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歡
彩曇駭然回首。
「准!」屏風後快步行出蕭玦,怒色已散,明銳雙目直視秦長歌,話卻是對彩曇說的,「朕無需開導你,更無需乞求你,以你的梟獍行為,車裂了你全家也算輕!憐你尚有誠孝之德,你家人我可以從輕發落,你自己招罷!」
哀號一聲淚流滿面,彩曇一路膝行撲跪至蕭玦腳下,嘭嘭嘭磕頭如搗蒜,血肉肌膚生生撞擊在金磚地面上,發出的迴響崆峒而沉悶,「奴婢說……奴婢統統說了……奴婢根本不想那樣……」
她捂著流血的手指,斷斷續續的抽噎著,語不成聲:「是……是太后……」
對望一眼,文昌和秦長歌都在對方眼中發現了毫不意外的神情,江太后這個名字,在兩人心中早已盤桓了無數次,如今不過是得到證實罷了。
蕭玦的身子微微一震,眼光一黯,隨即恢復如常,冷冷道:「哦?證據?你要知道,攀誣太后是個什麼罪名?」
「奴婢知道!」彩曇又磕了個頭,眼見著蕭玦並未暴怒,她心裡也稍稍安定了些,悲涼的道:「奴婢算哪個牌名上的人,敢攀誣太后?奴婢有證據——太后身邊的何嬤嬤,就是她前兩個前來找奴婢,拿了奴婢娘親的鐲子和小弟弟的記名符兒……逼奴婢接近綺陌姐姐,取了那箱子鑰匙的模子,然後開了箱,盜了那金弩再鎖好……送回來的時候也是奴婢去放回的,何嬤嬤關照說不能亂碰,奴婢便知道裡面做了手腳……奴婢怕將來東窗事發,自己白白落個死字由得人逍遙法外,便故意裝作貪財,所要何嬤嬤頭上的珠花釵子,何嬤嬤指望奴婢辦事,便給了……後來她大約覺得不對,又拿了幾個金錠子來換了回去……可是奴婢已偷偷做了手腳,她那釵子的中段,被奴婢刻了一長兩短三條橫線……陛下一查便知,那釵子,本就是長壽宮有品級的老嬤嬤才能戴的……」
倒確實是個伶俐婢子……秦長歌看了她一眼,微有些惋惜。
蕭玦聽完不語,傳命宮外等候的侍衛進來,囑咐了幾句,便有一批人帶走彩曇,一批人往長壽宮去了。
侍衛的靴聲整齊急速的遠去,一陣喧囂後的偌大的宮殿越發沉寂,因為等待,安靜的氣氛被無限拉長,蕭玦斜坐榻上,將一本書翻得嘩啦啦的響,不住眼的瞄恭謹侍立在一側又恢復小宮女謙卑模樣的秦長歌,在一邊取了花樣描畫的文昌,眼神在秦長歌和蕭玦身上掠過,忽含笑起身,道:「這花樣子實在繁複,我記得內殿存了些簡單的,我去找找。」說著便去了。
她走也罷了,竟連外廊下聽後使喚的宮女也一起揮退,一時殿內外空曠無人,只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一個微有些沉重急促,另一個輕細綿長。
「嗒,嗒」,有節奏的敲擊聲突然響起,打破有點沉悶的空氣,兩個人都微微一驚,秦長歌瞟了蕭玦一眼,蕭玦這才發覺,是自己無意識的在沉吟,指上的貓眼石扳指一下下敲擊在沉香木榻椅上,聲音清脆。
至於沉吟的問題……蕭玦苦笑了一下,剛才自己想的竟然是——納她為妃?不納?納?不納?
她是如此的……相似長歌。
但她不是長歌,他終於失望的確定了這個事實。
那日邂逅蕭溶,在懷疑那精靈孩子是他兒子的同時,他的心便無一日安寧,總在心心念念的想,那小乞丐是他兒子的話,那麼明霜是不是長歌喬裝?
上林庵尋不著明霜,他立即回宮,召了當初和明霜一起應差的嬤嬤私下問過,有經驗的老嬤一口咬定,明霜是年紀十六的黃花姑娘,絕對不會看錯,否則願領欺君之罪。
言之鑿鑿,他一直砰砰跳動的心,終於黯然的沉寂下來。
她不是長歌,是,不可能是,如果長歌真的決心離開,以她的性子,怎會重來?
她既然離開,自然攜著愛子,她怎可能保護不了自己兒子,而令他流過街頭?
不過幾個巧合,芸芸眾生,總有相像的人。
瘋了,自己瘋了,瘋至耽溺於幻想,並為之喜悅如狂。
何其可笑。
他低嘆,目色潺潺如深淵。
長歌離去這幾年,他憤怒,失落,苦痛而迷茫,然而內心深處,他無一刻不在等待,等待某個早已渺茫的希望,某一日聽見他沉默的呼喚,飄然而歸,成為真實。
然而時光是能消磨人的希翼和企盼的,每夜月光下帶著那個模糊的希望入睡,再一日日睜開眼,對著空床孤枕,聽偌大宮殿群里不住徘徊的寥落風聲,他那個無法對人言說的希望,被不變的晨光不斷削薄,
到得後來,他什麼也不想了,不期望,也就沒有失望,但也不想再去追逐另一份溫暖,那些婉孌的眉眼,很美;那些細緻的服侍,很體貼;那些挖空心思渴望著他的關注的妃子,很多;那些都很好,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就這樣一輩子,也好,那樣的她,誰能奢求能擁有一生?有過那麼一段,這一生里也是足夠將那些濃墨重彩的歲月細細咀嚼了。
他不想接受任何一個不是她的女子。
她離開,但他不會。
知道看見她,這個叫明霜的女子,不及她的絕色風華,卻不遜她的聰慧冷靜。
他忍不住被她吸引,於吸引里又不斷生出抗拒。
他不願背叛自己的內心,更不願再一次自欺欺人的麻醉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被吸引的,到底是那個女子,還是她身後若有若無的故人的影子。
愛情是怎樣的一種深通的蠱感,讓人墜落至連虛無的幻影也不由自主的去追逐。
蕭玦啊蕭玦,你無能至此。
苦笑著,收回手,蕭玦乾脆直接看向秦長歌,「你……很像一個人。」
「像先皇后?」秦長歌眨眨眼,開門見山的勁爆的拋回了這個答案。
開國皇后善於洞察他人內心,蕭玦剛才的申請,秦長歌自然知道他在抉擇。
蕭玦驚愕的盯著秦長歌,看著她緩緩一笑,不知為何有點憂傷的意味。
「很多人這樣說過……陛下,我可以問問,我哪裡像她嗎?」
蕭玦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自稱已經不是奴婢,是「我」,只神色遙遠的沉默,半晌道:「不,不像,不要像。」
怔了怔,秦長歌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她難得的有些感動,想了想,試探的道:「聽說先皇后是被害的……」
蕭玦豁然轉首,目光厲烈。
秦長歌立即閉嘴。
利刃般的目光在秦長歌臉上掃射一周,漸漸斂去鋒芒,蕭玦神色里泛上意思疲憊,半晌,向榻上一倚,低聲道:「她不算是好人……甚至我曾經責怪國她的心地……但是,對於國家,對於我,她無一份虧欠處……」
許是今日之事令他的內心疲倦,他難得破例的肯開口提及睿懿,那般冷淡而若有若無的言語里,有種沉重令人不敢觸及。
閉上眼,神思突然飄遠,回到了當年的赤河草原,那是第一次赤河戰役期間,他被人算計擠兌立下軍令狀,時刻面臨覆滅危險,而她巧計圍魏救趙,輾轉數大州三方勢力之間,為他周旋,為他去掉了後顧之憂,那一仗終於大勝,他在草原上等她回來,那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那許久,彼時風輕雲淡,碧草長滿天邊,清晨的長草葉尖掛著淡淡的白霜,在他焦急的視線里,那少女一身淡淡的黃衣,純凈如幼鳥細密茸毛的顏色,一騎黑馬潑風而來,將至之時,她猶嫌馬不夠快,竟突然飛身而起,踏草而行,黃衣綠草,白霜瑩瑩,撩風而渡,飛速如仙,而當她終於撲入他懷中時,草上霜露未損。
轉瞬清麗的畫面的淡去,換之堂皇華貴的大儀宮,冊封皇后的典禮上,開國皇后金簪鳳翅明月璫,深紫色霓裳金絲鳳盤旋飛舞,鑲七寶霓虹邊的羽翍如一道墜落地面的彩虹飛落玉石殿堂,攢金點翠珍珠的六龍三鳳冠垂下水滴般的晶串,明珠生暈,整個人彷佛裹在一團深金淡白的光芒之中,光暈里女子的艷色連那珠寶珍玉的華光都不能盡掩,而她笑意盈盈的眼波,令寶座前含笑佇立的他,神動魄搖,喜悅無倫。
這天下,他的和她的,這一刻九重之高,殿堂之上,君臨天下,萬眾景仰的榮光。
然後,莫名的,被一場從天而降的妖火燒滅。
……
他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慘淡的。
睜開眼,正正迎上正直直注視著他的秦長歌的目光,那目光里的無限探究和隱隱迷惑令他一震。
而秦長歌已經狼狽的轉開了目光,垂眼看地面……他那樣的神色可真無辜啊……無辜得她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又仔細的看了看她,蕭玦似是終於下了決心,開口道:「你要不要……」
「啟稟陛下」
殿外傳來高聲長鳴打斷了他欲待出口的話。
蕭玦怔了怔,皺皺眉轉頭。
秦長歌無聲的吁了口氣。
是來回報的侍衛統領夏侯絕,他依命拿了何嬤嬤,此時正捉了那老婆子跪在階下,見蕭玦出來,立即將一枚簪子高舉奉上。
拿在掌心裡端詳,果然在彩曇指證的部位發現印記,蕭玦冷哼一聲,咔嚓一聲狠狠捏碎了簪子,二話不說,一腳踢翻了那個在地上瑟瑟發抖軟成爛泥地婆子,寒聲道:「拖下去,杖斃!完了把她的外衣剝了,送到長壽宮!」
拂袖轉身進殿。
此時文昌一驚出來,見弟弟神色不善,微微一嘆道:「陛下,不宜大動干戈,何況今日這個日子……」
冷笑一聲,蕭玦仰首看著殿頂藻井,神情中的暴怒之意已經漸散,倒多了幾分無奈。
文昌還要勸,秦長歌對她搖搖頭,蕭玦卻立即轉頭看她,道:「你搖頭做什麼?」
秦長歌無奈,只得道:「陛下並未打算大動干戈,奴婢勸公主不必憂慮。」
「你怎麼知道我沒這打算?有人要害朕,害皇姐,朕為何不能動她?」蕭玦目光咄咄逼人。
再次嘆氣,秦長歌只好繼續說廢話:「陛下如果真打算和太后算賬,剛才這婆子就應該留下活口,既然殺了,自然是打算掩了,奴婢沒猜錯的話,陛下接下來是給這個婆子隨意按個罪名,然後藉機換掉長壽宮所有人吧?」
深深吸一口氣,蕭玦默然半晌,風馬牛不相及的道:「倦了,皇姐早些安息,朕回龍章宮。」說罷又看秦長歌一眼,竟自起身去了。
當夜有雪。
乾元三年冬的第一場雪。
陰了很久天,終於在暮色沉降的那一刻飄落雪花,現實星星點點的碎雪,隨即漸漸大如梅花,隨風呼嘯卷落,如舞袖翻飛,如蝴蝶穿簾,一朵朵珠蕊瓊花,妝飾玉宇樓台,天地間因那純白之色,越發空曠而寥落。
秦長歌披了一襲哆羅呢鑲灰鼠皮大髦,袖子里攏了黃銅手爐,悄然除了金甌宮門。
她聽說龍章宮入夜不許人出入,起了心思要去看看,又想起林庵蕭玦奇異的夢遊,不知道他在宮中,是不是也有這毛病?
一路前行,金甌宮離龍章宮不算遠,中間需要經過德妃曾經居住過的景福宮,和鳳儀宮,這兩宮如今都空置,一路而去都是黑沉沉的宮闕,聞無人聲,半絲也尋不著皇室富貴煊赫之氣,暗黃的宮牆下生著暗紅的苔蘚,行走在飛旋大學中的人,身姿孤清而寂寞。
經過鳳儀宮時,秦長歌想起這裡曾有過那一片繁華和繁華之後的廢墟,微微有些感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方才發覺,鳳儀宮的宮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輕輕地咿了一聲,秦長歌知道鳳儀宮自落成之日,便被蕭玦命人鎖上門,如今這個天氣,這個時辰,卻是誰開了這久封的宮門?
好奇心起,秦長歌閃身而入,院內黑沉沉無燈無火,稍等了一會,才看清這據說宮中幾乎無人親眼見過的皇后宮室。
一眼掃過,秦長歌怔在了宮門口。
沒有奇花異草,沒有玉階金宮,沒有任何富麗炫目的裝飾。
只是拱橋流水,軒敞亭台,一色黑白兩色,白石為身,黑瓦為頂,廊台扶桿雕著青色的浮雕,都是飛翔的雙翅寬厚的奇形大鳥,線條簡練霸氣,姿態傲然。
地上鋪著清白黑三色卵石,九宮圖案,繁複神秘,院子里只種了一色白梅,褐色枝幹道勁伸展,紙條上點綴點點梅花幽然吐芳,所有房屋都開著連幅的長窗,不雕花不錯金,古樸的黑色,隱隱泛著瑩光,廊下垂著八卦長明燈,燈焰居然也是青色的。
這裡,古樸,素凈,肅穆,帶著隱隱的超脫和俯瞰之氣,不似天下第一強國的皇后寢宮,倒像是某個具有神秘勢力的世外高人的避世之所。
事實上,也是。
很多很多年前,長空之下,煙霞之上,碧落神山,那個世人仰慕崇敬,卻永不得其門而入的天機之門,那個以應天命,拯終生為己任的神秘氣門,前絕門。
就是這般布置。
也曾在戎馬奔波之中,昏黃落日之下,和身邊的男子,帶著淡淡的春念,說起門裡的布局裝飾。
也只是說說而已。
不曾想,有心人記住了她的隨意之言,不曾想再隔一世,滄海桑田之後,居然能夠在這個絕不可能的地方重現師門景象。
這一刻秦長歌心潮起伏,默然佇立。
那些早已為忘記的往事,蜂擁而來,換得她長立深雪,不知天色森涼。
良久,直到雪停,雪積,即將蓋過她雙腳,她才緩緩抬腳,跨過高達兩尺的黑色門檻。
一路前行,追綴歲月,腳步無聲。
而原木桐油清漆的幽深長廊,在腳下發出空洞而又悠遠的迴響,八卦燈火瑩瑩閃爍,一切恍如少年。
秦長歌突然停住腳步。
第二進院落里,有個不屬於記憶中師門內苑的東西,躍入她眼帘。
一方深碧如翡翠的池水,在月色與血色交相輝映里,靜謐而安然的沉睡,一座青黑色的斷橋,斜斜伸展於水上,卻在將至對岸時,突然斷裂。
那一道連綿延伸的直線,在某個伸手可及的地方戛然而止,以一種沉默恆定的姿態,訴說人生里諸多不可挽回的無奈與蒼涼。
斷橋之側,一株梅樹之下,有一個修長的身影,黑底金龍錦袍在雪光下頗為顯眼,他微微傾身,正取了一柄木鏟,挖開積雪,將一個小巧的圓壇埋入。
「……喏,這種凝珠香,並不是陳的越久越好,最宜埋於深雪,當年第一場雪時埋下,來年第一場雪時取出,到那時,久蘊雪氣,開壇芬芳沁涼,回味無限。」
「那好辦,正巧今日下了新雪,咱們多埋些在那梅樹下,明年溶兒周歲時,拿出來喝他個痛快。」
「……叫宮人去埋,你仔細凍著。」
「不,朕親手埋,親手取,這樣明年你可得多喝點,給我點面子。」
「你又想灌醉我,做什麼?」
「你說呢……」
椒房香暖,飛雪清釀,相對笑談親昵,於碧紗窗下廝纏的人兒,如今何在?
明年,彼時誰也不知,永無明年。
一杯離索,生死茫茫,挨得如今一個孤身埋酒,一個默然遙望。
年年雪裡埋新酒,卻與何人圖一醉?
……
秦長歌一聲嘆息,蕭玦霍然回首。
不同於白日的凌厲端肅,雪光下他金冠微斜,神情疲憊,衣服雖然還算整齊,但卻單薄,連大裘都沒披,鹿皮九龍油靴因久立雪地,已經微微濕了。
他看著她,卻又似乎沒看著她,微微下垂的眼睫,光芒黝黯。
秦長歌第一反應就是:他又夢遊了。
然而蕭玦的開口驗證了她的判斷錯誤:「你……來這裡做什麼?」
寒冷的雪夜,語聲蒸騰出白色的霧氣,霧氣里一股沁涼的酒香撲鼻而來,熟悉的味道。
眼光瞄過地下那幾個罈子,有的已經開了封,秦長歌這才知道,蕭玦是醉酒了。
難怪這副半清醒半糊塗的樣子。
她緩緩走近,而蕭玦只是注視著她,半晌又道:「你……你還記得回來?」
……
愕然瞪大眼睛,秦長歌心底一抽,直覺不妙,正要轉身離開,冷不防蕭玦手一伸,一驚攥緊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帶著雪的寒意,掌心卻灼熱如炭,滾燙的烙在秦長歌肌膚上。
秦長歌維持著半轉身的姿勢,僵著身子,聽著身後蕭玦低低道:
「我一直在等你……從火起到火滅,從廢墟等到宮室建成,從埋下那壇酒,到起出,再埋,再起出……」
「年年我埋下新酒,等到第二年我一人獨飲,你呢?你答應過陪我一起喝,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有一年雪退,下第一場雪時已是早春,那酒有些淡薄……可是沒有想要的人陪我喝酒,哪一壇,其實都是淡薄的。」
「這斷橋,你說碧落神仙之巔,就有一處,在兩峰絕頂之處,平平伸展,將至對岸而未至,青黑枯朽,橫亘於那一輪霧氣中的月亮之中,你少年時修鍊輕功,就是和同門比試,看誰能走得那斷橋更遠,誰能從那斷橋最早掠至對岸……你說你總是第一,可是我聽著總是抹一把汗,很多次做噩夢,夢見你從那月亮里的一截斷橋上,栽落下去……現在這座橋在鳳儀宮裡,我用最結實的龍吟木,牢固得刀也砍不斷,再不怕你掉下去……」
「你不會死,你怎麼可能會死?你們千絕門弟子,本就是世間最優秀的人群,可是我又不願承認是你要離開……告訴我,是我哪裡不好?那些帝王之術,馭下、制衡、權謀、廟算,我漸漸地也明白了,那些女人,那些生事的女人和她們身後的家族,現在都再也生不了事了……長歌,長歌,你為什麼還不回來?為什麼!」
攥著手腕的手指漸漸收緊,秦長歌顰眉,仰首看著天際幽浮的月亮,緩緩吁出一口氣,轉身道:「好,我回來了,我陪你喝酒。」
話音未落,冷不防肩上一重蕭玦沉沉的身軀一驚壓了下來,將毫無準備的她壓倒在雪地上!
灼熱的呼吸拂在耳側,沁涼芬芳的酒氣,隱約還有絲古怪的異香,蕭玦的聲音因為太近,反而顯得有些失真:「喝酒……為什麼要喝酒?每次你都說陪我喝酒……可是酒醒後我更加寂寞……你給我真實的證明,證明你來過……」
他的手摸索著一拉,扯開披風綢結,厚實的披風落地,現出裹著淺紫吳錦長衣纖秀不堪一握的腰肢,未經人事的少女身軀,青春而又美好的輪廓曲線,一筆一筆,造化描繪,在血色月華的映照下明明怯弱不勝,卻又奇異的噴薄處無限誘惑與風情。
低吼一聲,蕭玦難耐情動,一手卡住秦長歌腰下三分,一手便去撕扯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