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變身記
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不全對。就像許多乍富的油老闆，幾十萬的行頭穿在身上更顯滑稽，尤其兩千年前後，滿街都有沐猴而冠的奇景。可劉秀娟就不同了，秦嶺山裡，山水林霧間長大的好坯子，但凡有點檔次的服飾一貼身就顯出高挑膩白來了，這才發現嫂子竟然有這麼好個身材，平時都藏在寬大衣褲里糟蹋了。估計是怕把手鐲摔了，還略顯靦腆的戴在腕子上，沒了大長衣袖的遮擋，越發襯得一條膀子蔥桿般的細嫩，再經上店裡光線恰到好處的這麼一打，連劉秀娟都覺得鏡子里的自己實在的騷情，連小錢都稍顯嫉妒的背過身嘟了下嘴。
投資就要見收益。第五名已經沒了早先的忐忑，這一身不管多少錢都增值了，長這麼大，頭一次覺得錢花的值！掏出卡搶在小錢之前遞給服務員，這一下讓劉秀娟慌了神。
進去時候盤算過標價，里里外外，加上小錢又拎進去的幾雙鞋，快兩萬塊呢。好看是好看，可這錢花的比喝血都兇殘，這時候沒法再顧忌臉面了。不料話還沒出口，腕子已經被第五名捉住。眼神堅決的朝劉秀娟一掃，銀行卡已經遞到了收銀員手裡。
就這麼一瞬的功夫，感受著小叔子的手用力握著自己腕子的力道，又忍不住側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就把啥想法都打消了。女的不是就該如此嗎？男人家買衣服，女人家穿；跟有本事的男人過日子，不就該把自個兒打扮的和現在似得嗎？劉秀娟奇怪的心思一出來，第一時間瞥了眼小錢。小錢這一身只怕也不便宜吧……自己不比小錢差吧……
新衣服穿在身上出了中大國際，和個真正有錢人一樣上了百多萬的豪車，劉秀娟甚至都感到街上有幾個男女在偷看她，是城裡人帶著嫉妒的眼光看自己。雖然在山裡劉秀娟早就習慣這樣的眼神了，可這次不一樣，這可是省城啊。儘管連心裡都不願意承認，但這種被人嫉妒的感覺真好。劉秀娟內心不由恍惚起來，忽然間那種鄉下人的拘謹和生澀都消失了，一切都變得自然起來，連小錢什麼時候走的都沒察覺，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賓館的服務台了，忽然又變得緊張起來。
錢哥表面大方內心吝嗇，明知是叔嫂二人卻只訂了一間房，雖說是套房，可畢竟是要進一個門的。人家會不會問？聽人說城裡但凡是男女住旅館，都會查結婚證……萬一人家要查咋辦？
劉秀娟緊張的手心全是汗，又是身份證又是簽字的，就怕人家多問，連豪華的酒店內飾都沒心思看。直到房卡遞到手裡，跟著第五名走進電梯這才鬆了口氣。
「媽呀……」電梯里沒別人，劉秀娟忽然放鬆了，對著電梯里鏡子看著自己，不由咯咯笑了起來。
第五名知道嫂子在緊張什麼，自己以前和毛倩倩出來鬼混時候也有過同樣的經歷，但這時候決不能點破。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跟著竟然沒說一句話，直到進了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刻……
怪不得人都想往大城市跑呢！這地又光又亮，這牆紙摸著舒服貼肉，這沙發坐上去就解乏，一天的勞累全消失了……尤其是那扇落地窗，窗帘一打開整個西京城的夜景彷彿就盡收眼底，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的車輛、馬路和城市霓虹的繽紛，真就是成仙了一般。
第五名看嫂子在落地窗前看的出神，搬了把椅子放在跟前，讓嫂子坐下觀賞。這時門鈴響了，服務生送了一小瓶紅酒和兩塊甜點進來，這是套房客人專供的優待。第五名看著紅酒倒進酒杯，內心不由也有些觸動，以前和毛倩倩也去賓館，不是如家就是速八，這種級別的從未來過，連想都沒想過。想起毛倩倩所作所為，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劉秀娟察覺出小叔子心態變化，轉過頭接過第五名遞來的大酒杯，酒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底形如一抹嫣紅，煞似好看。配著落地窗的視野和古城夜景，根本不習慣紅酒味道的劉秀娟竟然也覺得口味絕佳。
「名娃……」劉秀娟看著手裡的紅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你往常在省城過的就是這日子？」
這就不好回答了。說是吧，這就太違心了；說不是吧，又會讓嫂子有其他想法，第五名正思索怎麼回答，劉秀娟卻深深嘆了口氣：「名娃……這次蟲收完，你能少回去就少回去，盡量別回去了。」
嫂子話里讓第五名有點措手不及。正欲發問時，發現劉秀娟眼眶裡含著淚水，第五名一下有點抓不住重點了。「嫂子……」
劉秀娟不避諱，伸手擦了擦眼角，「村裡配不上你。回去委屈了。」劉秀娟不知道為啥這麼說，可心裡忽然就產生了『配不上』三個字。
劉秀娟這話把第五名給嚇住了，莫不是古城這詭異的夜景讓嫂子著魔了。趕緊放下酒杯，拉上窗帘。「嫂子，你咋了？」
窗帘拉下的一刻，劉秀娟忽然驚醒過來，見鬼似的捂住嘴，不知道剛剛為啥說那樣的話。這就後悔的要死了，鬼上身了？這可是二十五層啊，不接地氣的地方應該沒鬼啊……
不需要言語，看著嫂子的動作和表情，第五名好像感覺到什麼。拉開衣柜上的大穿衣鏡對著劉秀娟。「嫂子，你看看你。咱村要連我這樣的都配不上，你就更回不去了。」
和在商店裡不同，這房間里就第五名和自己倆人，可以盡情欣賞一下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劉秀娟瞬間就有了這樣的感覺。長胳膊，長腿……窗帘不知道啥時候又被第五名拉開了，彷彿滿城的霓虹都是給自己亮起來的。
「伍家溝是我家，我想啥時候回去就啥時候回去。」第五名重新拿起酒杯，輕輕抿了口，「省城有省城的好，家鄉有家鄉的好。歸根結底，咱山裡人出來不就是圖個衣錦還鄉嗎？」
衣錦還鄉！劉秀娟的價值觀就忽然被第五名給修改了，就是穿著這一身兩萬塊的衣服回鄉……媽呀！想到這兒，劉秀娟忽然肉疼起來，一把抓住第五名胳膊，「名娃，這衣服能退不？」
神轉折！第五名剛剛才梳理了一下人生觀，就立刻被嫂子超現實的問題給全盤打翻了。「牌子都剪了，沒法退了。」
「兩萬塊！就買了一身這！？」劉秀娟沮喪起來，埋怨自己剛剛的軟弱和虛榮，按山村的購買力，兩萬塊都能拉好幾頭壯牛了！
第五名趕緊解釋，兩萬塊是標價，其實沒那麼多，也就二百多？說貳佰嫂子肯定不相信，又加了個零，謊稱兩千元整。一邊敷衍著，一邊把收據塞到嘴裡嚼爛了，這就死無對證了。
「真的？」劉秀娟光見人家在卡上划了下，沒用現錢，將信將疑。
「真的！」收據真難吃，第五名看嫂子不給自己脫身的機會，心一橫一口紅酒把收據沖了下去。「小錢的關係，她在省城門路廣的很呢。」
「哦……」聽到小錢，劉秀娟就放心了。她最理解這層關係，要是小錢給自己買，一定不會挑貴的，就像她自己以前給公公買東西也總挑便宜的一個心態。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吃虧了……想法簡直越來越造孽了。
第五名不想再和嫂子糾纏這類的屁事，手機放到藍牙音箱上放起了音樂調節一下氛圍，順手給浴缸放水，讓嫂子好好泡泡解乏。那個陶瓷浴缸，讓劉秀娟愛得不行。她從前在縣城上進過一次大浴池。滿屋脫得精光的女子擠在一起，接著那銹跡斑駁的鐵噴頭裡灑下的熱水，她沒好意思脫衣服，就出來了。這裡的浴缸好，水龍頭朝右邊一擰，涼水出來了；左邊一擰，熱水出來了。要多方便有多方便……泡在滿滿一缸熱水裡。劉秀娟舒服地長吁了一口氣，覺得這樣的日子才美；從前拿搪瓷臉盆擦擦洗洗的，哪能有這種愜意呢。
啥都好，唯一不足之處，就是那床墊。瞧著高檔，但人睡慣了大炕，總覺得它太軟，躺上去心裡沒底，害怕翻個身就掉下去了。便一宿沒睡好。
「城裡人也遭罪。等回去，讓鎮街上的劉瞎子給你按按。」劉秀娟捶打著腰，想到第五名在城裡每晚上就睡在那些棉花堆上，不覺有些心疼。第五名不知嫂子那彎彎繞的念頭，看到嫂子又換上那身水藍的寬褂子，有點不解。劉秀娟有點羞於解釋，主要是怕穿髒了，回鄉時候就不光鮮了，沒捨得穿。
問了半天，劉秀娟才羞答答道清原委，第五名笑個不停。劉秀娟倒是惱了：「咋！嫌嫂子這打扮給你丟人了！」第五名擺擺手，剛要解釋，被錢哥一通噓寒問暖的電話給打斷了。並熱心告訴第五名大明宮建材市場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隨時去隨時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