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移花接木
迎刃而解啊！早先的擔憂隨著老虎團團長鬍支書的出現，雲淡風輕了。
「是野狼團吧……」孫婷根本沒記住老山英雄的事迹，念茲在茲的是威猛團長退化成老邁支書後的那種凄涼。瞬間一種不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這老頭邪門的很。」
第五名心裡暢快無比，更不會和個三十多年前的老團長爭風吃醋，所以隨便孫婷怎麼說都無所謂。兩個人打著手電筒，又來到剛剛差點兒犯錯誤的地方，第五名齜牙一樂，孫婷尷尬的用力捶了第五名一把。
「你這人！沒心沒肺的，都沒發現老支書早就懷疑咱倆了？」
第五名認為孫婷這是在掩飾尷尬順口胡扯，點了根煙塞到孫婷嘴裡。
「明擺的事……」孫婷不想在剛剛的地方多停，緊趕了兩步：「如果我和你一樣要給那盤涼拌鹿角菜加味精，老頭還會幫咱倆解決問題不？」
這話把第五名給提醒了，「你意思說，胡支書在試探你？」
孫婷點點頭，「八成。咱倆在席上那些胡吹冒料的話能騙了別人，騙不過你村的胡書記。」
第五名笑了，覺得孫婷想的太多。不過就是一盤菜而已，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還不興你白手起家了？從一貧如洗做起來的，就像我這樣，往後就算億萬富翁了，照樣嘗不出那盤菜的門道。」
「狗屁！我這年齡當董事的，有幾個白手起家的？尤其還是個女的，根本不可能！」說到這孫婷忽然擔心起來，「所以胡支書才起疑，才說出三代看吃穿的話。他就是賭呢，我要吃出來了，八成是富幾代，有家有產就正常了；否則就可能是騙子。」
「萬一你是廚子的閨女呢？」第五名不願意把人想的太複雜，這麼岔開話題倒覺得自己還是挺幽默的。
「一開口就知道你是個土錘。你當廚子就懂嘗東西？給你教個乖，廚子大多出身貧苦家庭，哪怕干到特級、國家級，不過就是廚技刀工了得，糊弄大多數人就夠了；真說要吃出門道行家的，幾乎都是有家庭教養的富家子弟，沒有廚子！」
「你咋這麼說話呢？出身低就不能有行家了？你不就是賣金魚家的出身嗎？」孫婷這話把第五名氣炸了，剛還不斷回憶突如其來的柔情蜜意呢，忽然間就變得盛氣凌人了。不就是一頓飯嘛，能吃飽就不錯了，還真有臉說成藝術了，「你這麼能也沒見出書立傳去。吃的再好不也是我們農民種出來的！？有啥好顯擺的！」
孫婷看著一臉認真的第五名，忽然笑起來。「你不過就是個連耕地都沒有的山民，還有臉攀人家農民。」
也是啊……話是沒錯，可第五名最受不了被人歧視。上學的時候如此，和毛倩倩戀愛的時候也如此……再下去這就綿綿無絕期了！
孫婷看第五名不吭氣，表情變的柔和起來。「我不過和你探討個問題，是你先拐到階級鬥爭上的。這麼下去可不行啊，人家可以說者無心，你到處聽者有意，這麼小個心眼，往後怎麼干大事呢？」
孫婷說的有理，無論第五名怎麼不痛快，也只能點頭同意了。「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早就覺得他老人家挺邪門的。他不過是處心積慮把好處都截留到伍家溝……其實我也挺高興的，畢竟是我老家。」
「哈？」孫婷忽然發出怪聲，嚇第五名一跳。
緊接著，孫婷指著第五名，一臉鄙夷的怪笑幾聲。「老家？哦……我都忘了你省城戶口了。當落水狗的時候跑回來休養生息，這剛有條活路了，立刻就變老家了。要不說鳳凰男靠不住呢，全你這號德行！」
孫婷說著，趾高氣揚大步快走。一個口誤就能把人朝死里逼，第五名氣的就想給這女蛇精病扔山溝去。想歸想，山路畢竟難行，趕緊追上去幫著照亮。「積點口德，我最多是返鄉團，還沒資格當鳳凰男呢！」
看到孫婷氣呼呼的樣子，第五名忽然想到了，孫婷這是恨他親爸呢，嘆了口氣不再做聲。等快到廟門口的時候，老遠看到劉秀娟站在路上擔憂的朝這邊望，見到第五名平安，露出喜色。
「你嫂子對你真好。」孫婷頗有些羨慕第五名這點。
第五名看嫂子過來，趕緊活動了下僵硬的面部肌肉，免得讓嫂子看出異樣來。
「明天讓老伍來談合同。」孫婷看劉秀娟快接近了，低聲交代。
「不就是個水塘嘛，還有啥談的……」第五名詫異，剛想多問一句，劉秀娟已經迎了上來。孫婷客氣的朝劉秀娟招呼了一聲，進廟去了。
「咋這麼晚，都和支書談啥呢？」劉秀娟看孫婷進去了，拉住第五名。
第五名看嫂子狐疑的樣子，笑了。「就是說了下村裡的規劃，胡支書你還信不過？」
劉秀娟趕緊擺了擺手，「不是信不過，是老胡這人邪門。沒見今天席上拿筷子砸老伍嗎？」
第五名點點頭。這不光是自己，連嫂子也這麼覺得。這就說明孫婷判斷的也許是對的，這次的牛吹得有點兒大，往後一舉一動得小心了。
老伍卻覺得老胡變得和藹多了。一定是因為昨晚自己力挽狂瀾留住了第五名的原因，這往後是自己執政的本錢啊，儘管大早上宿醉頭疼，但想到自己昨晚的表現，不禁有點兒小得意。繼而從胡支書那得知第五名決定把與鎮上籤合同的權利交給伍家溝時，頓時天旋地轉，虧得胡支書扶住了，不然真能扎到井裡去。
幸福來得太突然！想想以前伍家溝的窘境，鎮政府輕視，鄰村鄙視，連開個會都不敢坐前排。現在全顛倒過來了，往後誰想翻身，得看伍家溝臉色，自己這村長不是比鎮長都威風了嘛！對，就富強這孫子，不好好收拾他都對不起自個兒！
「他伍村長，我給咱村爭取這機會不容易，一會兒跟名娃談合同的時候可不敢再說錯話了！」胡支書耐心給老伍交代注意事項，告訴老伍那個孫董雖然是個女娃，可的確是個貨真價實有見識的人，話里話外不能怠慢。
「放心！一會兒就交給我了！」老伍自信滿滿，甚至都覺得胡支書啰俚吧嗦的招人煩，一定是人老了，提醒自己不要跟個老傢伙計較。
「還有啊……」已經到離廟不遠的地方，胡支書不放心的還要叮囑。
「我辦事，你放心。出不了錯！」老伍不耐煩的打斷胡支書。看胡支書不言語了，心裡不由痛快起來。伍家溝終於輪到老子做主了！
可就要進廟門一刻，胡支書忽然攔住老伍，讓老伍一臉不高興。「他支書，我好歹也是一村之長，大席面上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胡支書點點頭，「其他都好說，就是擔心沒我核准的話，你咋給了斷大師批三畝半的坡地？」
啊？老伍吃驚的看著胡支書，這是見了鬼了！這麼法不傳六耳的機密咋就讓老不死的知道了？這把柄要是讓支書攥到手裡，自己這輩子就翻不了身了！當機立斷，搖頭否認。
對於老伍的態度，胡支書露出放心的表情。「那就當我胡猜的。本來還替你擔心呢，怕了斷隊長瘋勁上來了一不小心弄死你咋辦。沒這事兒就好，我也就放心了。」說罷，胡支書恢復了老態龍鐘的樣子就要進廟門。
老伍忽然一把拽住胡支書，滿目痛楚。胡支書回身惋惜的看了眼老伍。
「那就是有了？」
老伍都快哭了，還得點頭承認。
「那就得聽我的話了？」胡支書掏出根煙，老伍趕緊卑躬屈膝的給點上。
「誰是一村之長？」
老伍咬牙哆嗦著，「你……」
「耳背，沒聽清。」胡支書看了看廟裡，了斷大師偉岸的輪廓已經越來越近了。
「您老人家是一村之長！」
胡支書豪爽的笑了起來，拍了拍老伍，帶著笑朝了斷大師而去。「他隊長，名娃和孫董起來了沒？」
「都在廂房等你呢！」了斷一邊接過胡支書的煙，一邊朝低著頭的老伍過去。「伍村長，咱的事咋樣啦！？」
老伍都不敢抬頭看了斷和尚，胡支書反倒接話了：「老伍和我說過了，三畝半的坡地劃給你！他大師，往後有啥點子當面說，都啥時代了，不興搞鬥爭奪權那一套了。」
了斷大師聽的哈哈大笑，一邊鄙夷的朝老伍豎了個中指，一邊扶著胡支書朝廂房而去。老伍認慫了，忽然覺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昨晚的一切不過是個夢而已。
等老伍進門的時候，胡支書已經盤腿坐了炕上，和孫婷聊的親熱，第五名則坐在炕桌上費勁巴力的研讀著鎮上留的合同，一句句給胡支書和孫婷解說。不知為何，看到第五名這樣，老伍內心忽然平靜下來了，名娃這麼大本事不都得屈居個女娃手下，自己這點傷這點痛算什麼？
「我記得伍村長跟第五名說，每畝地每年的租金是一千塊。」孫婷看老伍進來，起身給老伍讓了個地方，接過第五名遞來的合同給老伍看。
胡支書趕緊瞪了老伍一眼，老伍立刻代入角色：「不要錢，不要錢。我腦子沒轉過這彎來，說錯話了！」老伍一邊把合同推給孫婷，拉住第五名：「名娃，給你領導解釋一下，都自家人，提錢就見外了。」第五名也奇怪，為啥孫婷把這話又提起來了。可不明白孫婷的布局，也不敢瞎搭話，一個勁給孫婷打眼色。
孫婷假裝沒看到第五名要求溝通的信號，鄭重的拿著合同：「還是公事公辦的好。這畢竟是雙方合作的開始，條款利好不能只導向資方，要伍家溝也能接受才行。」孫婷這話一出，第五名和胡支書都非常驚愕，連端茶進來的劉秀娟都想不通。
老伍以為孫婷欲擒故縱，連忙擺手，急著解釋：「他領導，原先是我沒領會上頭的精神，現在我懂了……」
「是這樣……」孫婷打斷老伍的話，「鎮上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既然是咱兩家的合同，就和上頭其他部門無關。要立足長遠，就得本著互幫互助，實現雙贏的局面去運作。何況一份正規的租賃合同，怎麼可能有毫無收益的一方出現？」
她是啥意思？聽孫婷開始嗶嗶大道理，旁邊第五名有些著急。這都不花錢，就把事兒辦了，還是讓人求著自己辦的，多完美。咋還臨了，再給人把錢送上門去了？最關鍵的是，真要按照老伍那要求來，錢從啥地方出？
老伍也糊塗著，弄不明白為啥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好像也沒回到原點，不但得了收蟲的獨家代辦，還拿到孫婷許諾的十萬塊租金，當場簽合同？這是中獎的節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