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通貨膨脹
123.通貨膨脹
隔著門帘，劉秀娟也望見第五名把小錢朝身邊拉的動作。剛要邁出去的腳便收了回來。大早上起來就拉拉扯扯！這城裡女子娃看著端莊賢淑，心裡頭卻騷情得很呢！劉秀娟揉揉眼睛，昨晚哭腫的，現在還沒消，一蹦蹦地疼，本來是強撐著爬起來要給小叔子做早飯；這會兒也覺得小叔子好像不需要吃早飯了。悶悶不樂地脫鞋上炕，禁不住問自己：難道生來就是給第五家做牛做馬的么？他一大男人有手有腳，自己一頓飯沒做，難道就餓死了……除非他一會兒來問自己，興許自己就不跟他計較了吧。胡思亂想著，卻沒聽到第五名來敲自己的門，反倒是大門那邊傳來開合聲。把窗一看，第五名帶著小錢和孫婷、鐵馬竟出去了！跟自己連聲招呼都不打！！
一枕頭丟到炕梢，劉秀娟揉著心口，恨恨地拽過被子，繼續蒙頭大睡。
清晨的林間，朝陽的光已經染上了山頭，但露水並未完全消退。鐵馬一會兒拽過這片葉子瞅瞅，一會兒揪過那片葉子拍拍。通往水潭的那老石階上，幾乎處處留下了他亢奮的尖叫——「蛇！蛇！！」——「有蟲子！蟲！！」
「你嫂子那邊不用打聲招呼？」孫婷看了眼表，這會兒才七點不到。鄉下人好像起得早吧，萬一劉秀娟醒來，看大伙兒失蹤了怕是會擔心吧。
「昨兒累一天了，讓她多休息一會兒。」第五名想到劉秀娟昨晚跟自己說的事，頭疼欲裂。小錢這邊要漲價，嫂子那邊要訂親，這世界要瘋啦。
繞過山坡，就是高山草甸，積水潭就在草甸當腰。墳包正撐著筏子，在水潭遠處撒飼料，見到第五名幾人，高興地揮手。
「喂你的，不管我們！」第五名蹲到潭邊，裡頭新一批小錦鯉們精神頭十足地游著，看到岸邊幾條人影，還以為是飼養員來了，片刻就都簇擁到四人腳下，張著小嘴，擠來擠去地搶佔有利地形。
「真美——」鐵馬立刻就被這幽靜而寬闊的積水潭吸引。雖然來過幾次伍家溝，可還頭一回見到這魚塘呢。隨著微風，感受到青草拂過腳面，心情馬上變得非常愉快。極目遠眺，秦嶺山脈綿延起伏，穿雲破霧，濃淡相宜。尤其是水潭裡的小錦鯉們，這次可都是真貨呀。開心地拿起手機，恨不得貼到水面上去拍。
「真美！」小錢也很開心。瞧瞧這大魚塘，幾萬尾錦鯉苗呀。這得需要多少飼料？渾身的腦細胞都發動起來運算。看著第五名、孫婷倆人肩並肩地對水潭裡指指點點，不由笑了笑。昨晚提了一嘴，就被第五名給避過去了。拖了一時，可拖不了一世。這會兒空氣清新、風景優美，何況孫婷這大老闆在，正是談判的好機會！
感覺到雙方劍拔弩張，鐵馬聰明地拿著手機，假裝拍照，避開這戰火即將熊熊燃燒之地。
「漲價？」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沒想到小錢這會兒又提起了這事兒。孫婷問第五名，「你倆合同上怎麼訂的？」隨意漲價，當合同法是擺設？
不愧是大老闆，一下子就問到了重點。「沒簽合同。」第五名尷尬地看著孫婷，見她臉發黑，趕緊解釋，「那會兒著急。後來……我跟錢哥都是老關係戶了。」
所以自作聰明的以為兩家關係好，就能不簽合同？孫婷看看小錢那略帶得意的臉，認為她這生意做得不地道。
第五名在旁邊連連附和，「而且你還拿了我們孫老闆的配料方。」
嗤笑一聲，小錢總算明白當初為啥第五名被侯胖子算計出了文苑市場。這貨就是心太軟。「配料方早被我改良了。而且你們申請過知識產權沒？」沒有知識產權，上法院打官司都沒贏面，小錢讓第五名少嗶嗶，該咋就咋，「咱兩家關係再好，也不能賠錢賣給你。」
「你哪兒賠了。」第五名可知道小錢弄了這錦鯉飼料後，生意多紅火，「外頭賺那麼多。」
「外頭賺幾個錢跟你有關？敢情我外頭掙的，就為填你這坑？」別說只是名義上的男朋友，就親夫妻，還得把經濟賬理清呢，尤其這年頭，離婚率高居不下的。
聽小錢咄咄逼人，孫婷受不住了。即便跟姓趙的斷絕了父女關係，可養尊處優的姿態沒丟。受不了別人居高臨下地拿著自己，不耐煩地看了眼第五名，「不就是飼料嘛，大不了不要了。」說著就蹲岸邊看自己放的那些小錦鯉，都不願搭理小錢。
「不要沒關係。我也不是逼著誰買。」小錢捋捋頭髮，意味深長地看著第五名，「按照你們原來的配方來，也挺好。」說著，繞著水潭散步去了，一副輕鬆的模樣。
第五名急了，瞅瞅小錢，壓低聲音問孫婷，「魚都放進去了，不要小錢的飼料，咱買誰家的？」
孫婷也是一愣。平日里頤指氣使慣了，剛一來氣，就放了話。沒想那麼多。不過沒服軟的習慣，「大不了咱自己配。反正從前也不是沒配過。」
「這成本咱現在可扛不住。」想到孫婷配料方上的成份，第五名就心悸，給孫婷算賬，「你從前那飼料，配出來一斤得一百來塊。這還是小魚的階段。可從錢家進貨，一斤才三十。而且其中蟲粉我還能賺上一點，貼補貼補。」
「這麼便宜！」！孫婷大驚失色。竟然連自己那飼料的零頭都不到？
「她把飼料改良了。」
「我還以為她順口胡說……」孫婷這下覺得事大了，飼料成本是大頭，兩人如今又沒啥錢，還按照原來那成本養，根本養不起，這還得買人家小錢的飼料。有些後悔剛才脾氣太沖，望著遠處和鐵馬說說笑笑的小錢，想去再談談，又抹不開面子。
第五名察言觀色，知道孫婷是懊惱了。趕緊表態，「是這，我再去跟她談談。大不了求求她。」
「憑啥求她！」孫婷眉毛一挑，脾氣又上來了。想起鐵馬話，忍不住批評第五名：「別以為你是替我跑腿兒，就可以跟人家低聲下氣。租水塘是不是你掏的錢？當初我可跟你說過，這算你入股！既然是股東，就拿出股東的樣子來，別給公司丟人。要談，就正式談！沒啥求不求的。」想想，又覺得不對，「只有你去，她豈不是認為我在示弱？不行，咱一起去！」
祖宗！第五名忙拉住孫婷，「咱們做買賣，是為了賺錢，不為了和人峙氣。」指著水潭裡的小錦鯉們，「你是專家，先幫咱看看它們的情況；小錢那邊，我一個人，啊。」
好說歹說，終於打消了孫婷制霸談判桌的念頭。第五名跑回去又找小錢。這低頭的姿態一出來，小錢就佔據上風了。
「咱是做買賣的，你還要繼續跟我買飼料；我當然不能拒絕了。」小錢順手從窩棚旁放著的魚飼料里抓住一把，朝水潭裡撒，「可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咱兩家關係再好，也擋不住上漲的物價呀……」
姐，你這邊也好好說話成嘛。「給個痛快話，到底要漲多少錢？」第五名想到剛剛孫婷提過的自己是股東的話，爽快地讓小錢開個價碼。物價上漲，自己也能理解。一斤要長個三角五角的，大不了就忍痛認了。
「不多，就三塊。」小錢豎起三根手指頭。
「三塊錢還叫錢？」鐵馬覺得這數目丟到地上都沒人拾。
「懂個屁。拍你魚去！」第五名想把鐵馬踹水潭裡。從三十漲到三十三，聽上去只漲了一成。但賬不是這麼算的。瞅瞅水潭裡的魚，現在錦鯉們都小，每天差不多耗費一百斤飼料，每斤漲三塊，那就是每天多掏三百塊錢；但過陣子，錦鯉大了，每天起碼投喂四五百斤魚飼料，這等於是成本上漲了一千多塊！還是每天一千多!一個月下來……不能計算了，頭暈。不知道是因為起太早還是因為氣的。憤憤不平地瞪著小錢，第五名說：「一斤漲三塊，這不是坑人么。」
小錢卻笑了：「生什麼氣呀。怎麼就是坑你了呢。」溫柔地看著潭邊擁擠的錦鯉，又添了一把飼料，把理由又重新說了一遍：「你也不是不知道，咱給你配的這飼料都是用的好東西；那些原料進貨不容易，人家上游卡我們脖子，我們也是沒辦法。」望了眼遠處疑似在生氣的孫婷，不著痕迹地朝第五名身邊挪挪，「總比孫老闆配的那飼料便宜多了吧！」
這是被小錢掐住軟肋了。第五名心裡叫苦不迭，後悔剛剛沒及時阻止小錢和孫婷直接PK。孫婷脾氣壞，估計是把小錢的火給拱起來了。趕緊低下身段，敘述和自己和錢家的種種舊情，包括當初在文苑市場里，幫錢家弄倉庫的事兒，只求小錢看在關係還不錯的份上，放自己一馬。「畢竟是剛起步嘛。」討好地朝小錢姑娘笑著，啥股東不股東的，這會兒董事長都不值錢了。整個養錦鯉的公司都負資產呢。
瞧著第五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臉，小錢滿意地抿起嘴角，神色越發和藹，關切地看著第五名，挺擔心個樣子，「我也知道你難，要不然……咱想個折中的法子？不要你掏錢。」
這會兒只要不讓自己掏錢，掏啥都行。「啥法子？」第五名急切地問。
小錢微微一笑，越發慢條斯理。「瞧，我好歹是你隨叫隨到的『女朋友』。看在這的份兒上，我吃個虧吧。只要你把孫老闆那本子上的東西讓我抄一遍，我就不漲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