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吻
秦長歌還未趕到,那廂玉自熙已經在馬上揚聲一喚:「宰相!回來!你沒見過火腿?太丟本王面子了!」
宰相頭一揚,一扯,捆火腿的紙繩被它極其精準的一扯,整塊油汪汪的火腿包落入它口中。
很不幸的,粘紙包的漿糊有一點粘在了包子的褲子上,宰相加大力氣,偏頭狠狠一拽!
哧啦一聲,包子的褲子立時被開了天窗,露出等同火腿大小的一個洞。
那塊布含在宰相口中,被它嫌棄的一吐。
被宰相撲倒的包子,忽覺涼風襲體,不勝清涼,頓時明白髮生了慘絕人寰的破褲事件,無限悲憤滿麵灰塵的抬起頭來,惡狠狠盯著玉自熙——剛才惡犬襲身嚇得尖叫已覺丟人,再被扯破褲子更覺羞憤絕倫。想他蕭太子有生之年縱橫郢都名動西梁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幾曾丟過這麼大的人來?他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滿城春色關不住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絕世風采啊啊啊,就被這隻狗給毀了啊啊啊啊……
包子磨牙霍霍,尋找報仇的目標。
這隻狗……是仇狗?和它干架?算了……個頭好彪悍的說……牙齒好鋒利的說……
這個人……是仇人!每次遇見他都沒好事!……而且好像臭娘說過,這娘娘腔不殺女人和小孩?
包子鎖定目標,立刻雷厲風行,一把推開前來攙扶的侍衛,自己拍拍膝蓋上的灰爬起來,先是扯下一個侍衛的寬腰帶往自己腰上胡亂一捆,勉強遮住羞,隨即一指玉自熙,大喝:「給我扒了這女人的衣服!」
!!!
滿街絕倒。
隨即人群便哄的一聲興奮鼓噪起來了。
乾元四年初最為驚爆的事件居然在自己眼前發生了!
玉王爺驅狗追人不稀奇,被追的人四處逃竄狼狽萬分也不稀奇,反正每個月總要演上三兩次。但是被追的人居然把魔星降世的玉王爺看成是女人,還要當街扒他的衣服,那就實在很稀奇了。而如此膽大包天悍不畏死的被害者報復者居然還是個四五歲的孩子,那就稀奇得足可說上一年了。
日子富足啊……生活無憂啊……太平安穩久了好寂寞啊……終於有戲可以看了!
人潮嘩啦啦的向前擠,搬凳子的找位置的買瓜子的熱火朝天,有三個人為擠了腳,四個人為撞了頭,有五個人為了搶佔最好的位置,在當事雙方還未開戰之前先演了全武行……
侍衛們愕然當地,面面相覷。
玉王爺不認得他們,他們可認得他。對這個號稱西梁第一美人也是第一煞星的郡王動手,正面對上他名動天下彪悍無倫據說殺人無算的赤甲衛隊,他們很怕自己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但是太子的命令不可違抗,太子的身份也不能泄露,這可如何是好?
侍衛們咽著唾沫遲遲疑疑,一堆等了好久依然不見好戲開場的好事之徒開始起鬨。
「娘的!光打雷不下雨?爺們等著呢!」
見侍衛遲疑,包子大怒,一把揪住領頭的東宮侍衛首領劉雲舟,低聲惡狠狠道:「你不去?你去不去?你不去,明日我就叫你這名字美夢成真!」
「奴才愚鈍……不懂太子爺意思……」
「流放雲州!」
「……」
劉雲舟原本是龍章宮侍衛隊副頭領,和頭領一直不合。太子冊封后,他被撥了來做了東宮首領,專司太子殿下安全事。他原本一直奇怪這麼好的事怎麼輪得上一直不受待見的自己?給自己挪上了正位,太子爺在民間長成想必也沒皇族的驕矜氣兒,一定好伺候,真是美差啊……樂顛顛的就了任,以為攤上了好事兒。太子冊封那天的時候他還沒來報到,隱約聽說了這爺的豐功偉績,但也沒放在心上。跟著這爺一個月,這小爺除了貪吃點,懶惰點,狡猾點,壞點子多點……別的也還好嘛……
抹一把頭上的汗,劉雲舟這回終於明白為啥自己調任時那個混蛋頭領一臉幸災樂禍的笑的含義了。
「奴才不敢,奴才們為殿下粉身碎骨渾不怕,打個人何足道哉……只是殿下,這位是靜安王爺,您為了些許小事毆打朝廷重臣,陛下知道了只怕不喜……」
「笨蛋!」包子怒其不爭的翻了個白眼,「沒見我說『女人』嗎?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他是朝廷重臣靜安王?你剛才說的什麼,我沒聽見!」
「……」
遇主不良,悲憤無言!
劉雲舟仰望蒼穹,泣下數行,最終無奈的開始捋袖子——咱是主子的奴才,忠於主子是職司本分。何況一個是陛下愛將,一個是陛下獨子,遠近親疏,也是一眼便看得清,萬一倒霉得壯烈了,陛下多少會給點撫恤金吧?再退一步講,萬一沒事,太子爺龍心大悅,咱日子以後也好過啊……
何況,他裝傻……咱為什麼不能裝?
橫臂一揮,劉雲舟放聲吆喝:「兄弟們!扒了這女人衣服!給小少爺捆回去,當陪床丫頭!」
哄的一聲人群再次一涌,把好不容易擠得快要接近目標的秦長歌又給沖了回去。
瞧瞧,大稀罕事兒!這一家子眼力都咋長的?小少爺認錯男女,家丁也認錯?陪床?開臉?大丫環?小妾?姨娘?靜安王?
這都什麼搭配?
好事之徒開始瞄玉自熙如雪肌膚妖魅紅唇,在腦海里意淫王爺被逼換上女裝婉轉承歡的模樣……
興奮啊興奮啊……
劉雲舟已經帶著屬下呼嘯著沖了上去。
「啪!」
永遠拱衛在玉自熙身側的十八赤甲護衛齊齊策馬踏前一步。
馬蹄聲同起同落,落地宛如一聲,精絕的騎術控制下蹄聲鏗鏘響亮,騰起一陣囂張煙塵。
「嚓!」
十八柄雪亮長劍同時出鞘,在半空中划出十八道扇形光幕,帶著風雷之聲,劈裂空氣,悍然前指!
十八張臉神色如鐵,半幅精鋼面具之後目光冷銳不似活人。百鍊精鋼的赤甲衛士,每一個都是血海里屍山上爬出來的人,滿身的疤痕似無數的勳章累累皆是,那種永遠洗不去的血氣和殺氣,無聲無息便迫於體外,幾丈外就可以感知。相較之下,深居大內條件優越的侍衛們,就顯得太富貴雍容細皮嫩肉了點。
氣氛頓時肅殺凝重,隱隱似有血氣透出逼向人群!
百姓們笑不出來了。侍衛們更是心下掂啜,他們武功雖然不弱,卻因為身份緣故很少與人動手。如今和這些名動天下,據說彪悍冷酷殺人不眨眼的鐵人直接對上,在對方威名殺意鎮壓之下,也不禁臉白腿軟。
十八護衛再次齊齊跨上一步,劍聲掣響!
殺氣凜然,近我者死!
和在十八護衛身後彷彿不相干的人一般粲然微笑托腮看好戲的玉自熙,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玉自熙很快笑不起來了。
「卿卿!你讓小生找的好苦!」
一聲凄然高呼!
滿街被十八鐵騎的如鐵殺氣正逼得氣都喘不過來,面面相覷臉色慘白的侍衛百姓,立時將目光刷的一下投過去。
一個青布衣裳的寒酸士子,衣服上還有補得很小心但是看得出痕迹的補丁,背著沉重的書囊,繞過正和侍衛們對峙的十八護衛背後,披頭散髮的張臂哀呼著,滿面悲切、滿身塵土,向已經下馬、斜斜倚在街邊牆上的玉自熙撲過去!
德州士子趙莫言,這個日後將在西梁全國引起諸大反響,攪動整個西梁朝局乃至內川大陸,成為人人口中推崇敬仰無限膜拜,成為後世史書不斷研究他的奇異崛起和神秘消失的永世之謎的、註定傳奇的人物,在西涼都城百姓眼中的第一幕出場,就這般,隆重的,驚悚的,無限風情與眾不同印象深刻的,拉開了帷幕。
很多很多年後,當日街上有幸參與此事的百姓,在自家的院子的古榕樹下,蠕著沒牙的嘴兒,眯著眼睛,第一千次無限神往的和自己的曾曾孫說:
「……當年,他啊……直接撲倒了全郢都最美最魔的男人……」
……
大街上,萬目中,貧窮士子趙莫言,激動的、悲傷的、無限緬懷滿眼桃花的、撲向玉自熙。
「卿卿!當年竹窗陋戶相對語,耳鬢廝磨明月前,你曾親口對小生道,『願絲蘿得托喬木,不負此生生世世』。如今言猶在耳,你卻狠心另嫁他人!小生為你大病三年,誤了去年秋闈,在你家門前跪了三夜,你爹才告訴我你嫁到郢都,小生泣血難言,閉門苦讀,變賣了家產應今年春闈,只為了一點痴心想頭,能再見你一面,天可憐見……終叫我見到了你!!!」
趙莫言,哦不,本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得主秦長歌,一把撈起玉自熙寸帛寸金的火紅淮南煙華重錦衣袖,狠狠的擦奔放流出的鼻涕眼淚,一邊湊到神色古怪眼光變幻的玉自熙耳邊,以極其親昵渴望的姿勢,悄悄道:「王爺……陛下有令,春闈期間,士子安全由國家保護,殺傷無辜士子者以欺君罪論處……唔……您要殺了我嗎?要殺嗎要殺嗎要殺嗎?」
「碧瑤!」本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得主,改裝了的祈衡先生擠了過來,「這個男人是誰?你的姦夫?你這個當街宣淫的淫娃!」
……
滿街的百姓已經不會思考了。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今天西梁要地震了嗎?
為什麼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大名鼎鼎的靜安王?所有人都把靜安王認成女子?
貧窮士子和富家小姐,私定終身和琵琶別抱,被嫌貧愛富的無情女子拋棄的士子發憤苦讀趕考春闈,湊巧路遇心心念念的愛人,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衣著華貴的正牌丈夫前來捉姦……
多麼符合人類想像力和推理能力的故事啊……
難道,靜安王,深藏不露,真的是女人?
也對哦,哪有男人長這麼美得?
刷的一下,眼光一起調過來,瞄向玉自熙胸部。
有沒有起伏?
……
一聲怒喝,被秦長歌神來之筆震得忘記思考和打架的十八護衛終於醒覺現在是什麼狀況,齊齊大喝著撲了過來。
靈活的劉雲舟立即手一揮,率領侍衛纏上去。
不正面交鋒,卻死纏爛打,硬是把重甲護衛絆在了原地。
……
被秦長歌壓倒的玉自熙,大約是覺得好玩的到這裡也盡可以止住了,不想玩了,目光里滿是笑意的很有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長歌,突然開始深深吸氣。
秦長歌暗叫不好,立刻不管不顧,大叫一聲。
「卿卿,小生平白擔了個相思的虛名,什麼好處也沒撈著,不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探頭,俯首,狠狠吻上身下如花紅唇!
!!!
西梁百姓被活生生一個驚雷齊齊劈得頭髮上豎。
「嗷!!!」有人實在激動的按捺不住,狼嚎聲上沖雲霄。
「啪!」有人接受不住如此強大的香艷的不可理喻的刺激,昏倒了。
……
秦長歌死死壓著玉自熙,悄悄將手擋在玉自熙唇上,隔開了他和自己的唇,然後用腦袋嚴嚴實實堵住了他的氣息——她從蕭玦那裡聽說過玉自熙的秘密:玉自熙武功特異,一身神功練到最後全身沒有罩門和弱點,流轉無盡,所以一旦動起手來,號稱天下第一的素玄也許也只能打敗他卻不能打到他,這也是十八護衛沒有把他保護在包圍圈內的原因——他根本用不著。但他這個的「流雲神功」有個弱點,據說最初一口真氣圓融流通提升的時候,一旦被堵住,他的武功會無法發揮,失去八成。但這最初一口氣的提升,尋常人是發現不了,也不會知道的。
可惜秦長歌不是尋常人,可惜玉自熙太過喜歡玩鬧太過託大,有心想看這書生玩什麼把戲,任他貼上身上下其手,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陰溝裡翻船了。
現在他們身後是牆,身前「正牌丈夫」祈衡的身子擋了大半,從其他人的角度看去,就是這個酸儒強吻了靜安王。
哦不,是難耐相思激動悍不畏死在人家正牌丈夫面前強吻了他的「卿卿」。
秦長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笑話……咱不僅是個處,還是個吻處,這個初吻也是很寶貴的,怎麼能在大街上這毫不浪漫之地,大庭廣眾下和這囂張傢伙打啵?
秦長歌在無人看見的角度笑眯眯的看著玉自熙,毫不畏縮的對上他漣漪般媚態橫生卻隱隱跳動著興味和探究的眼眸,用手指溫柔而挑逗的輕輕蹂躪他的唇,那本就妖魅的色澤如櫻蕊如桃瓣,越發艷麗驚人……在他越發蕩漾卻隱生殺機的笑意里,秦長歌輕輕道:「欺君罪哦……我知道你不怕欺君罪,可是你還有事要做,下了獄是很麻煩的……啊……要殺嗎要殺嗎要殺嗎?」
呵呵一笑,祈衡不動聲色的過來,在秦長歌遮掩下,伸指點了玉自熙幾處穴道,然後一把揪住秦長歌,惡狠狠大罵:「你這個狂徒!敢當街輕薄我家夫人!我宰了你!!!」砰砰碰碰的將秦長歌拽過牆角,悶頭苦打去了。
兩人一過牆角,立即用腳蹭起騰騰灰塵,大叫幾聲,然後閃身躲入旁邊小巷。街那邊百姓死命的伸長脖子要看,只看見灰塵滾滾,隱約有慘叫之聲,皆面露興奮之色,一轉眼看見靜安王依舊軟癱在牆角,不言不動,彷彿還在「回味」剛才的香吻,不由詫異——今天這魔王怎麼這麼好說話?被調戲成這樣居然還沒殺人?難道這事是真的?難道王爺真的一直是女扮男裝?有人想起前元著名的「奼風元帥」,那不就是個女扮男裝很多年,直到嫁人大家才知道的?
啊啊啊驚天秘密啊,給自己碰著了!
轉過牆角剛剛消失在小巷深處的秦長歌,站定腳本,深深吸一口氣,恨恨罵:「蕭溶!」
「到!」
聲到人到,巷子那頭探出一個漂亮大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一見她過來,張開雙臂立刻作歡騰狀飛奔入他娘懷——娘你好浪漫好瀟洒好解氣好流氓……
呃!!!
天地刷的掉了個個兒,髒兮兮的小巷地面突然衝到自己眼皮底下。剛才跟在屁股後面的一隻貓突然和自己大眼對小眼,「喵!」貓爆出一聲尖呼,對平地乍現的烏溜溜眼珠子表達出嚴重的不適應,夾尾逃竄……
「喂,娘,」包子努力地掉轉頭,對將他一把掀翻抓到膝蓋上頭下腳上的臭娘討好的笑,「你這是幹什麼?我不需要那個什麼……馬殺雞。」
「我殺殺你的太子威風!」秦長歌沒好氣,啪的在肇事的太子尊臀上一拍,「害得我給你擦屁股,害得我和那個妖孽直接對上,害得你娘我的韜光養晦不動聲色的以新身份出現的計劃泡湯,嗚呼……」
包子小心的瞅了瞅娘,正常情況下她都是懶洋洋陰絲絲的整治人的,今天鬱悶得要揍自己屁股,看來咱真是壞了人家計划了,嗚呼……
「那啥,咱們的人也不是打不過嘛,打不過還可以逃嘛,你幹嘛要衝出來,我還以為你想占人家便宜咧……」
秦長歌將兒子往地上一墩,皺眉道:「便宜時時有,何必冒險占?你當我是你啊?還有,你好像又犯了輕敵的錯誤,你以為你們那幫十指未沾人命鮮血的侍衛,是殺人無數的赤甲衛的對手?真要打,他們逃得出?你沒看見人家一步一行皆有章法?真要對上,他們死的機會足有八成,如果你的侍衛因為你一個胡亂指令就喋血大街,你要怎麼收場?」
「你現在不是棺材店老闆的兒子了,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關乎朝局政體,」開國皇后秦長歌好無奈的蹲在小巷子里教育新番太子,「我衝出來,不光是為這許多人命有可能因為你的指令而無辜死去,更多的是因為如果侍衛死在赤甲護衛手上,這後果影響無可估計。你要知道侍衛很多也出身官宦之家,這一死,輕則影響朝局,令朝中諸臣立起紛爭,到那時,拉幫結派的串聯的對陣的朝政非攪成一鍋粥不可,你要你老爹如何處理?重則會令開國從龍重將和四邊將士為在軍中深受崇拜的玉自熙抱不平,生出離心,以為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是皇室陰謀,再被有心人一挑撥,煽陰火點炮仗……然後,扯旗,殺幾個當地官兒祭旗,放炮,昭告天下『帝王無道,應天命者代之!』唔……請問你那時是去開糕點店哪還是開棺材店?或者直接用了棺材店裡那個三尺三寸最合適你身材的棺材?」
「……」
包子含淚望天,臭娘你不要這麼能延伸不要這麼恐怖好不好?明明不過是一起小小的破褲事件,怎麼給你三說四說就成了滅國危機殺身之禍旁聽的人還頻頻點頭覺得好有道理?
拍拍衣服上的灰,秦長歌又恢復以往的優雅懶散,淡淡道:「兒子,好好想想罷,為娘不是每次都可以衝出去強吻美男的,吻多了是要出問題的,總有一天你要直接面對世事。風起於青萍之末,綿延千里卷掠萬方。有些事情起初都是以極微小極平常的狀態出現,可當你忽視了,隨意的去處置之後,它所展現出來的強大的破壞力和影響,同樣是你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政治尤其如此。你如果是一個平常孩童,你娘我今天根本懶得和你說這許多,但你是我未來的西梁之主,凡事慎行慎思,是你必須要記在心底的,如果你記不住,你娘我不憚於用鮮血來喚醒你,到時候你不要哭就是了。」
「我會哭,」包子這回肅然道:「所以不用了,謝謝。」
「唔……」秦長歌慢悠悠的望向註定要成為靜安王生平含恨的天衢大街,滿面哀怨的道:「我的從政之路,這下子是別想清靜了……」
白石亭台,青石小徑,小徑盡頭一簇簇三色茶花開得茂盛,純白淡紅艷紅三色糅合,清麗嬌艷,爛漫如雲霞。
亭上垂白金絲簾幕,簾幕上綉黑金雙龍,隱約可見對弈的人影。
「自熙,」蕭玦隨意擱下一子,掀起濃長的睫毛一瞟自己的愛將,非常隨意的道:「朝廷的俸祿是不是太低了?」
「沒啊。」
「你家狗養多了,佔了你的伙食?」
「剛殺了一批吃肉,現在是我占它們了。」
「最近太寂寞了?」
「陛下,寂寞何意也?」
「哦……」蕭玦調轉話題,更隨意的問道:「近日可有什麼新奇的事兒?」
漫不經心的吃掉皇帝一個子,玉自熙笑吟吟道:「陛下今天棋真臭——新奇事兒?有。」
「哦?」蕭玦目光一亮。
「穎城公主府家生小廝看上了對面慶國公家的小丫鬟,兩人一起私奔了。」
「……自熙,這個你上個月說過了。」
「是嗎?」玉自熙乾脆不下了,托腮凝神沉思,「難道是我家宰相最近開始思春,但是居然看上了隔街賣豆腐家的那隻黃毛土狗?」
將棋子一扔,蕭玦也不下了,向後一靠,笑道:「好吧,很新奇。既然你既不窮,搜索枯腸也只有這麼新奇的事兒,朕也不問了。但你可不可以直接和朕說,你從早上就奔到宮裡,一直泡到傍晚,玩太子的玩具,翻朕的書,吃朕的飯,偷朕的點心,拖著朕從早到晚,又不是因為沒飯吃又不是有什麼好事要和朕分享,你到底要幹什麼?」
蕭玦暗恨的目光刀子般的射過來——你纏,你纏,你纏得朕都沒法出宮,唉……長歌說要溫書,幾天都不給朕去見她了……
眨眨眼睛,玉自熙媚笑得比亭外開得葳蕤華盛喧囂熱烈的茶花還要動人上幾分,輕描淡寫,絕對驚悚的,答:
「我要當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