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退
充滿著焦炭味的桃木林中，李火旺他不敢走太快，腰間的骨肉還是活動的，彷彿隨時有可能斷裂。
眼看著李火旺越走越遠，那胖女人臉上的表情不由地焦急起來。
「哎，後生，我不要別的！我就要報酬里的五年無垢陽壽！你出個價，我買了！！」
「不賣！」李火旺毫不猶豫地回絕，這種沒有副作用的陽壽，他還準備留在給短壽的白靈淼續命呢。
那胖女人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一直遠遠地跟著，不過當李歲出現，四肢匍匐在地上，露出森森白牙對著她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後，她這才停下腳步。
「李……李師兄？」白靈淼盯著遠處一團黑色的模糊，輕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猶豫，剛剛是紅的，忽然變成黑的了？
李火旺當即上馬，強忍著渾身劇痛，驅趕起拉車的馬來。
「等會兒再解釋！有人盯上我們了，要趕緊離開這裡。」
馬車在深夜的土路上狂奔起來，這一跑就是好幾個時辰，一直跑到第二天中午，等馬都開始口吐白沫了，李火旺這才停了下來。
見沒有人跟來，李火旺稍鬆了一口氣，不管那女人是忌諱自己還是別的什麼，反正至少沒有陰魂不散地跟來。
頂著傷痕纍纍的身體硬撐了一晚上的李火旺，總算是撐不住了，身體向著車簾後面躺去。
「淼淼，我睡會，銅錢劍上的東西千萬別碰。」
當後腦勺碰到柔軟的衣物，李火旺瞬間失去了知覺。
這一次，李火旺睡了很久，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就看到白靈淼正在拿著刷子給自己焦黑的身體上刷東西。
輕輕一吸鼻子，那特殊的味道讓李火旺知道，那是治療燒傷的獾油。
「我睡了多久？」李火旺的話讓白靈淼知道他醒了。
「李師兄，你睡了三天了，你胸口的傷還有腰上的傷我用線給你縫起來了。」
「哦……」李火旺忽然想到了什麼，瞬間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顧不得皮開肉綻的疼痛感，李火旺當即向著一旁的銅錢劍抓去，當看到那邊沒有接著冒黑煙，他的心中頓時一沉。
「李師兄，你是在找那瞧不見的東西嗎？我在貨郎那買了個木盒，給你裝起來了。」
小心地把木盒打開，李火旺用吃飯筷子的另外一頭，輕輕的往空無一物的盒子中捅了捅。
當感覺到那古怪的阻力感，李火旺這才鬆了一口氣，靈孽還在。
「李師兄，你餓嗎？我煮了一些羹。」白靈淼掀開帘子就要出去，卻被李火旺拉住了。
「我自己盛，你現在這樣就別碰火了，免得再燙著。」
隨著李火旺從馬車上下來，他身上剛剛癒合的血痂紛紛開裂，往外不斷滲血。
雖然還是很疼，不過經歷了太多，李火旺開始變得有些適應了。
等他從馬車出來後，才發現外面天是黑的，李歲蹲在篝火旁捧著一本書，猙獰的指甲在空中不斷畫著什麼。
「爹？你醒了？」李歲抬頭看向李火旺。
「學畫符籙呢？不錯，好好學。」
李火旺伸手在它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後，單手拿起一旁的碗，伸進鍋里撈羹。
可就在他剛掏起一碗熱羹時，李歲把頭伸過來，用舌頭飛快舔舐起來。
「你幹什麼呢？」李火旺焦黑的手指捲曲，在他的堅硬的腦袋上用力彈了一下。
「爹，我不能吃嗎？過去都是我先吃的。」
這話讓李火旺打量著面前的李歲，看起來饅頭的記憶跟思維也融入到李歲的腦子裡了。
「沒事，吃吧，吃吧。」李火旺把碗放在他面前。
看著飛快舔舐著熱羹的李歲，李火旺輕聲說道：「李歲，我傷得這麼重，你娘也快瞎了，接下來的路上，你最好能照顧著點。」
「好啊，那我要怎麼做？」
「洗衣服洗碗生火之類的，實在不及，撿的柴火吧。」李火旺說道。
「這些事情二娘在做，我做的話，二娘豈不是沒事情做了。」
「二娘？」
「嗯，就是那個喜歡帶紅帽子的二娘，我喜歡二娘，我們有時候會悄悄聊天呢。」
「我們還會去外面抓肉吃，有一次我們抓到了一塊很大的肉，我們就把肉分開，一人一半。」
「二神么……她跟李歲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的？」李火旺仔細想想後，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那行，你二娘幹活的時候，你在旁邊幫著她的忙。」
「嗯，我知道了。」
看著李歲張著那血盆大口，帶著黑色觸手的舌頭耷拉在左邊，會心一笑的李火伸出左臂把它那腦袋摟進自己的懷裡，輕輕拍了拍。
「之前在桃林的時候多謝了，要不是你幫忙，那一下還真有點懸了。」
此時李歲沒空回答這話，聞到熟悉的味道，她伸出舌頭來，不斷舔舐著李火旺身上的焦黑。
「歲歲，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李火旺輕聲問道。
「我想永遠跟在爹身邊。」
「你不能永遠跟著我身邊的，畢竟你是我女兒，而不是寵物。」
「現在沒有沒事，以後你會有的，慢慢想好好想，想好了你跟爹說，爹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你忙。」
「爹，我聽不懂。」
「以後會懂得，現在給你娘盛一碗羹送過去吧。吃完了我們該睡了，明天還要接著趕路呢。」
當天晚上一夜無話。不過等李火旺醒來後，發現身下的馬車在動，自己似乎又起晚了。
推開半壓在自己身上的李歲，李火旺掀開車帘子探出頭來，發現此刻馬車處於一片熱鬧的坊市間。
「看起來，這似乎是進城了，這是哪座城來著？」
李火旺掏出地圖瞧了瞧，發現這個地方叫臨漳，規格比不上上京跟銀陵，但是勉強也算大城了。
「按照現在的速度走，最快十天就能到上京。」李火旺用焦黑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道淺淺的黑線來。
「李師兄，你醒了？我看你蠻累的，要不我們在這地方歇息幾天吧。」白靈淼開口建議。
看著她那幾乎完全變白的眼睛，李火旺微微搖頭。「算了，給你換好眼睛，我們回牛心村慢慢歇，免得節外生枝。」
李火旺是這麼說的，也是準備這麼做的，可他不找事情，事情卻找上了他。
那種正大光明的視線，李火旺想不注意都難。
他一抬頭就瞧見，之前在桃林見過的那位胖女人，站在一家氣派酒家的三樓，笑呵呵地向著自己拱手。
「看來還是沒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