雪白色的牆壁,亮著光的節能燈,還有那焊有鐵柵欄的淺綠色防爆玻璃。
被兩層束縛衣包裹的李火旺,安靜而又認真地注視著四周的一切。
四周非常單調的環境在此時李火旺的眼中,卻顯得是如此的生機勃勃,彷彿色調都憑空提升了一截。
這隻因為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並不是虛假的。
李火旺從紅中的記憶中,了解到心素那異常強大的能力,他那體內的先天一炁,不是別的,而是一部分天道。
就跟心濁能撕裂天地一般,心素的能力只要能完美的運用出來,那同樣能以假修真。
當明白了這一點後,李火旺心中的迷惘徹底消失了,他沒必要分辨什麼真假,只要他在乎的,不管真假都可以變成真的。
「哐鐺」一聲,鐵門的聲音讓李火旺向著門口看去。
先是兩個身材高大的獄警從門外走了進去,手裡握著警械身上穿著防彈防刺衣,如同門神般一人站著一邊。
從他們中間,走進來的是提著食盒的孫曉琴,她似乎對著兩人的存在很不滿。
「你們這些小年輕真的是,哎喲,都說了有我在,就絕對不會有事了,還非要跟來,一個不夠,還一下子來兩個,你們這牢裡面人都很閑嗎?」
對此,獄警同樣滿肚子怨言。「孫阿姨,你就別為難我們了,這是上面下的死命令,別看我們是體制內的,旱澇保收,可我們一個月也就幾千塊工資啊,現在房價都多少一平了,為了這麼點錢,是真不值得跟你兒子玩命啊。」
孫曉琴似乎還想接著抱怨,當看到李火旺看向自己後,頓時興沖沖地提著食盒就走了過去。「兒子?你醒啊!來,吃飯,今天啊,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冬瓜排骨湯!」
李火旺端詳著對方那張面孔,那張異常熟悉,但又非常親切的面孔。
塑料短柄調羹從食盒裡面盛起半調羹飯,再挑起半塊排骨跟冬瓜,最終送到了李火旺的面前。
李火旺把這簡單但又美味的食物放進嘴裡,輕輕地咀嚼起來。
他平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美食,再也不用糾結自己吃的到底是冬瓜排骨,還是銹釘爛泥。
看向孫曉琴的那帶著魚尾紋的眼角,李火旺輕聲說道:「媽,沒必要天天二十四小時圍著我轉了,你平時也休息休息,我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瞎說什麼呢,就是越到這個時候,你身邊越是不能脫開人!」
聽到這話,李火旺也不再勸了,因為他知道,以對方的脾氣再勸也沒用。
這一頓飯難得罕見的平靜吃完了,中間沒有出半點意外。
就在兩位守門的獄警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看到自己的一位同事帶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走進病房來。
「沒事,這是13號床的父親。」
三位獄警同時看到,那男人提著一袋用紅網兜裝著的小橘子向著那武瘋子床邊走去。
「爸。」李火旺盯著這有些陌生的男人,他清醒的時間不多,撞到父親在身邊時更是屈指可數。
「你怎麼來了?來之前怎麼也不通知我一下。」孫曉琴責怪著自己的丈夫,拉著他的手腕就向著門外走去。
透過焊有鐵柵欄的窗戶,李火旺看到自己父母微鉤著脖子湊在一塊嘀嘀咕咕說些什麼,時不時還向著自己這邊偷看了幾眼。
李火旺表情十分複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兩人過去買的衣服此時都顯得有點大,他們都瘦了。
五分鐘後,李火旺看到自己的父親重新走進了屋內,而自己的母親則提著餐盒離開了。
「吃橘子嗎?」兩個砂糖橘被一雙粗糙的手從那紅網兜里拿了出來。
看到李火旺搖頭,他扒開皮,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
「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這裡環境挺好的。」
「你病咋樣啊?」
「快好了,我是說真的。」
「哦,那就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但是漸漸地誰都不說話了。
兩人的話題斷了,這似乎也正常,跟在家裡充當白臉的母親比起來,充當黑臉的父親交心的時間並不多。
李火旺默默地觀察著對方,他眼中血絲還有那淡淡的黑眼圈,證明對方睡眠不足。
那有些發黃的衣領,還有那帶油的袖口,證明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有陣子沒換了。
而那有些禿頂的頭髮上,白頭髮也比過去多了很多,還有那鬍子也有好幾天沒颳了。
而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李建成。
看著自己被死死束縛在病**的兒子,還有他臉上那橫劃整張臉的傷疤,李建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伸手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乾癟的皺巴巴的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角,再用綠色透明打火機點了起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地吐了出來,彷彿被煙熏到了,他眼睛顯得有些濕潤了。
「師傅,不好意思,現在監區內全面禁煙,麻煩配合一下。」
聽到門口獄警的提醒,李建成連忙掐滅香煙,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煙灰缸,最後用那剝下來的橘子皮包了起來。
「爸,你不是戒了嗎?怎麼又抽上了?」
李建成笑了笑,把手中的火機揣進兜里,「心裡煩啊,沒事,這煙便宜,花不了多少錢。」
「我說的不是錢,是身體。」
良久過後,李建成深深地再次嘆了一口氣說道:「是爸不好,沒早發現你有這毛病,我在網上查過,精神類疾病都是越早治療越好,要是以前發現,興許就不會——」
「爸,這事情跟你沒關係!」李火旺實在忍不住,直接打斷了對方。
「這是體質問題,既然我是心素,那這就是我的命,逃不掉的,你也不用自責,我會處理好的,放心吧。」
當看到對方的嘴角微微抖動起來,李火旺就知道自己不該跟他解釋什麼。
對於那邊的世界,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跟他說心素,只會讓他更加認為自己病情沒好。
「火旺啊。」李建成的話中充滿著疲憊跟苦澀。「我知道你分不清,沒事的,分不清沒關係,爸爸不怪你。」
「如果你喜歡待在那邊,那就待在那邊吧,如果這樣能讓你心裡舒服的話,你放心吧,這邊一切有我呢,爸爸還頂得住。」
聽到這話,李火旺心中一酸,卻並沒有再說什麼,他怕自己開口的瞬間,眼中的淚水也要流出來。
兩父子就繼續這樣無言地坐著,一直坐到獄警過來請人,疲憊但又綳著一股勁的李建成這才站起來,用手摸了摸李火旺腦袋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