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你先人!上了法庭,老底兒就全揭穿了。第五名後悔當初太要面子,沒跟嫂子說實話,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生死兩難,心態就比較脆弱。努力摒除給女變態當證人的念頭,第五名腦袋裡空蕩蕩的,沒有一點能解決這事的頭緒。
孫婷滿意地收起了欠條。觀察第五名的神色,手試探地放在繩結上,似乎要給第五名鬆綁。第五名察覺,眼裡透出希望,卻見孫婷朝自己微笑。「還想著絕地反攻呢?」一棍子抬起,第五名肩頭聳動,慌忙作出防禦姿態。
「不打你。」孫婷背起登山包,朝窯口走。第五名慌得喊起來:「你哪兒去?不是要我還錢么?」
剛還咬死沒錢。這會兒知道惜命了。孫婷頭也不回地告訴第五名:「等我回了鎮街,會讓那個小和尚來救你。三天後,水族館裡尋我。否則就等著法院的傳票吧。」
真日了狗了。女變態處處留後手,鬼知道她回鎮街上會不會叫人。第五名正想著怎麼留住孫婷時,聽見外頭傳來隱約的隆隆聲。窯洞口,一股渾濁水流順著坑道淌下。第五名臉色驟變。
「小心!」
已經走到窯洞口的孫婷聽見示警,回頭看了眼第五名。這時,外頭倒灌進來的水流沖了她一跟頭。踉蹌爬起,再次被水流衝倒,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半個窯洞都被水淹了。孫婷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裡,突然間不知所措。好好的山路,哪兒冒出了這麼些水?手腳並用,朝窯洞口方向游去。第五名努力站直,梗著脖子,焦急地喊著孫婷,提醒她這兒還有個活人。
「我出去找人救你。」孫婷的保證聽上去沒有一點兒誠意。濕冷的水已經湮沒了窯洞底部,她在四壁上抓不住一點助力,幾次想衝到窯口,還沒走到一半就滑下來了。
外頭的水還在朝里涌,所幸水勢已經慢下。許是躲過了一波小山洪,但誰知道下一波什麼時候到來。水已經漫過胸口,第五名拚命掙紮起來。
「幫我解開,我幫你出去!」
孫婷這時也慌了,不顧第五名的呼喊,想憑藉自己一人之力上去,但越靠近洞口腳下就越打滑,又被瞬間湧進的水流沖了下去。幸虧窯洞底部已經積滿了水才沒有摔傷。
「你一個人上不去!放開我!」窯洞底部的水位還在升高,已經漫到了第五名下巴附近,得仰著頭才能說話,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孫婷也已經精疲力竭,隨著水位的升高,孫婷也已經半漂在水裡,根本用不上力氣。孫婷儘管頂了個養魚人的名頭,卻不會游泳。奮力朝洞口撲騰了幾下,嗆了幾口泥水,立刻惶恐起來。
「快解開我,我幫你……」
孫婷終於放棄了,沒有人幫助,沒法離開這該死的窯洞。不得已過來,幫第五名解繩索。
「你保證不會殺了我!」
「我保……」第五名話沒說完,水已經朝嘴裡灌了。孫婷趕緊幫第五明把下巴抬起來。「先把手上的解開!」
孫婷趕緊找手上的繩結,依然遲了。麻繩見水就漲,根本解不開。
「刀!你不是有刀嘛!」
被第五名提醒,孫婷在周圍摸索,卻始終找不到水果刀蹤影。水已經沒過第五名的鼻孔,孫婷一邊用力把第五明腦袋朝上扳,一邊用腳在水底趟來趟去,忽然間碰到了什麼。「這兒……」
「咋?」
「踢跑了。」
「……」
孫婷咬牙又拿腳探探,卻再也沒了。
「扎猛子下去找!」第五名急了,深深呼吸一口,讓孫婷把自己放開,潛下去摸水果刀。
「我不敢!」與其是孫婷幫第五名呼吸,不如說孫婷現在壓根就不敢放開第五名,更別說朝水裡潛了。
第五名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否則兩個人都得死。
「把我胳膊朝後掰。」第五名觀察繩索的走向,示意孫婷把自己的右臂朝後掰。孫婷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這事兒上,她從不手軟。一手拉住木樁,雙腳踩著窯洞壁一蹬……
沉悶的咔吧聲和第五名發出的悶聲慘叫,形成了優美的組曲。孫婷的手指頭朝上戳戳,果然,肩膀耷拉下去,人看著立刻瘦了。繩子也松垮起來,左右一擼,就開了。
「明知它脫臼你還弄?」第五名想把孫婷按水裡直接悶死。他忍著右臂的疼痛,從繩子的束縛中掙脫。頭一次被打包成這樣,以後再看捆綁系的片子就剁手!
「深呼吸!」第五名大聲喊著,一邊提示孫婷,也一邊減少自己脫臼的劇痛。少了一隻胳膊,第五名也無法借力。只能一手拽住孫婷,一邊蹭著窯洞的牆壁,朝洞口游。孫婷卻沒那麼沉穩了,一種即將溺亡者求生意志死死拽著第五名,倆人同時沒入水中,一點點接近洞口。
隨著腳下踩實,第五名鬆了口氣,把已經快憋昏的孫婷拽出來,兩人拚命呼吸著。生死關頭,第五名已經感覺不到肩膀的疼痛了。「抓住我!」
第五名擋在孫婷頭裡,盡量減少水壓對孫婷的衝擊。孫婷對第五名的保護有些意外,但很明智地沒有說話。這會兒多講一個字,讓這死變態想起剛才的拷打,後果就不妙了。孫婷跟在第五名的後頭,艱難地靠近窯洞口。
「摳著石頭縫走。」第五名不斷提醒孫婷,示意她看著自己落手的地方。人生才剛開始,絕不能葬身於此。萬一被人撿到骨頭,DNA一測,無法解釋和孫婷的關係。欠債人和債主?這種普通的聯想肯定不會讓媒體滿意,八成是什麼鳳凰男綁架城裡白富美未遂,強迫殉情於某廢棄窯洞……
胡亂的聯想刺激了神經。一手把住窯洞口,第五名已經看到了外頭的光景。可就在這時,他聽身後發出詭異的聲響。
孫婷腳下打滑,被重新沖回了窯洞底。望著馬上要邁出窯洞口的第五名,孫婷倔強地咬著嘴唇,強迫自己不喊救命。她努力站穩,但窯洞里的水位已經一人高了,迅速沒過了下巴,水從鼻子嗆進去,咕嚕嚕的冒泡。老天爺不公。好好的錦鯉,缺水而死;自己卻要被淹死。
就在孫婷絕望掙扎之時,感覺頭髮被人揪住拉了起來,久違的空氣讓孫婷用力的呼吸起來,發出風箱般的聲音。
「伸手!抓住我!」
孫婷看著艱難踩著水的第五名,有些不敢相信。剛剛被自己揍的慘叫的死變態沒有扔下她而去。長這麼大,孫婷頭一次有了感激的感覺,想說什麼,卻不敢張嘴。第五名一把揪住孫婷登山包的肩帶就朝外拽。包里的充電電池重若千斤,脫臼的右手還使不上力。孫婷這才反應過來,死命把肩帶扯下來,用力抓住第五明的袖子。
人咋這麼賤。明明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好時候。第五名心裡嘀咕著,手下卻緊緊拉住了孫婷,生怕她沉底。剛剛還喊打喊殺的小姑娘,此刻卻擠在自己身邊,一臉的恐懼和無助。是害怕自己丟下她?見孫婷認命般閉上了眼睛,第五名忍著疼痛,咬牙用左手拉住孫婷,拚命朝窯口方向拽。
「屏住呼吸!」第五名把孫婷腦袋按下水之前,大聲提醒。也不管孫婷聽見了沒有,拉著人,匍匐在坑道底下,靠著兩腳的力量,蹭到了窯口。用左肩先把孫婷頂出去,再用左手拉住窯口,扒著石縫,用盡全力翻了出去。
雨勢小多了。點點滴滴打在臉上,細小得如同牛毛拂過。渾身濕透的第五名和孫婷躺在窯口旁,像是兩尾剛出水的魚。山溪也寬了許多,被水灌滿的窯洞,看上去深不見底。伸手推推孫婷,卻看到她雙目緊閉。
半分鐘就憋死了?第五名翻身要看,卻壓住自己脫臼的右臂,疼得直冒冷汗。左手摸了摸孫婷的脖頸,發現脈搏還在。
活著就好。第五名被毆打時那些千萬種還擊的心態,這會兒都沒了。地上昏迷的孫婷看上去那麼嬌弱,碰她的力氣重了,都覺得是在犯罪。嘗試搖了會兒,沒醒。只好用健在的左手半攙半背地,一路把人拖下山樑。
雨水下過的土地非常鬆軟。一腳踩上去再抬起來,腳底能帶半斤泥。幾十米的路,走得比峭壁還艱辛。期間無數次考慮把背上這女變態丟下山樑,都忍住了。第五名反覆寬慰自己,努力分清受虐狂和好心人的區別。
「名娃——」
「名哥——」
遠遠地,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像是嫂子和伍魁首。第五名渾身泥水,硬撐著回答了幾聲,就坐在道邊再動彈不得了。孫婷也睡著了般,靠在膝蓋上。第五名喘著粗氣,不知道陰沉的天空,是下過雨的緣故,還是天色已晚。朦朦朧朧中,他在不遠處的山樑上,望見了劉秀娟和伍魁首等人的身影。
嫂子來了……那自己應該死不了了。
第五名想到這裡,一股子氣力忽然卸掉了,也歪倒在了孫婷旁邊。倆人八卦圖一樣頭對腳、腳對頭地昏迷在草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