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深入敵後
「二十,二十萬!」賈老闆慌忙改口,向第五名苦苦哀求,「雖然是錦鯉,可魚苗不值錢,我總共才賣了二十萬不到。湊個整給你二十萬!」
「你還是做生意的?坑人一次才坑了二十萬?成本都不夠!」鐵馬不耐煩了,掄著軍鏟,告訴第五名,「把我後備箱打開,裡頭還有一套射箭的裝備。就綠箭俠用的那種。你把那拿上,看著他,讓他自己挖,挖多大才舒適,讓他自己把握。」
「五十萬!」賈老闆哭了,說他的錢都在趙老闆項目里投著呢,「我就一漁場老闆,和趙總那樣的大商人比不了。我想辦法湊五十萬,你就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你一條命就那麼不值錢?」鐵馬見慣了大數字,對賈老闆開的這價碼嗤之以鼻。
看著痛哭失聲的賈老闆,第五名倒漸漸冷靜下來。截至目前,最多是個綁架罪,但拿了錢,可能就得朝勒索罪上靠了。這樣不是個解決辦法。
「上車。」抓住賈老闆朝車上塞,讓鐵馬也別挖了,繼續當好司乘人員。
「做啥?五十萬就夠了?」鐵馬遺憾地擦拭軍鏟,「咱們好歹不弄個一百萬呀。」
「真沒有呀。」賈老闆哭著抱住了第五名大腿。
「閉嘴,不然隨時弄死你!」第五名一軍鏟橫亘在自己和賈老闆之間,讓鐵馬直接把車拐上西寶高速。
「哥——叔——爺——!」賈老闆淚流滿面,摧心剖肝地向第五名懺悔著,呼天搶地的哀求,顯得二百邁時速更刺激了。
「這會兒後悔已經晚了!」鐵馬笑起來。上了西寶高速,就連他都找不準位置了。在第五名的指揮下,殺奔寶雞,又拐進五羊縣,翻越了數不清幾道山樑後,直接停在了石坎鎮上。
「蠻荒之地呀!」鐵馬問第五名這哪兒,看著咋跟才解放了似的。
「我老家。」第五名讓賈老闆下車。「距離省城一百七十公里。一個鎮子基本都姓伍。」
「在這兒別亂說亂動,沒人能幫你!」鐵馬自作主張地領會著第五名的意圖。
「我知道,我知道。」賈老闆腿哆嗦著,請第五名別殺自己,現在就打電話讓人把錢送來。
「跟我來。」第五名阻止了賈老闆打電話的舉動,讓鐵馬把跑車停在鎮街上,押著賈老闆跟自己回伍家溝。
瞧見第五名,鎮街上的小青年們紛紛過來打招呼,崇拜之情溢於言表——伍家溝出身的學霸!省城名牌大學畢業的能人!如今拉了大筆投資回家鄉建設!這仙氣沾染一點兒,終生受用不盡。
但這情形落在賈老闆眼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心裡暗暗叫苦,篤定自己不長眼。第五名這人,分明是當地江湖道上的總瓢把子!得罪誰不好,咋就把他給得罪了呢。
三人七拐八彎的上了山樑。汗流浹背地望著幽深不見邊際的群山,賈老闆越發懷疑第五名是要把自己毀屍滅跡。山壁那樣陡峭,山路如此濕滑,自己一個「被失足滑落」,警察來查案都說不清……越想心裡越打怵,腿腳都僵硬起來。樹梢上一隻鳥振翅飛起,撲稜稜的嚇了人一跳,他一腳踩空,磕石頭上就有些爬不起來。
「別裝死。」鐵馬惡狠狠地朝賈老闆吼了一嗓子。他已經徹底代入了土匪角色,背著綠箭俠的裝備,感覺自己被超級罪犯附體……投資房地產沒意思,過陣子信用卡解封了,投資個電影玩玩才是真格的。愉快地想著,鐵馬邪惡的笑容讓賈老闆更加恐懼。
左右都是死,說不定衝進老林子,還有活路呢。賈老闆想著,突然敏捷度增加了百分之一千,整個人彈簧一樣從地上暴起,風馳電掣地朝林子里衝去。靈活很,右腿不到半秒鐘就邁出去了;左腿有些吃虧,被第五名一腳踹到腿窩上,當場單膝跪地,求婚一樣磕在鐵馬面前。
「別這樣。」鐵馬有些羞澀,「咱不好你這口。」
上前一把揪起賈老闆,第五名告訴他:「要弄死你,剛坑裡就埋了。」
「啊?不弄死我……」賈老闆想了想第五名的話,好像是這個邏輯。死裡逃生的快感霎時就通電一樣充斥了全身,人也老實了許多,也不亂踢亂打了,雞啄米般猛點頭,「你放心,我配合,我一定配合,絕不亂說亂動。」
活人的心態和將死之人不一樣。確定自己性命無憂,賈老闆也能鎮定下來觀察地形了。下了山樑,河灘地對面的伍家溝讓他非常驚愕——雖然洒掃得乾淨整潔,但貧苦氣息撲面而來。
廈屋、院牆都是土坯做的,省城裡的公廁都比它們富麗堂皇。望見來了生人,穿著破舊的娃們家好奇地躲在樹後張望,朝第五名喊著:「叔——叔——」卻都不敢近前。
如今咋還有這麼窮的地方?!賈老闆下意識看了眼第五名。
鐵馬也很意外: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西部人民還在吃草」嘛,簡直都能玩野外生存了!
「這就是我的家鄉,伍家溝。」第五名指著村子旁邊的山頭,告訴賈老闆,「孫老闆拿的那批魚就養在我們山上。知道為啥嗎?」
提到魚,賈老闆的專業判斷力立刻彰顯,「秦嶺深處幾乎沒有污染,水質肯定好。但這進山的路不好走呀。」
「你說的對。所以能有大老闆來投資,是個能讓村裡人過上好日子的機會。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機會……」深深地看了眼賈老闆,第五名輕聲說:「但這個機會,被你偷換的那些野鯉魚毀掉了。」
「這麼窮的地方你都坑!」鐵馬忍不住了,鄙夷地瞪著賈老闆,想給他一腳,卻被第五名拉住。
賈老闆擦著汗,不知是陽光還是第五名的話,他覺得呼吸艱難起來。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卻依然無法暢快。
村上的狗見了生人,吠叫起來。聯絡員一般,很快地,家家戶戶的狗們都應和起來,寂靜的村莊便沸騰了。老伍打村委會裡冒頭,望見第五名回來,高興地迎出。
「名啊,回來啦。」打量著一身世界名牌的鐵馬,再看看賈老闆。老伍眼睛透出光彩:莫非是第五名又拉回來的大客商?趕緊請第五名給雙方介紹。
「這位是鐵公子。孫老闆的未婚夫。」第五名剛把鐵馬的身份交待清楚,鐵馬就被撲過來的老伍嚇到了。
「孫老闆的投資,改變了我們貧困村的面貌。如今大伙兒能有口飽飯吃,多虧了孫老闆呀。」激動地握著鐵馬的手上下搖晃,也不管小夥子是否被晃得半身不遂。老伍只想儘力表達內心的喜悅。性別不重要,真的。別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還是半男半女的人;只要能讓伍家溝富裕,那就是好人,是能人!
「這位是賈老闆。家裡開著大魚場。今天是專程從湖北趕來,給咱村上做指導,傳授養魚經驗。」第五名給賈老闆的介紹,讓賈老闆受寵若驚。本來以為第五名是要把自己押解到家鄉看守,沒料到還給自己留了這麼大的顏面。趕緊主動跟老伍握手,謙虛體貼的姿態,博得了老伍的崇敬。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從外表,這賈老闆瞧著比鐵公子可靠呀。忙朝村委會讓,說貴客光臨,怎麼也得讓村委會表達下地主之誼。
剛還是犯人的待遇,這會兒就成座上賓了?
賈老闆有些不習慣,害怕地看了眼第五名,卻沒見他反對。只好忐忑地陪著老伍走了。鐵馬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轉,想問問第五名要怎麼處理賈老闆,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還是忍住了。
伍家溝的村委會,失修多年。雖然租魚塘落了點兒錢,但胡支書和老伍都不捨得翻新。
「都坐,都坐。」老伍殷勤地拿來幾張凳子。一張凳子四條腿,每條腿都不是一種木頭、都不是一個顏色。不好意思地拿袖口使勁兒蹭蹭凳子面,請賈老闆、鐵馬不要嫌棄。
「大老遠的跑來,辛苦啦。兩位老闆先喝口茶。」老伍讓第五名先幫忙招待,自己去給賈老闆和鐵馬置辦吃食。
「不忙。這就走。」賈老闆試圖阻止老伍,想到第五名的說法,趕緊補充,「先去看看咱村上的魚。」
「吃了再去!」老伍霸氣地揮手,誠懇地把賈老闆按回板凳上,出了村委會。
屋內緊張的情緒,卻沒能隨著老伍的離開而消散。賈老闆瞅瞅沉默不語的第五名,再看看鄙夷自己的鐵馬;他尷尬地賠笑著,想跟第五名說點兒什麼,偏又說不出來。擦擦額頭上的汗,捧起老伍沏的野山茶喝了口。炒焦的味道在嘴裡打了個苦澀的旋兒,等落到胃裡,卻是暖的。不敢看第五名,視線胡轉了下,被牆上斗大字的標語吸引住了。
「發展孫老闆的魚塘,是我們村的基本村策。」紅底墨黑的大字蒼勁有力,也彰顯著某種決心。
賈老闆手裡的茶杯微微抖著,他坐立不安地抓著茶杯,想到剛進村時看到的貧窮景象,額頭汗水又多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