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禁
聲音就在身後,秦長歌卻仿若未聞,只細緻的給兒子擦乾淨眼淚,才緩緩起身,回首看著身後的人。
她的眼睛突然睜大。
眼前的人,瘦的宛如弦月一彎,天水之碧的長袍著於他身,宛如掛著飄搖旗幟的細樹,空空蕩蕩在風裡飛舞,露出袖口和領口的肌膚都蒼白得如同一層薄膜,隱約看見肌膚下淡青色的脈絡,唯有一雙眼睛,卻如有烈火在其中不懈燃燒,灼熱執著,似想將天地間一切物事,都燒了個乾淨。
秦長歌怔怔看著他……蕭琛,這是蕭琛?這是那個水碧櫻紅,挑燈踏歌的詩酒風流的尊貴王爺?是那個意態閑雅,清貴靈韻的皇弟蕭琛?是那個任何時候都如清泉如流水如月光如佳詞般的空靈男子?
清泉將凅,佳詞已殘,所有的美好傳說都已逝去,只剩下迥然不同往日的怨毒的幽火,在日復一日的燃燒。
秦長歌目光緩緩下移,仔細打量了蕭琛全身,他衣著依舊精緻乾淨,氣質清潔,但是誰知道是不是因為蕭玦昨日來過,看守他的太監剛給他換的?
不過從蕭玦昨日只是傷心卻沒有憤怒來看,安平宮人應該不至於虐待蕭琛,畢竟這位王爺名聲和雅寬厚,是著名的賢王,很得民心愛戴。
秦長歌譏嘲的笑了一下,這世事當真有夠不公啊,一代賢王淪落囹圄,自己這個陰毒狠辣的壞人卻春風得意,真真叫人想起來就切齒痛恨呢。
生生把一個絕世美男,痛恨折騰成了這般形銷骨立,宛如幽魂。
情愛和仇恨,多麼可怕的東西。
微笑著,她抬了抬手,道:「王爺,別來無恙否?」
「別叫我王爺,」蕭琛漠然道:「蒙你所賜,趙王這個封號已經不存在了。」
「哦,抱歉,我忘記了,不過無論如何,你還是陛下的親弟,血緣之情,是誰也抹殺不掉的。」秦長歌牽著兒子,閑閑擦著僵立的蕭琛的肩,邁入蕭琛所倚的那個殘破的亭子,順手摺了荷塘里半殘的荷葉墊在滿是塵灰的欄杆上。
身後,蕭琛被她那句話刺激得一顫,手指痙攣地抓住欄杆,定定看了她半響,冷笑道:「皇后,今日你是來示威的嗎?你們夫妻前後來看我,是想告訴我,你們要再次大婚了嗎?」
他把再次那兩個字咬得很重,語氣里滿是諷刺。
秦長個托著腮,抬眼瞅著蕭琛,根本不理他剛才那句話,只是緩緩道:「蕭琛,我發覺,你是最快接受我還沒死這個事實的人。」
「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我只是由此確定了,」秦長歌盯著蕭琛眼睛,「事發之時,你根本沒有進入長樂宮。」
蕭琛一震,默然不語。
「你如果進了長樂宮,你親眼看著了某些事實,你便不可能這麼快便接受『皇后未死』這個信息,」秦長歌步步緊逼,「蕭琛,你沒有動手,你是在為誰做替罪羊?」
沉默。
極度的寂靜,聽得見身後花圃里一朵花被風垂落一片花瓣的聲音。
良久,蕭琛極慢極慢的道:「沒有誰可以逼我做替罪羊。」
「當然,」秦長歌接得飛快,「你自願的。」
抬起眼,蕭琛古怪的瞅了一眼秦長歌,再次拒絕答話。
秦長歌的神色,卻一點點的黯然下去,她抬手,拈起被風吹過來的一片落葉,慢慢在掌心碾碎了。
聽得對面蕭琛低低道:「你這個陰毒的女人,你在擊敗我之後,猶自不忘再施暗算,太陛天牢里,哥哥和我對飲時,那酒你玩了什麼花招?」
秦長歌瞟著他,冷冷道:「你拒絕回答我,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不用你回答,我知道,」蕭琛冷然道:「毒在銀針上,試酒的銀針,是你給於海的對不對?你……」他一字字道:「你、好、狠。」
語氣怨毒。
「謝謝誇獎,不勝榮幸。」秦長歌不為所動,連坐的姿勢都沒換過,「蕭琛,你去喝潑在地下的那酒了?是不是?你喝過,所以知道那酒根本沒毒?」
這個問題是不用等待回答的,蕭琛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秦長歌面色平靜,心裡卻隱隱有些微涼,想起那夜燭火飄搖的太陛天牢內,蕭玦帶著被弟弟背叛了的傷痛匆匆而去,而一片黑暗裡萬念俱灰的蕭琛爬到地下,試圖喝那「毒酒」以自盡,這一幕兄弟決絕,這一場逼到死角的斬情之計,雖說是蕭琛咎由自取,然而終究是悲涼而疼痛的。
苦笑了一下,秦長歌站起身,覺得自己這一趟何必過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有些事,何必非要搞得這般清楚?揣著個明白裝糊塗,說不定人生還過得幸福些。
雖然蕭琛什麼也沒說,但對於秦長歌來說,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已明白。
他那般譏誚的笑容,是想等著看知道同樣被打落塵埃的那一日吧?
微微仰首,望著南歸的雁,秦長歌清晰而緩慢的道:「蕭琛,你我都是聰明人,你能做的,我未必做不到,別笑得太早。」
「我有什麼好笑的?」蕭琛目光里的幽火似可燎原,「人生修短,苦樂貧富,到頭來都是一抔黃土,縱贏得了一時,終贏不了一世,大家都好自為之吧,」
他譏諷的笑著,伸手一引,姿態依舊有幾分當初的優雅氣度,「請,不送。」
秦長歌深深看他一眼,本想讓他遷出安平宮的打算也懶得再提,牽著兒子走路。
包子乖巧的跟著她,卻在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回首道:「聽說你害過我娘?」
蕭琛看著他,淡淡道:「太子殿下,歡迎你在將來登位時賜我一杯鴆酒來替你娘報仇。」
包子嗤之以鼻,「我娘的仇她自己負責,我管這事做什麼?我還沒說完,聽說你對父皇很好。」
蕭琛神色突然晦暗下來,默然不語,半響又冷笑了一下。
包子道:「上一輩的恩怨,我娘說過和小輩無關,無論如何你是我叔叔,我好像從未拜見過你。」
他微微彎腰,道:「皇叔。」
蕭琛微微一震,看向眼前孩子的目光里,蒼涼的意味更重了幾分,半響喃喃道:「但望你更似你父皇,不要像你母后……」
包子卻毅轉過身去,隨著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的秦長歌離開。
只留下一地盤旋枯黃落葉里,殘破長亭中那個長久佇立的孤獨的人影。
出了安平宮,秦長歌直接把兒子送到了京郊大營,楚非歡對包子要來做個小兵的提議毫無異議,並立即給了包子一個下馬威,將準備粘上他膝蓋的包子給捋了下來。
包子對此表示十分的抗議,扒著乾爹的膝蓋死活不肯放手,楚非歡平靜的告訴他,作為一個大營中的最低等小兵,時時爬上總軍師的膝蓋是非常荒謬的,當然,如果是太子殿下爬那還是合理的,那麼,太子殿下請你回冠棠宮,換了太子衣冠再來爬在下的膝蓋吧。
包子只好悻悻爬下乾爹膝蓋,悲催的發現,自己上了老娘的當,當個兵的犧牲,著實也太大了點。
可是男人說話駟馬難追,答應了的事要想賴賬,恐怕老娘會有一萬種辦法來整治他,包子無奈,只得換上大了好幾碼的最小號士兵裝束,抓了個最小號的細如筷子的長矛去站崗了。
秦長歌和楚非歡一副理都不理的樣子把他踢出大帳,轉手就對虛空處點了點頭,黑影閃了幾閃,太子爺永不離身的凰盟護衛和內廷護衛都跟了出去。
苦頭要給他吃,安全更要保護好,這個多事之秋,秦長歌絕不敢拿兒子的安危冒險,包子現在無論在哪裡,明理暗裡的護衛足足有一個連。
大帳里只留下兩人,楚非歡給秦長歌斟了杯茶,淡淡問:「陛下沒事吧。」
「嗯。」秦長歌掉開眼,不接觸楚非歡目光,低頭專心喝茶。
楚非歡抬眉,目光如水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拂過,眼神微微一痛,隨即平靜的道:「我見你昨夜未歸,也沒有信來,便知道不會有事。」
秦長歌臉上騰騰的發起燒來,再次含糊的唔了一聲,將臉幾乎埋進了茶盞里。
心裡亂糟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非歡和自己同時接到蕭玦被刺的消息,非歡卻沒有跟去,他是不是已經預料到蕭玦不會有事,所以給自己留了和蕭玦單獨相處的機會?
自己一夜未歸,非歡心裡會怎麼想?
秦長歌的手指在茶盞外沿毫無意識的畫圈圈,想著和非歡這兩年來的種種心路歷程,非歡對她,先是拒絕,不願拖累她,然後又因為某個原因,試圖對她追求,並希翼和她歸隱山林,身體和武功復原後,按說他當可完全拋開最初的顧慮,全心追逐,然而他的神情舉動,雖然真誠依舊此心不移,卻又多了分若即若離,有時候甚至覺得他,隱隱的苦痛和矛盾……
秦長歌這裡沉吟半響百轉千回,楚非歡卻沉靜如舊,只道:「既然那邊沒事,這裡正好有事等你處理。」
秦長歌愕然抬頭,問:「有新軍情?」
「不是,」楚非歡道:「昨夜你走了後,來了個女子在大營外探頭探腦,被當做尖細抓了進來,屬下報來我去處理,那女子說是文昌公主近侍,叫綺陌。」
秦長歌怔了怔道:「我認識,她怎麼會到這裡來找我?」
楚非歡道:「我也很奇怪,她卻不肯和我說來此原由,只說請你去上林一趟,便走了,我本想派人進宮通知你,但是夜間宮門非軍情不能開啟,只好等你回來,你既然回了,就去一趟吧,我瞧她神情有些怪異不安的樣子,怕是確實有事。」
秦長歌皺眉道:「前幾天蕭玦還和我說,文正廷回京做戶部尚書,有次無意中遇見文昌,很是仰慕,他問過皇姐意思,也是願意的,正商量著要給她操辦,難道文昌要大婚了,找我去做參謀?」
哈哈一笑她道:「新娘綜合症?」
楚非歡深深看她一眼,突然道:「陛下有無和你商量,你正式回宮的事體?」
秦長歌被問得一怔,楚非歡看著她神情,苦澀一笑道:「那日斗春節,放出睿懿皇后回歸的消息,是我和他商定的計劃,這一風聲傳出,皇后不回歸也得回歸,差的只是時間罷了,是不是?」
秦長歌怔怔看著他道:「非歡,你明知……你還……」
「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只要對你有利,我都會去做,至於那後果是否對我有利,我當時不會去想,事後也不會去後悔。」楚非歡淡淡道:「長歌,我一生無有他願,只願你幸福。」
他不去看秦長歌神情,嘴角一抹笑意淡如春水漣漪,「我曾經拙於言語,什麼都不願和你說,只喜歡將心思都放在心底自己想,經歷生死那一場,那些等待的日子裡我無數次後悔,那許多話沒來得及和你說,你就去了,卻叫我到哪裡再去剖心表明?那些日子裡我一次次對自己發誓,如果還有機會,我絕不再漠然對你,我會和你分享一切,我要讓你知道,在寒冷的日子有人始終會給你溫暖關切,但是你只需要聽著就好,聽沒聽進去,應不應答,要不要,都在你自己。」
「就如同今日這句話,我依然不要你回答,不要你擔上心事,我只想你知道。」
楚非歡輕輕湊近秦長歌耳邊,語聲低如極遠海岸吹掠來的清風。
「長歌,我曾多麼希望,此生能娶你為新娘。」
「我曾多麼希望,此生能娶你為新娘。」
「如果這輩子還能看見你為我著急一次,此生也不枉了。」
……
秦長歌騎在馬上,晃晃悠悠往上林山去,突然將馬鞭狠狠在半空中一抽,似乎想要將這兩句魔咒般在腦海中盤旋不休的話給徹底抽飛。
她四周大批護衛給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渾身一顫,愕然望著莫名其妙發威的太師大人。
秦長歌嘿的一聲,悻悻的將馬鞭收回,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煩惱事兒,她的智商,從來就不是為了這些情事給準備的。
前方上林庵在望,不遠處是江太后「榮養鳳體」的晟寧行宮,文昌喜歡上林清凈,住在這裡,也有監視江太后的意思。
秦長歌現在的身份,不比當初的小宮女明霜,到哪裡都有幾分警嗶森嚴的意味,她私人衛隊足有三千人,個個都是千挑萬選的驍勇精壯之士,蕭玦自從她上次落入陷阱一事,現在恨不得一片樹葉落到秦長歌腦袋上,都要在三十丈外絞得粉碎,現在普天之下,要想單人獨劍接近秦長歌身側,門都沒有。
剛到上林山腳,前方探馬部隊已經散開警戒,不多時隱隱有喧鬧之聲傳來,隱約可見人影晃動,隨即聽見兵刃交擊聲響,秦長歌挑眉——這是皇家御苑,怎麼會有雜人?居然還敢動手?
想起楚非歡轉述的綺陌的奇怪舉動,心底隱隱有些不安,策馬上前幾步,立即有人攔住,道:「太師大人,前方有敵,請莫涉險地!」
秦長歌只好哭笑不得的駐馬,知道這些人都是得了蕭玦命令,丟了她或者傷了她會掉腦袋,小心翼翼得恨不得用盾牌將她裹住,前方有敵沒肅清,那是絕對不敢讓她靠近的,秦長歌不想為難這些下屬,只得在原地等候,抬頭看著上林庵緊閉的山門,發現那裡似乎也有人影晃動。
好在不多時前方喧鬧漸止,前探護衛幾騎潑風般馳來,將幾個灰衣人重重向地下一扔,那幾人都極其彪悍,從馬上仍下的力道不輕,卻一聲呻吟也沒有,秦長歌俯身瞄了一眼,立即道:「卸下巴!」
那幾人猛的張嘴,可惜已經遲了一步,訓練有素的侍衛咔咔連聲,按秦長歌的吩咐卸了下巴,從齒縫裡掏出了毒藥。
隨即一通搜身,搜出一萬兩銀票數張,離海明珠一袋,還有進京的通關路引等物。
那幾個人悍然怒視秦長歌,咬緊牙關一副「你想從我兄弟嘴裡掏出秘密門都沒有」的悍不畏死的模樣。
秦長歌笑嘻嘻看看那幾人眉目,撇撇嘴,揚了揚頭示意。
立時有護衛上前,合上幾人下巴,二話不說惡狠狠一通鞭子,那幾人被打得滿地亂滾,忍不住髒話粗話亂罵一通,秦長歌聽了會,道:「儀州人氏。」
那幾人立即如被雷擊的閉嘴,可惜已經遲了。
秦長歌拂拂衣袖,悠然笑道:「問案是很麻煩的,你們憋著氣等我問,我偏不問,看,你們現在不是自己說了?儀州嘛,儀州能出得起十萬白銀和離海明珠的大戶,可不多哦。」
她冷笑著,揚鞭一指上林庵門。
「給我把那些在上林庵周圍鬼鬼祟祟的傢伙,一個不漏的逮了!」
秦長歌在侍衛擁衛下進上林庵的時候,一路都是被擒下的灰衣人,侍衛上前敲門,敲了半天山門好久才小心的開了一線,探出個陌生婆子的臉,她沒看見後面的大部隊,只狐疑的瞅著敲門人,皺眉道:「什麼人?不知道這裡御苑重地么?出去!」
秦長歌在後面眉毛一挑,終於明白綺陌為何會去找自己,看樣子文昌被軟禁了,大約對方也阻擋了去皇宮的路,所以綺陌找了機會去大營找自己,秦長歌的身份一直沒有瞞過文昌,綺陌作為文昌心腹,自然知道趙太師就是原先的明霜。
原先留給文昌的外廷侍衛,現在大約也被困住了吧?
文昌好端端的為什麼被軟禁,連消息都送不出去,秦長歌現在還不得而知,但覺得多少怕和那晟寧行宮的老女人有點關係,秦長歌微微露出冷笑——江太后,你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那婆子還在絮絮叨叨的趕人,秦長歌上前,撥開侍衛,對著那婆子慢條斯理打量一番,道:「你是誰?面生啊。」
「我是文昌公主的侍應嬤嬤,」那婆子見她氣度威勢,倒也不敢放肆,只是仍然死死把住門,粗聲粗氣道:「公主不見外客,諸位請回吧!」
「還是我請你,請你回姥姥家吧!」秦長歌對她露齒一笑,啪的一腳踢出去,將那婆子砰一聲踢出丈外,直直滑了老遠,跌在二門階前哎喲呻喚著直不起腰。
黑色庵門撞擊在牆壁上發出巨大聲響,庵里立即湧出一堆男男女女,大多面孔陌生,秦長歌看也不看長驅直入,頭也不回地吩咐:「我點出來的人,你們不要動,其餘人,都綁了!」
順手將自己眼熟的,那些神情委屈驚惶的原先文昌的忠心侍女嬤嬤都點出來,其餘人立即被如狼似虎的侍衛一齊綁翻,秦長歌看看四周,問:「公主和綺陌呢?」
有個嬤嬤立即一撇嘴,答:「那騷蹄子怕在和誰明鋪暗蓋被翻紅浪呢,可憐公主被關在地下黑屋子裡……」
「什麼地下黑屋子?」秦長歌霍然轉身,「誰關的?」
嬤嬤立即閉了嘴,膽怯的看了看那些捆在一邊的人,囁嚅著不敢言語,秦長歌注視著她,森然道:「我是西梁太師趙莫言,奉聖命前來解救公主,你若耽誤了事體,我先拿你是問!」
嬤嬤嚇得噗通一跪,連連磕頭,秦長歌揮手命人都出去,俯身問:「黑屋子在哪裡?公主可好?」
「……公主被關了有幾天了,不過聽說還活著,黑屋子在哪裡老奴還不知道……原先幾個侍女跟隨公主的都死了,老奴不敢探問……不過外間綁著的那個嬤嬤是他們的人,他們應該知道。」
「他們是誰?」
嬤嬤伏首於地,顫聲道:「奴才不清楚,只是……」
「嗯?」
「奴才隱約聽說,公主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有人想殺她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