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圖窮匕見
「什麼本?」鐵馬也學著小錢的樣子蹲潭邊餵魚,半斤飼料下去,把第五名、小錢的話聽了一耳朵。如今人工貴,何況是女朋友這種高危工種。小錢姑娘想跟第五名搞點兒交換條件能理解,關鍵那本子是什麼鬼?
「孫婷的筆記本,上頭是養錦鯉的飼料配方。」第五名這會兒明白過勁兒來了:小錢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嚇得趕緊朝孫婷那邊望了眼,幸虧離得遠,聽不見,不然非殺過來,跟小錢來個你死我活。
「這咋能給她看!」不等第五名反對,鐵馬先不答應了。雖然終日吃喝玩樂,但人沒白受教育,一句話指出問題所在:「那可是知識產權!」打量著小錢,和第五名同仇敵愾,「而且你憑啥問第五名?就算不問孫婷,也該問我,我才是孫婷她未婚夫!」
「一邊兒去。」小錢懶得跟鐵馬這毫無戰鬥力的理論,直奔第五名要害,只問他:「你就說,讓不讓我抄吧。不讓抄,我就漲價了。」
小錢姑娘就這點好。溫情脈脈的面紗一旦撕去,血淋淋的現實就給擺眼前了。第五名瞬間算了筆賬:被鐵馬這貨給糟踐了五萬塊錢,自家修墳、請客前後又花出去小十萬,最近從蛉蛉蟲上攢下的錢幾乎都花光了;搞了次偽公益活動,小三十萬收入都捐了學校……雖然還能朝扇叔那邊送蟲,但飼料漲價後,月復一月,收益抵不上開銷……越算臉色越青,這會兒看著小錢,覺得她猶如吃人的惡鬼,獠牙盡露。
萬惡的資本家!
小錢還怕第五名不知厲害,洋洋得意地幫他算賬:「雖然我不知道你賣蛉蛉蟲,能賺多少錢。可蟲季結束怎麼辦?人家西倉那邊,一年就賣幾個月的蟲,剩下都賣滷汁涼粉,你也打算去賣涼粉?噢,忘了,孫老闆回來了。只可惜,她爸不支持她養魚吧?聽說斷絕父女關係了?那要湊錢,只能賣她那輛大切諾基了。」
這話真惡毒,第五名咬牙切齒,卻不能當著小錢的面承認落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他告訴小錢,「不麻煩你替我操心。賣蟲子的錢不少,足夠開銷!」
小錢笑起來:「行。就算你賣蛉蛉蟲賺得多。從現在到蛉蛉蟲下市,二三十萬頂天了吧?」指著水潭裡的錦鯉,「可這些魚,起碼得再長半年才能真正地賣出價錢!這期間的資金窟窿怎麼堵?靠賣錦鯉?得先把它們喂活吧?」
高材生就這點不好,道理一環扣一環的,又明白整個過程,讓人無法反駁。第五名左算右算,也騰挪不出足夠的錢。
「離了你錢家,誰還不養魚了?」鐵馬看不過眼了。心疼第五名,水族館大總管的氣勢便上來了,「別處不說,光文苑市場,就不下十家賣飼料的。三萬多尾錦鯉的飼料,可是一筆大買賣,放別家,或許比你家還便宜呢。」
小錢點點頭,朝鐵馬豎起大拇指:無知者無畏說的就是你呀!行內的事兒,還得跟行內人商量。似笑非笑地看著第五名:「鐵馬的話,是你的意思?那剛談崩了,你還回頭找我幹啥?不從我家買,別家買的你放心么?」看第五名不吭聲,知道他有些動搖,又添了把火,「這話換了別人,我死都不會說。可咱們關係不一樣,實話給你講,給你配飼料,我用的每樣成份都是真貨、好貨,比例一點兒不差。你要去別人家配飼料,人家多摻點兒豆粉你知道么?拿棒子麵替代魚粉,你能看出來?」
「這話說的,好像這年頭就你一家老實生意人。別人都黑了心腸?」第五名聽了小錢的話,冷汗都下來了。他此前真沒朝那些方面想過,但這些年在文苑市場也見過不少世面,得承認,小錢說的是實話:一分錢一分貨,商戶們為了降低成本,的確能做出很多讓人不帶感的事兒來。望著水潭裡游弋的錦鯉,突然後悔今兒帶小錢到魚塘來了,不看還好,幾萬尾是個啥概念誰也不知道;這一看……以小錢的性格,別想讓她打消敲詐自己的念頭了!
「佩服!」鐵馬這立場不堅定的,瞬間就被小錢的霸道無恥征服了。雖然和孫婷走的不是同一種路線,但強者散發出的氣質,總是那樣迷人。要不是還有點兒對第五名忠貞不渝的念頭,這會兒都想投入小錢的陣營了。
最不長眼的當屬墳包。剛來的時候不見人,這會兒第五名正為飼料漲價頭疼著,美滋滋地拎著個空飼料袋過來了。向第五名申請:「咱這批魚的飯量很大呀。咱這點飼料怕不夠喂幾天的,你得趕緊進貨呀。」
第五名想給墳包喂一噸糖,讓他直接糖尿病併發症死掉算了。這兒正談漲價的事兒,跑過來說飼料不夠用,你哪一邊兒的?瞅了眼旁邊看笑話的小錢,咬著牙問墳包:「昨兒不是剛拉回來一些?」
「哪夠呀。」墳包不知發生了什麼,樂顛顛地向第五名表功,「吃越多,長越快。按我這少吃多餐的喂法,一個禮拜就糟蹋完了。」
哈哈哈哈——小錢忍不住笑出聲兒來了。
第五名面紅耳赤,抓住墳包想把他丟魚塘里。
見第五名惱羞成怒。小錢忙解釋:「看,我沒說錯吧。飼料好,魚才好。你覺得呢?」眼睛眨巴著,笑眯眯地凝視第五名。旁邊鐵馬也沉痛地看著他,說:「漲價,是個死;膽敢出賣孫婷的秘密配方,更是個死……缺點是死定了;優點是你可以選擇怎麼死。」
啥叫自己選擇可以怎麼死?不一直宣揚自己是孫婷未婚夫、公司合伙人。這會兒遇到困難,責任就都自己跟孫婷扛了?富二代真靠不住!
第五名腹誹著鐵馬,又覺得小錢就像是技藝嫻熟的漁夫,而自己則是一隻苦逼魚鷹,正被她緊緊扼住脖子,要把現在包括以後捕獲的各種成果都吐到她手裡——還不得不吐。
「第五名?」墳包這會兒察覺出異樣來了。想了解下情況,見第五名擺擺手,很壓抑的樣子,沒敢追問,先溜了。
「讓我想想。」第五名決定先緩衝一下。做買賣不能置氣,關鍵是置氣也沒用。如今胳膊擰不過大腿。
「沒事兒,給你一天時間想。誰讓我是你隨叫隨到的女朋友呢。」小錢愉快地呼吸著高山草甸的新鮮空氣,「如今在你們鎮上都搖了鈴了。」
真想捏死這女子。第五名氣笑了,鐵馬在旁邊無奈地搖頭,「就說嘛。你倆果然是相愛相殺的節奏。」
屁——第五名不願對女人下手,可揍鐵馬沒心理障礙,剛壓抑的情緒正要深深銘刻在鐵馬的身上,山樑上便過來了倆目擊證人,還都是村幹部。
「呀,咱這魚長得可真美。」
沒眼色的不只是墳包,老伍有時候也算上一號;領著東壩頭的村長曹俊,熱情地為他介紹村上能人第五名的魚塘。
看到曹俊,第五名心裡更窩火了。這不就是抄自己後路那孫子嗎?敢不經自己同意就朝嫂子求親,當自己是死人?想到這點,再看曹村長就不那麼順眼了。也不覺得他是啥青年才俊的農村幹部。瞅瞅那身打扮……別說名牌,衣服上連普通的牌子都找不到,一看就是街邊十幾二十塊一件的廉價貨,褲腳上還有迸濺的泥點子。
但艱苦樸素不能說明啥問題,多少大貪污犯都騎個破自行車上下班呢。難保這曹村長不是潛伏期的貪官污吏。這種人怎麼能配得上嫂子?這樣想著,似乎加重了因為魚飼料漲價而引發的不快。第五名不願理會曹村長,也就任由鐵馬喧賓奪主地介紹錦鯉飼養的情況。
「這魚可真美。」曹村長看著水潭裡的各色錦鯉,眼裡透出羨慕,「這一斤得不少錢吧?」
沒見識,這玩意兒能論斤嘛。鐵馬得意地告訴曹俊:「一斤十塊錢跑不了!」
曹俊更感興趣了:「這麼小的魚,就十塊錢一斤。那大了還得了?」轉頭看著第五名,一臉誠懇,「第五名同志,不瞞你說。我們東壩頭這兩年也養起了魚。但我這當村長的沒經驗,可能帶了大伙兒走了彎路……」一臉慚愧懇求第五名,「你是這方面的專家,能人;能不能賞臉到我東壩頭去一趟,給咱指導指導,傳傳經驗?」
傳啥經驗?傳快被賣飼料的擠兌死的經驗?第五名不認為自己眼下適合當導師,看了眼老伍,意思是他咋不問問自己,就把人領來,搞了自己個措手不及?
老伍沒領會這眼神內的深意,更不知道東壩頭這位曹村長竟然敢挖他和胡支書的牆角——斗膽跟劉秀娟相親,還訂親了!極少被人求到門上的滿足感,主宰了他的理智,帶著全盤的熱情,就替第五名答應下來:「沒問題。咱名名從來不是藏私的人。就說富強那瓜皮,還不是聽了咱名名的訓誡,才把他董家寨給搞起來的。」
老不要臉的竟敢越俎代庖?!第五名剛要把話攔下,曹俊卻已經激動地抓住第五名的手,一通猛握:「第五名同志,我替東壩頭的鄉親們先謝謝你啦。」
謝你全家。第五名不好直接發火,示意走過來的孫婷,「正好我們孫老闆在這兒……」想要力挽狂瀾地把事情推了,老伍卻得意地擺擺手,「不謝,不謝。」拉著曹村長繼續深入考察魚塘,「前頭水面更寬,先轉轉。
我還沒答應呢!第五名正要攔住兩人、拒絕曹村長的時候;鐵馬卻眼珠子轉轉,湊到耳邊慫恿說:「去嘛,去嘛。」
「去幹啥?我自己的事兒都顧不過來呢。」第五名撈起一把潭水朝臉上潑著,希望自己冷靜下來,別因為魚飼料漲價的事兒弄死小錢。
「你咋這樣不講情面呢。」鐵馬望著曹村長那邊,「人家曹村長,好歹是你未來的……這得咋稱呼?叫哥吧,好像不太合適;叫姐夫呢……姐夫和嫂子,哈~」
這貨就不會說人話。惡狠狠瞪了鐵馬一眼,第五名卻被提醒了:不能因為跟小錢生氣,嫂子那邊就不管了。東壩頭得去。為了嫂子,必須看看這曹村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估計不是好人!
「我也跟你去東壩頭瞧瞧。」水潭邊喂著錦鯉,小錢笑眯眯地看著第五名,滿臉打著算盤。
這是惦記著再賣一份魚飼料,好一起漲價?
最討厭奸商了~「去,怎麼不去,一起去!」第五名讓鐵馬把孫婷也喊上。連「女朋友」帶孫、鐵二位老闆,咱能人嘛,就是這麼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