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牛心村
牛心村那用來曬稻穀的平場上，一群鄉兵正在訓練，而高智堅眉頭緊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面前正在練武的鄉兵們，心中卻還在想著之前的事情。
「其他師兄弟都不信我說出的一切。」
按理來說，他應該感到憤怒，但是高智堅卻沒有，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完全相信，自己那逐漸蘇醒的混亂記憶。
自己很大可能是皇帝是沒錯的，記憶中自己住在皇宮裡，有很多人圍著自己轉，自己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
可是那段記憶並不是完成的，斷斷續續的空了很大一部分，而那被斷開的地方，則是被各種古怪死法，以及跟皇宮截然不同的生活經歷所替代。
自己腦海里的記憶彷彿並不是一個人，而彷彿是用大大小小的碎片縫合拼湊起來。
這也讓高智堅非常懷疑，自己記憶里那片混亂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又或者說，我自己也跟著李師兄一樣，是個癲子？
按理來說，他這會應該去尋找過去的一切，去辨別這些混亂的記憶中，去尋找真正的自己。
但是如果非必要，他不想回去，他想待在這裡，他決定現在挺好的。因為他喜歡牛心村，也喜歡高智堅這個名字，自己就是高智堅。
緊接著他的腦海中，閃過一道毛茸茸的身影，臉上不由地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
大家一起生活，平靜又自在，而記憶中的過去，哪怕就是金碧輝煌的皇宮，雖然吃的飽穿的暖，可在自己的印象中非常的……冷，非常的不舒服，他不喜歡那裡。
這世上難得糊塗，何必事事弄得那麼清楚，活在當下就好，反正過去的記憶中，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去尋找的人。
坐在那裡的高智堅想了很多事情，而當等他回過神來，就發現這些十幾號鄉兵們東倒西歪著揮舞著木戟，這幫傢伙正在趁著自己走神的功夫偷懶呢。
「嗯？」高智堅拿起一棍小棍子，走了過去，發現姿勢不對的地方，直接就是敲了過去，能敲疼，但是又不會敲傷，手段非常的老練。
這些人太瘦了，必須練強壯些，練出足夠的精氣神來，再修鍊那兵家功法。
自己現在的差事，就是按照李師兄的吩咐，訓練出一支牛心村的鄉兵。
時間在這些鄉兵們的唉聲嘆氣跟哀嚎中結束了，晚飯，重體力的訓練讓他們各個變成了大胃王，狼吞虎咽地吃著。
能讓他們如此受苦但是卻沒有一個想逃，除了這天天的白面外，就是那一個月一百文錢的報酬了。
今天的晚飯是醬油炒飯，又油又咸，還用了非常多的豬油，非常適合補充失去的體力，並且還特別好做。
而在人群中，沒有瞧見春小滿吃飯，高智堅便默默地留了心眼。
等到晚飯過後，他走到廚房，起灶煎了兩個荷包蛋，蓋在醬油炒飯上，拿著碗跟筷子向著白家祠堂走去。
當他來到了祠堂下面的大堂，就看見春小滿正在帶著幾人正在背誦著，那白蓮教的神打詞。
「吃。」高智堅把碗送到春小滿的面前。
「嘿！大高個，你真夠絕的，帶飯就帶一個人的飯是吧？我們還沒吃呢！」一旁的呂秀才很是不滿地說到。
然而高智堅看都懶得看他，再次把碗送到春小滿的面前。
春小滿停了下來，對著其他人說道：「今天就到這吧，先去吃晚飯吧。」
四位少女尊敬點了點頭，跟一臉嫌棄的呂秀才順著階梯走去。
等到他們都走後，春小滿捧著碗一邊吃一邊問道：「你那邊如何了？那些人都還聽話嗎？」
「還……還……還……還行！」
「哎，我這邊就不行了，這一本本神打唱詞，整個村子能背下來的人本來就少，而且還要悟性高才行，悟性低的人怎麼念都沒反應。」
「都是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差別這麼多，這要是全學會得學到什麼時候，哎，說個事，你可能不信，悟性最高的那人，居然是那爛人呂秀才，你是沒看到嘚瑟那樣。」
高智堅默默地站在一旁聽著。安靜地看著春小滿那滔滔不絕。
等春小滿傾訴完心中的不滿後，她那一碗醬油炒飯也吃完了。
就在高智堅剛準備拿起空碗走的時候，春小滿的話從後面響起。「智堅，以後你不用給我送飯了，小孩會在伙房給我留的。」
表情複雜的春小滿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我之前發過誓的，想要當一輩子不嫁地自梳女。現在依然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所以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嗎？」
「嗯……」
「你別怪我太直白，但是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師兄妹，我只想爽快提前說出來，不想最後弄得連兄妹都沒得做，而且這話我跟趙五也會說的。」
高智堅沉默地站在那裡，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手中的空碗被他捏裂開了。
春小滿走到他身邊，正色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在這混亂的世道，咱們這些殘人能有這麼一個安穩的家可不容易，一定要格外地珍惜這一切。」
「要知道在別的地方，咱們這些人只有被賣被打被當成鬼怪的份，完全不配當人看，所以智堅，咱們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來，可一定要努力保護好這個家啊。」
「嗯。」抱著手中的空碗，高智堅神態落寞地點了點頭，轉身向著階梯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春小滿有些不忍心，但是她還是覺得這事情要趁早說比較好。
春小滿重新盤坐在地上，拿起地上的書籍再次背了起來。
雖然這些神打起乩之術，跟李師兄那些神通沒法比，但是她依然學得非常認真。
她悟性是沒有呂秀才的好，但是勤能補拙，一天學六個時辰不行，那就學七個時辰八個時辰。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些簡單的神打她如今也能勉強運用了。
反正她再也不想回到當初被自己親爹賣，毫無反抗之力的處境了。
就在春小滿全神貫注的時候，從樓梯間嘈雜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很快，一臉慌張的呂秀才沖了下來，「快快快！！出事了！有一群響馬衝到咱們村子來了，他們見人就殺啊！！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