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野食
繁星奪目，銀河璀璨，給山林間披上一層妖異的銀光。都市長大的孫婷從未見過這番美景，不禁伸出手，彷彿只需要一墊腳就能觸摸到其中一顆。
「真美！」
孫婷誠懇的讚美讓第五名停下腳步，看著星輝灑在孫婷高聳的鼻樑上，娟秀中還透出幾分稚氣。真美……第五名靠坐在樹下，儘管與孫婷各有各的看點，卻同樣陶醉進去。
聽見打火機響，任由第五名把煙塞到自己嘴裡，孫婷不由笑了。「再這麼抽下去，我牙就得黃了。」
「你就一個賣魚的，誰看你牙。」第五名給自己也點上一根，一屁股坐到路邊的石坎上，迎著涼爽的山風深深吸了一口。伸手在石坎一邊胡亂擦了幾下，孫婷已經坐在身旁。
「養魚不容易。」孫婷仰頭呼出一口煙霧，答非所問的自言自語。
這話讓第五名想起禍害孫婷一池錦鯉的事兒，內心收縮了一下。吹了吹手上的煙頭，卻無法言語。靜寂中，感到孫婷靠在自己身上，暖烘烘的感覺讓第五名有些措手不及。熱乎乎的一個大姑娘，沒人願意推開，承受著孫婷身軀上帶來的壓力，愜意而緊張，渾身的肌肉有點兒難以駕馭了。
「做賊心虛？」孫婷隨性的笑了聲，伸指尖用力戳了戳第五名的肱二頭肌。
第五名假裝冷靜的扭臉看山峰，身體不動，心臟狂跳。「他孫董，這可是深山老林。」
孫婷低聲笑了起來，用力一拳砸在第五名肩膀上。「那毛倩倩呢？」
第五名聽了這話，愣了一下，多年來最熟悉的名字，這一刻從孫婷嘴裡說出來卻覺得陌生起來。不僅也笑了。「你喝高了？」
「嗯。」孫婷呢喃般的應了一聲，頭壓在第五名肩膀上，用力仰起來，炙熱的呼吸打在第五名脖子上，「有酒氣沒有？」
挑釁？第五名猛然回過頭，面對面相互凝視著，感覺到孫婷的鼻尖已經貼在自己臉上。山林，小路，星空，一瞬都成了背景，只有孫婷那雙水潤朦朧的大眼睛，透著魔性的光澤。
身軀，手臂相互交織起來。密長的睫毛，月牙般的鼻樑、透著星輝的臉龐一起交給了第五名……
兩人唇邊交觸之際，第五名忽然被大力推開，一屁股摔下石坎。
「你……」第五名失控般跳起來，指著孫婷，說不出話來。再次被個丫頭片子耍了，這簡直太丟人了！
「那邊！」孫婷趕緊一把將第五名指著自己的手指打開，朝前面山路指了指。
這才發現一縷光束透過林木。第五名做賊心虛的拉了拉衣服，發現孫婷也在做同樣的動作，還不鎮靜的胡亂用指頭梳理頭髮。
「名哥？」看到墳包打著手電筒跑了過來，第五名沒好氣的答應了一聲。是胡支書怕第五名和孫婷走夜路危險，特意派來接人的。一邊跟著墳包走，兩人也冷靜下來，都是羞恥感爆棚，彼此眼神都不敢接觸。
走了一路，墳包見兩人沉默消極，本來還想打聽一下高層宴會軼事，也不敢開口了，領到村委會門口趕緊告退。第五名剛要進去，被孫婷一把扯住。「剛才的事兒不準再提了！」
第五名趕緊配合話題，「席上喝了點兒酒，有點高。」
孫婷尷尬的搓了搓手，「我嘴裡有沒有味兒？」
第五名趕緊搖了搖頭。「沒……挺好聞的。我呢？」
「還行……」孫婷肯定的點點頭，「就是薄荷味挺重的。」
「為解酒嚼了塊綠箭……你要不喜歡那味道，我下次換個牌子。」第五名手足無措的看了看村委會大門。「咱進去不？」
「你拿主意……」孫婷有點兒走神，眼神散亂。「要不……咱明天再來？」
「好……」
大門忽然打開了，胡支書露出頭來，看到第五名和孫婷站外面「可不敢等明天了！」一邊說著，一邊一手拽一個拉進了村委會大院。
會議室的長條木桌上擺了幾盤小菜，看著不像是席上帶回來的，辣油拌耳絲、鹿角菜、水煮蠶豆、和一碗第五名最愛的片臘肉。
「胡支書，這麼晚了……」
「叫叔！都到咱村了，還客氣啥。和你領導先坐。」胡支書一邊糾正，一邊就著村委會昏暗的燈光，在一個舊柜子里翻找，好一會才找出一個早就看不清顏色的紙皮盒子。胡支書小心的將紙皮盒子上面的灰土和蜘蛛網擦了擦，放到桌上。一下就吸引了第五名和孫婷的好奇心，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胡支書這是搞什麼儀式。
「名娃，他領導……」胡支書給兩人擺筷子，把長凳拉了拉能讓三人坐的近一點兒。
「您老別麻煩了，剛都吃好了。」儘管這麼說，孫婷還是禮貌的接過筷子，揣摩這大晚上老頭另起一席的打算。
「剛吃的那也能叫飯？」胡支書露出一臉鄙夷之色，把盤子朝孫婷和第五名面前推了推。「倆娃說話都不誠實。跟一群雜碎能吃好才怪，我看你倆可都沒怎麼動筷子。別客氣，都我親手弄的。」
孫婷和第五名對視笑了，這老頭有意思，一句話就把村鎮大小領導都列為下水了，看來這是有話說呢。孫婷夾了一筷子鹿角菜嘗了嘗，立刻就對面前這老者刮目相看。農家通常用廉價的鹿角菜來當石花菜的替代品，可面前這鹿角菜竟然吃出了石花菜的口感不說，竟然沒了鹿角菜咸腥的後味，說是黃瓜的清香吧，還夾雜了一絲類似黑鮪魚的鮮甜。可這明明是內陸深山，哪兒可能有那麼昂貴的海鮮？！
這太感人了！對孫婷來說，自從離家後再沒有吃過這樣精緻的食物，不由連夾了好幾下，吃的一臉感動。第五名當然沒有孫婷這麼敏感的味覺，可也覺得臘肉分外可口，比剛剛宴席上那種好吃多了。
胡支書滿意的看著二人的吃相，「怎麼樣？」
孫婷這才發現人老頭還沒動筷子呢。趕緊肯定的點點頭。
「可別哄我。」胡支書不慌不忙的捻了顆水煮蠶豆，慢悠悠的去了皮，「說說。」
趕緊指了指臘肉。「又肥又不膩，不費牙。」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胡支書一邊幫第五名修辭，一邊轉臉看著孫婷，「他領導？」
孫婷輕輕嚼著鹿角，謹慎的品鑒著，「清香的味道不是黃瓜，更像是冬筍……可現在是夏天，冬筍乾泡發是有鹼味的……所以可能是和蘆葦尖一起抄的水……」
孫婷一句話讓胡支書有些驚訝，拿著蠶豆的手停了下來，期待孫婷繼續解讀。
「魚的鮮甜味兒更像是雞絲菌加牛肝菌……不對、不對……是雞血蕈和羊肚菇……」
第五名聽孫婷越說越複雜，不禁發問。「雞血什麼？」
胡支書擺擺手，制止第五名一臉土氣的發問。「差一點兒，再猜！」
看著苦思冥想的孫婷和一臉期待的胡支書，第五名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代入感，自己被排斥在外了，反倒是孫婷該和胡支書親吻在一起……努力甩了甩腦袋，趕緊驅逐這種既噁心又噁心的想法，可不知為什麼，的確是有點兒嫉妒。
孫婷終於放棄了，承認失敗的擺了擺手。
「孫董了不起啊！」胡支書卻面對孫婷露出佩服之色。「五十年前，西京城裡同福樓大掌勺的秘方你都快說全了。」
第五名卻驚愕起來，「焯個鹿角這麼複雜？」
胡支書笑了笑，「不複雜，別看這是西京城裡的名菜，可這食材就在咱山溝溝里都有！」胡支書說著，起身從外面窗台上取下一個竹笸籮遞給孫婷，裡面郝然就是已經晾乾的雞血蕈和一蓬紅棕色的小菌子。
第五名吃驚的一把拿過小菌子：「鬼傘！鹿角里有鬼傘？！」
胡支書點點頭，第五名瞬間慌了，一把挎住孫婷，一手就朝孫婷嘴裡掏進去，嚇得孫婷用力拍打第五名。
「別動！快吐！這蘑菇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