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握住那五摞人民幣,第五名終於理解,為什麼有些老人家不喜歡把錢存銀行,總愛拿著紙包包塞炕洞里,哪怕被老鼠嗑了也寧死不屈。
要的就是心裡踏實。
第五名淡然地擺擺手:「舊卡剛作廢,還沒來得及換新的呢。錢哥隨便給我個裝垃圾的黑塑料袋就得。」
霸氣!小錢欣賞第五名的果敢,遂在黑塑料袋外又套了個挎包,說:「鱷魚牌的,好東西,儘管拿去用。」錢哥對自己看重的人也從不吝惜:「下次來記得還我就成。」
於是,針對下次到底啥時候來,第五名和錢哥又進行了一番切磋。得知第五名這邊供貨量大概會逐漸降低,錢哥很是心碎。
「野生的綠色食品都這樣。」第五名安慰著錢哥,「人家是看天吃飯。」
錢哥認同了第五名的說法,叮囑他未必一次送五百斤;三四百斤也是可以的。末了,又問第五名真的不去洗浴中心放鬆放鬆?聽說來了幾個新技師,手法高深莫測。
「改天。」第五名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辦,推了錢哥的盛情,帶著一包人民幣退場了。小錢依依不捨地目送第五名離去,連聲說毛倩倩真是有眼無珠。
「咋,覺得第五是潛力股,想買來等升值?」錢哥倒騰出一堆飼料罐準備去庫房裝蟲子。真正買賣人不搞飢餓營銷那一套,來貨就趕緊給人裝上。錢這東西,流動起來才有意義;尤其是從別人兜流向自己兜的時候。
「他算哪門子潛力股。窮人乍富,後頭還有好看的呢。」小錢姑娘看熱鬧的心態不比青嬸少,「昨兒青嬸當著毛倩倩的面提起第五名。你沒見毛倩倩那臉。」
「誰說沒見過。肯定開過眼角嘛,鼻樑也墊了一點。」錢哥老江湖,人臉上哪個部位動過,八百米開外,一望便知。「胸倒是真的。」錢哥又補充。
「去——」小錢朝哥哥翻了個白眼。兄妹倆說笑著跑東區庫房裝蟲去了。
「喲,忙著呢。」侯總帶著孫婷進來時,只剩下錢家兄妹和幾十筐蟲子。對孫婷,錢哥還是非常佩服的。雖沒有親眼看見,但從商場里流傳的少女施暴侯胖子的監控記錄來看,這姑娘戰鬥力爆表。
錢哥態度好,對孫婷客氣的點點頭,又向侯總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頭肌。說難得侯總大駕光臨,有屁直接放,我這兒還忙著呢。
侯總忙切入正題,說今兒從監控器里彷彿見到了第五名。對方進了市場,直奔錢家飼料店。
就是第五名。錢哥笑眯眯地告訴侯總,說第五名因禍得福,如今不但是山莊顧問,還做著鳥飼料的生意。
侯總有些意外,指天對地發誓,說當初為了顧全大局,才不得不犧牲第五名;心中一直有愧,本打算事後補償他,可沒想到失聯了,想見見第五名。「你家和他的買賣,是長期的?」
「一個月里起碼跑兩三趟呢。都是大筆生意!」小錢姑娘在這點上還是值得稱道的。無論大小客戶,在外面的場合,總會替對方把面子撐足。
「那就好,那就好。」侯總滿意地離去。孫婷客氣的朝錢哥笑了笑,跟著侯總而去。
小錢有些糊塗,問錢哥:「侯胖子真想給第五賠禮道歉?」
錢哥看著孫婷的背影有些失神,直到被小錢一秤桿捅醒。「想啥呢?」
「你覺得哥跟剛那女娃配不配?」
「孫婷?」
「對對!咋樣?」錢哥忽然覺得自己蒙塵的春心有些蠢動,身上的汗味更重了。
「你能打過她?」小錢想起侯總身上挨的兩鐵鏈,打了個哆嗦。
錢哥內心評估了下戰力,有些心虛:「或者能打個平手?」
小錢鄙夷的瞥了錢哥一眼,忽然意識到什麼。「孫婷來幹啥?」
「來看我的?」錢哥覺得也不可能,「不管他。咱收咱的蟲。」錢哥精準地將蟲干控制在二兩秤上,一克不多,一克不少。和稱金子一個流程。
孫婷快步走著,侯總後面賣力跟上。
「看著那對買飼料的兄妹。第五名再來,第一時間告訴我!」
「孫老闆。其實……」當時第五名也是迫不得已。侯總有心替第五名說情,又實在不敢。他心裡清楚,這些錦鯉對孫婷的重要性。看到孫婷一臉殺氣的面相自己,趕緊改口:「其實……不用您說,我也一定幫你找到第五名!
孫婷不想再理這個沒有義氣的死胖子,轉身進了一家久負盛名的刀具店。侯總沒敢跟進去,外面看著孫婷挑選各種絕世名刃的樣子,不由打了個冷顫。她不會是想讓第五名償命吧?
第五名不知道侯總和孫婷滿世界在找自己。想起件事兒,又折返回去,徑直來到青嬸的寶石店。青嬸說昨天碰到毛倩倩,告訴她第五名發了,一月能掙好幾萬。「我就問她,你倆準備啥時候辦喜事呀?」想到毛倩倩尷尬的表情,青嬸嘎嘎地笑著,一副表功的姿態。
「不提她。」第五名忙攔住青嬸的話頭,說今兒來不是找毛倩倩,是想給嫂子買套首飾。
「嫂子?」青嬸笑眯眯地打量起第五名,半晌憋出句:「還真沒看出來……你呀。」
「親嫂子。」第五名一看青嬸想歪了,不由鬧了個大紅臉。解釋中,難免提起當年哥哥死後,嫂子把陪嫁首飾賣了給自己湊學費的事。
青嬸聽了十分感動,「不容易。你嫂子不容易。」一邊抹眼淚,一邊拉開一櫃檯寶石首飾,「隨便挑。嬸子都進價給你。」
第五名忙推辭,說鄉下人不懂啥青綠石,只認貴重金屬。
「那你算是找對人了。嬸子以前就是做這行的。」青嬸關了店門,帶著第五名滿市場首飾鋪轉悠。青嬸告訴第五名,現在金價跌得厲害,他算趕上了。
包里揣著五萬塊現金,人的氣勢都不一樣。
師傅,金項鏈看一下……那條太粗,戴著像在東北當大哥,要女式的……耳環來一對,對,就那,包好。
一對耳環加一條項鏈,總共才花了三千多;可等看到鐲子的時候,就犯了難。山裡人守舊,喜歡古樸的款式,而但凡這種,一隻沒有八千塊拿不下來。
青嬸見第五名猶豫,知道機會來了。趕緊把人拉回自家店鋪,向他展示了一隻翠綠色手鐲。
「手鐲買金的多俗氣。」青嬸把話說得漂亮,「這種料子才襯人。」
「翡翠?這可買不起。」第五名實話實說。
「不是翡翠,是水沫子。發綠的叫翠芯。」青嬸給第五名普及了兩者之間的差別。第五名沒聽太懂,但關鍵點明白了:這玩意跟翡翠的價格天差地別。
「你要拿。嬸子給你進貨價。兩千五。」青嬸開的價格讓第五名怦然心動。他把鐲子放自己手腕上比劃兩下,果然是暴殄天物。但如果換成嫂子那白皙的手腕……
青嬸見第五名猶豫,忙補充說還有贈品。「划算。給你嫂子拿上吧。想想她對你的好,做人可要懂得感恩。」
青嬸不愧是模範商戶,幾句話就讓第五名慚愧不已。買就買!守著村上那幾千畝的林子……只要有蟲,這錢就源源不斷。
第五名想通了,便果決地朝旁邊一指:「我要這當贈品。」
青嬸扭頭看牆上,上頭掛著把一米多長的超大摺扇。這是開業時扇叔送的禮物,工藝精美。
要這幹啥?青嬸心中疑惑,但還是麻利地把扇子取下來,和那「水沫子」翠芯鐲一起,交給第五名。
石坎鎮上,伍家溝收購白扎蟲的事也慢慢傳開了,起初沒人相信,認為伍家溝那邊人窮瘋到無可救藥了,連謊話都編的這麼財迷。可當伍家溝的潘會計連著幾天下鎮子信用社存錢——雖說每次數目不大,可架不住頻繁,讓這傳言變得幾分可信了。
要麼真,要麼假;可一旦半信半疑就有了似是而非的空間,話題就忽然變得富有渲染性。娛樂活動相對貧瘠的深山造就了富有想像力的山區民眾,這也是鬼怪妖仙的傳奇故事多發生在深山的原因。話題性加上想像力,再加上連伍家溝村民也不知道第五名收蟲的真實原因,就讓這事兒充滿了神秘感。
最直觀的想法,名震石坎鎮的劉秀娟仙姑要煉某種丹藥,這白扎蟲是藥引子。具有深度的人不會這麼想,畢竟劉秀娟再神也是本地山姑,可第五名在石坎鎮可謂傳奇人物,每月能扔好多萬元在個破村裡,那得多大身家的人才扛得住?這麼一想就不在乎有沒有內幕了,第五名究竟在省城賺了多少錢變成主題。別人猜歸猜,可作為伍家溝村長的老伍忽然在鎮街一下有了發言權,但總故作神秘的含糊其辭,但能花錢給訛自己的墳包治病,錢多少不過是其次,這是人第五名真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