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楊小孩
「哐～」震顫的敲鑼聲遠遠的穿出去老遠，伙房的門背猛地被推開，提著褲子的楊小孩慌慌張張往著聲音方向趕去。
悠長的鑼聲很快把整個牛心村的人都吸引了過去，當楊小孩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在整齊車隊的前面，一幫太監正在把各種東西往著村裡送。
其中有活的豬牛羊，也有一匹匹的綾羅綢緞，更有一摞一摞的金子銀子。
村子裡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頓時紛紛驚嘆不已。彼此激烈地討論著。
「我剛剛沒聽錯吧？這都是皇帝給咱們的？」
「不是給你的，是給那個當道士的東家的。」
「我的乖乖，狗娃難道真不是吹牛啊？皇帝真是他師兄？那咱們也算是跟皇帝攀上關係了吧？」
「怎麼了？發生啥事了？」
楊小孩探頭探腦的剛擠過人群，就看到自己的李師兄正在對著一位拿著金色拂塵的老太監說道：「回去告訴高志堅，不用挂念牛心村，有我在呢。一切都好，況且牛心村也不窮。」
「他與其送這些東西，倒不如學會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皇帝。」
「大梁的皇帝如果是好皇帝的話，不只是牛心村，整個天下的百姓日子都好過了。」
「是，奴家聽著了，等回去就稟報給官家。」那臉上抹在白粉老太監，畢恭畢敬的對著李火旺彎著腰。
當這位老太監瞧見楊小孩正在向著自己看去的時候，他向李火旺告罪了一下，抱著拂塵就向著他走來。
「孩子，你就是楊小孩吧？」看著太監刻意的慈祥笑容，楊小孩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向著四周熱鬧的人群看了一眼，這位老太監接著說道：「這裡人多口雜，咱們借個地方說話，是有關於你爹娘的。」
聽到對方的話，楊小孩頓時腦子嗡嗡的，一時間心中忽然湧出一股害怕，似乎不敢去面對。
「走。」那梨臉女人從後面跟來，拉著他的手就向著離開的太監追去。
剛過完年沒多久，田裡到處凍得硬邦邦的，在田埂之間，老太監默默地站住了，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吶，你自己看吧。」
楊小孩雙手顫抖地接過來，猶豫了一會又哆哆嗦嗦的送回到老太監面前。「公公能勞煩幫我念念嗎？我有些不敢看。」
「哎，這有啥不敢看的。」老天監伸出那帶著長長指甲的右手抽回紙張，就開始念了起來。
「這信上說呢，你爹跟你娘不是大梁的人，他們是後蜀的人，所以才查這麼久，往上倒三代，你們家都是疍民。」
「公公，那啥是疍民？」
「疍民就是住海上沒有自己田的百姓，女的採珠，男的下網捕魚，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吧？」
「知……知道了。」楊小孩懵懵懂懂的點著頭。
「那……我爹我娘是怎麼把我弄丟的？」楊小孩剛說完，身旁的那女人輕輕的扶著他的右臂。
老太監看了一眼楊小孩，又瞥了一眼手中的信紙。「你出生的那幾年海里沒有多少魚也沒多少珠，你爹實在養不活就把你給賣了。」
楊小孩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要不身旁有那女人攙扶著，幾乎站都站不穩。「公公，就這樣嗎？他們就輕易把我給賣了？」
他這段時間裡，曾經想過各種可能，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簡單，簡單得有些殘酷。
「還能咋樣啊，你們家生了九個，養不活了賣一個也是正常，當初咱家也是養不活，所以才會被閹了送到宮裡當太監啊。」老太監說著，把手中的紙張塞進楊小孩的懷裡。
「因為長期下海採珠子，你娘聾了，身子也虛，估計沒多少年活頭了，你爹還在出海打漁。你們九個兄弟姊妹，賣了兩個，夭了三個，還剩四個，半年前你大哥出去打漁就再也沒回來，他們也都是疍民。」
「他們在哪片海打漁採珠，紙上有寫，你要是想找他們的話，自個找個認字的給你說。咱們家還有別的事情忙，就先走了。」
說完，老天監帶著他那金色拂塵轉身離開了，只留下楊小孩還有那女人站在田埂間。
楊小孩掏出紙張，仔仔細細的認真看著，哪怕上面的一些字他壓根就不認識。
看了好一會後，楊小孩把這紙折整齊，重新塞進自己懷裡。
他仰頭對著女人訕訕一笑，「你看，我還以為我跟高師兄一樣是什麼大人物的後代呢，結果居然是被人賣的。」
說完他轉過身，就準備向著牛心村走去。
女人卻忽然從後面拉住了他。「別憋著，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沒啥。」
這女人剛說完這話，楊小孩頓時蹲在地上，委屈的嚎啕大哭起來。
在別的師兄弟眼中，楊小孩從來都很懂事，但是楊小孩自己其實並不想這麼懂事。
只是所有人中除了這個女人之外，別人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女人抱住了楊小孩。輕輕的在他背上拍著，無聲的安慰這他。
楊小孩發泄了很久，終於重新站了起來，帶著女人向著牛心村走去。
「哎！小孩，你去哪了！這是？瞧瞧這羊多肥啊，咱們今天晚上烤一隻吧！」
「自從咱們在青丘吃了那頓烤羊，我就始終忘不了那口啊，烤著吃實在是太香了。」
「好啊！曹師兄，這麼多人，烤一隻恐怕不夠啊。咱們要多烤幾隻吧。」
跟其他人一樣臉上堆起笑容的楊小孩來到伙房，就掏出自己用來殺豬宰羊的傢伙事來。
就在他搬出磨刀石，一下一下的飛快磨著刀刃的時候，手指頭忽然一凸送到刀刃前，被割得鮮血直流。
「怎麼了這是，你站著別動啊。我去幫你找金瘡葯去。」就在女人準備跑去伙房的時候。捧著自己流血手指的楊小孩的一句話讓她停了下來。「我想去見見他們，見見我的家人。」
看著楊小孩的堅定目光，女人輕輕的點了點頭。「那行，嫁雞隨雞嫁狗隨個扁擔抗著走，你去哪，我跟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