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止局面失控,兩名大漢將孫婷死死摁在椅子上。面對孫婷的漫罵,趙老闆的表情變卻變得慈祥起來。掏出一包煙,忍著咳嗽把煙點著,走過去遞到孫婷嘴邊,躲過了孫婷咬過來的動作,還順利的把煙塞到孫婷嘴裡。侯總看到趙老闆完成一系列高難度動作,不由心裡讚歎。
孫婷吸了幾口煙,情緒變得稍微緩和。趙老闆拍拍侯總的肩膀,倆人在水池邊坐下。「金花……」
「我叫孫婷!」孫婷掙扎要起身,被大漢摁住。
趙老闆隱隱克制怒氣,示意兩個大漢放開孫婷。「我不管你叫啥,戶口本上寫著呢!我是你親爸!」
「你還有臉當爸?!」看孫婷站起來,侯總嚇得朝後縮了縮。
「我就是不要你媽了!又沒說不要你!」趙老闆有些激動的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話里也不太占理,又頹喪的坐了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先在外頭……那啥,為啥都怪到我頭上?」
侯總暗嘆一聲,這一家人可真夠亂的。趙老闆年輕時來省城打拚,被個賣金魚家的姑娘看上,成了鳳凰男。趙老闆聰明肯干,趁著風潮把觀賞魚店開成了連鎖,又轉手賣掉,拿著資金一頭扎進了方興未艾的房地產業。不到小二十年工夫,就成了當地有頭有臉的房產鉅子。
本應為商界佳話的夫妻倆,卻在功成名就之時開啟了一幕倫理大戲。妻子鬼使神差的和個男演員好上了,趙老闆為了報復,把秦腔劇團的頭牌花旦搞上了床,一時間省城都傳遍了,連獨生閨女也成了學校里被人嘲笑的對象。
女孩在學校待不下去,憤然輟學,與父母劃清界限後和外公住在一起。可趙老闆夫妻倆撕破臉開始鬧離婚打官司的事兒,把老人家活活氣死。女孩恨父母入骨,改了姓名,跟了外公的姓氏,叫了孫婷。學沒上成,唯獨從外公那學了一身相魚養魚的本事。
所以孫婷有理由懷疑是父親乾的。絕了自己的後路,讓自己回到他身邊。
「你候叔解釋幾遍了,火是民工扔煙頭引起的,店鋪的門是門市經理……叫啥?」
「第五名!」
「對,門是第五名擰開的!咋叫個這名字?」趙老闆深感第五名這名字大吉大利。沒有這混蛋抽乾池子里的水,就不會逼得女兒的走投無路。父女相認就靠第五名了。「爸不騙你!」
侯總趕緊打開手機,調出一段關於文苑市場大火的的新聞給孫婷看。孫婷仍然半信半疑,提出要第五名來對質。趙老闆即刻響應。
「開除了……」侯總有點心虛的看了看父女倆,「我是怕給咱市場造成不良影響才……」
孫婷和趙老闆同時氣惱,孫婷搶先一步揪住侯總的脖領。
「賠償!市場一定會給您滿意的補償的!」侯總小心的撥開孫婷的手,看著腳邊扔的鐵鏈有些發憷。幾十條魚而已,犯不著再讓人打上一頓。
孫婷認真計算了下這些魚的價值,看著侯總無緣無故被自己打成這樣,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善良的打了八折。三百五十萬!
侯總差點背過氣去,扭臉朝趙老闆求救。趙老闆相了相掛在店裡一些錦鯉的遺照,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有保險沒有?」
孫婷有些委屈。國內給寵物投保的業務沒有延伸到魚類,更何況這些錦鯉的市場價值過高,根本沒有保險公司會接手。
「有專業機構評估過沒有?」觀賞魚對於趙老闆來說是老本行。看到女兒情緒低落,於心不忍。
孫婷趕緊從包里掏出東京賽展的邀請函,趙老闆卻遺憾的搖搖頭。沉痛的告訴孫婷,既沒有保險也沒有評估,僅憑市場價空口無憑。文苑能賠的只是硬體上的損失,吩咐侯總給玉立水族館修好門窗,魚池破損的地方及時修補,再兩萬元市場失職的補償。
跟這些年投進去的相比,兩萬元連零頭都不到。更何況還搭進去三年青春。孫婷有些魔障了。雖說公私分明,可趙老闆不忍心看到女兒煎熬,決意自己拿出錢來補償,只有一個條件,跟爸回家。
「留著你的臭錢!我死都不會再進那個家門!」孫婷掄起鐵鏈,將趙老闆一眾一股腦趕了出去。撲在魚池邊無助嚎啕大哭起來。
侯總在外面看的於心不忍,趙老闆是見過風浪的,說等孩子想通了,自然就回家了。
清晨六點,生物鐘準時喚醒了第五名,卻不用去上班了。自嘲地笑笑:名人嘛,縱火犯的光環褪去,至少得倆仨月。工作找不到就先不找,手裡頭就這點兒錢,可不能糟踐到房租上頭。不如先回家鄉待著,等火災這茬兒被人忘光了再回來也不遲。
有了主意,卻一下沒起來。四肢軟綿綿的躺在地板上,才意識到自己發燒了,無依無靠的病倒了。第五名第一時間只想到了嫂子,幾年沒回去,也不知道嫂子咋樣?她好面子,西京城裡的好東西,多置辦一些,各家各戶送到,讓嫂子在鄉親們的面前也長長臉。
想到這裡彷彿有了力氣,硬撐著嗑了幾粒退燒藥,直奔坊上。臘牛肉先切上十斤……上禮拜不還四十五嗎?咋今兒就六十了?你咋不去搶……誰說不要了。六十就六十,五斤!
轉頭再奔老字號秤十斤水晶餅,都是大清朝還在時,進貢慈禧太后的水準。不問價,跟奸商們生不起那個氣。
退了公寓房,手裡又多了幾百塊押金。高興很,跟白拾的一樣。把小烤箱、豆漿機跟皮箱捆在一處,直奔火車站。
下午一點的車票,這會兒才早上八點,第五名掏出手機照了照自己,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回去會讓嫂子操心。決定趁這個時間去醫院打個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