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同桌的你
老伍一門心思替第五名省錢，立刻替當事人做了主。「說！」
「退耕還林的不只有你們伍家溝。我們董家寨也有幾千畝地等著補貼款呢。可今年鬧了蟲災……」富國美剛開口，老伍就一蹦多高，懂不懂啥叫貴在自立？意思就是你村林子鬧蟲災，就你村自家解決，不要麻煩別人。
富強立刻明白了富國美的意思，一把將老伍壓在座位上。「誰掏錢，誰有話語權。」說老伍你上躥下跳的算啥嘛，錢是人第五名的，關你老不死的屁事。
「你村上又扒又建，滿寨子搞羊族旅遊，還惦記著那點補貼款？」老伍見硬的不行，開始冷嘲熱諷，悲憤地指責富強坑第五名，第五名是拿自家的錢幫扶伍家溝。「拿了那錢，你夜裡能睡踏實？你就不怕那錢咬手？」
「這特色開發剛開始；就算搞好了，也不是家家戶戶靠這吃飯。退耕還林的補貼，對大伙兒來說就是救命錢呀。」富強誠懇地看著第五名，說：「娃，你不要怪叔。叔就一句話，你收蟲，村上的磚瓦木料，看上誰家的都隨便拉；不收，我現在就讓人把影壁砸了。」
不等富強說完，富國美已經作勢起身要招呼工匠開砸，第五名忙攔住。承諾收蟲子這事沒有問題，現在就能簽字畫押。自己正愁伍家溝人捉蟲的速度越來越慢，這瞌睡就遇到枕頭了。轉頭再看看老伍，老伍一臉灰敗，似乎是覺得剛在和富強村長的對決中，再次敗北了。
除了老伍，賓主盡歡。第五名提出要看看這房子的整體結構，至於拆除方式，也要重新探討，決不能出現砸影壁的那種暴力強拆方式，這個房子，必須一磚一瓦都保持原樣。
「對，就那個長了青苔的，都放好。」第五名在富強和富國美的陪同下，在富家這「秀才院」散步參觀，順便消食。轉到放雜貨的廈間時，第五名瞧見裡頭堆著一些木頭傢具，上頭的灰很厚，把木頭顏色、紋路都蓋不見了。一張案幾樣式的傢具上，還隨意堆放著筆洗、筆筒等一些老文具。
「這些都是老物件吧？咋都不用？」
「腿兒都沒有了。」富強看都懶得看，想帶著第五名繼續朝後頭逛。
第五名上前敲了敲木器的質地，憑藉自己在文苑市場鍛鍊出來的眼力，判斷這些東西起碼是明朝……不，前清……甚至有可能是民國時期的。建議富強把這些老傢具都弄乾凈，等羌寨起來，也是一景。
富強哈哈大笑，說虧你娃還是讀書人呢。羌字不懂么，你見誰家放羊的屋裡擺著書案筆洗。羌寨就要粗獷，新裝飾馬上就要運來了，各種羊準保那些城裡人見都沒見過。說著，還要朝舊傢具踏上一腳，以示打今兒起就跟貧窮過往一刀兩斷；以後就是全新的美好生活。
「可惜了吧？修修補補都能用啊。」第五名有些不舍的摸了摸這些老物件。老伍覺得第五名堂堂伍家溝能人，這舉止有點兒丟人。
富強也覺得這城裡人實在有點太沒出息了，咋連破舊傢具都不放過，心裡不由有些打鼓。「他侄子，收蟲是大事兒，可最近用錢的地方多，村委會實在沒富裕，頭一筆上……」
第五名聽懂了，口袋數出來三千塊想交給富強，轉念一想，回身拍到富國美手裡。「二百斤的訂錢。我這邊鐵打不動十五一斤，至於你多錢收，那是你的事兒。」
「成！」富強喜形於色，大手一揮「都你的。想要啥要啥！村上還有不少這爛東西。你都拿走，哪個能用哪個不能用的，自己回家慢慢挑。」為了表示誠意，董家寨會出人工幫忙搬一下，「連磚帶瓦給你送上門！國美，陪你名哥轉轉去。爸這就把收蟲的告示貼出去，全村動員！」
不經意又拾了大便宜，第五名心花怒放，臉上還要強作鎮定。老伍在一旁悶氣，恨第五名把錢不當錢，自家村裡就算了，敗家敗到董家寨，簡直不能忍。老伍似乎生氣了，連聲讓第五名趕緊去鎮街上雇車，說今兒就把董家寨這些破爛都一次性拉走，不想再見到富強這老殺才。
富國美立刻猜出了老伍那鬼心思，便笑著摟著富強的胳膊，說：「爸，東西可不能一天都送完。三千塊就是三千塊的磚瓦，往後兩邊細水長流，你再收我再送。」說完，雞賊的朝第五名笑了一下。第五名被富國美的小心思給逗笑了。
賊女子！老伍打了個哈哈，只拿眼看第五名。第五名連忙保證：董家寨和伍家溝一個待遇，只要蟲子質量達標，拿多少收多少。
「沒問題。簽了合同，我先讓人把這影壁和門口那倆貔貅給你運過去。」富家父女陪著笑，一路將第五名和老伍送出董家寨。
看著第五名離去，富強輕輕嘆息一聲，被富國美聽到。
「爸，心疼伍仟塊錢呢？」
「不心疼。就當咱捐到村裡了。你今天覺悟比爸高！這條件提的好，城裡人的錢，不賺白不賺！」富強還是有點心疼，可想想自己一下給村裡辦了這麼大的事，往後呼風喚雨還不都由自己了，稍感慰藉。
「爸，其實我也有點兒心疼。」白富美看著第五名和老伍已經下了山坡，學著父親嘆了口氣，「可要真收了錢，一定會被第五名看不起。」
富強日常雖然糙了點，可對女兒的心情還是非常敏感的。立刻感覺到什麼，回身打量了下女兒的表情，富國美看富強打量她，臉忽然紅了。富強明白了，用力嘆了口氣。
「爸咋看那個第五名都像個敗家子。光咱鄉上幾萬畝林子呢，他賺的再多，敗的過來嗎？」
「所以……咱就猛收多收，趁他敗完之前先給村裡賺一筆。等他成了窮光蛋，不就不敢看不起咱山裡人了嗎？」
富強笑了起來，原來女兒在這兒打算著呢。自己粗苯了一輩子，沒想到生了這麼個細發閨女，給自己長臉。可惜不是男娃，要不然還輪到第五名威風？
「成！你想啥爸不干涉。就一點，別讓鄉親笑話咱貼他第五家一樣。」
富國美點點頭，地上撿了顆小石子，順著第五名下坡的位置扔了下去，不一時傳出第五名慘叫的聲音。父女倆笑的暢快。
第五名捂著腦袋一臉晦氣。先是讓砸了一榔頭，下山又不知道哪兒飛來的小石子正中後腦，雖然都在頭髮里不顯氣，可還是鼓了一個包。老伍倒沒有心疼第五名的傷勢，可你娃家就蓋一間房，到時候人家送來那麼多破磚爛瓦舊傢具，到時候用不完怎麼辦，還不是要幫人家扔？
第五名過來前，早就動過腦筋：「叔，我哥在世的時候，村上給他划過宅基地。後來我哥出事，那邊就沒動過。這麼多年就荒著了。能不能把那片宅基地的位置划到我家隔壁。」
在鄉下，宅基地的規劃是大事。老伍也不敢應承，只說回村委會研究一下，先看看第五家隔壁有沒有空位。如果沒有，就得跟鄰居們協商，調整。
「叔，一切拜託。」第五名掏了五百塊錢朝老伍手裡塞，老伍佯裝推讓了幾下，左右看看山溝里沒什麼人，順勢收了。
「可不敢讓你嫂子知道！還有你亂給外村許諾的事兒，好好想想回家咋跟你嫂子說。小心她咥你！」
第五名心裡挺感激老伍村長的。愛佔小便宜不是錯，難得處處給自己著想。可蟲子的事兒不好給人解釋，只好隨口敷衍。
老伍的擔心不無道理。董家寨怕第五名反悔，天不黑就把第一批磚瓦送到了第五家。劉秀娟看到堆滿半院子的老磚瓦，氣得衣服都不洗，挽袖子抄傢伙就要去董家寨評理。
「你個瓜皮。人家這是坑你呢！」劉秀娟指著瓦上的青苔，對第五名瞞著自己擅作主張十分不滿。
先不解釋。第五名從行李里翻出筆記本電腦，調出文苑市場里保存的一座兩進老宅的圖片讓劉秀娟看。青磚大瓦，朱門銅釘，精緻的木雕窗欞，威武的飛檐獸頭。連天井裡繽紛的花壇和高大雄壯的大正，讓劉秀娟認知到什麼才是真正的宅院。
自從看到了那座已經成為省級文物的套院，第五名心底就有了夢想。城裡的買不起，可在山溝里來上這麼一套也挺威的呀。
「這不就是電視劇里老演的那些……壞蛋住的地方嗎？」在劉秀娟對電視劇的認知里，有錢人等於壞人，可歸根結底還是有錢人；這才是重點。
「有錢人也不一定買得起。比鎮上那些小二樓咋樣？」第五名知道這一套院子在省城的價值，此刻看嫂子的表情，心裡已經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