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鄉情難卻(上)
談合同跟談戀愛差不多,歸根結底都是一種美好的撕逼過程。剛開始柔情蜜意,純屬對彼此了解不多;一旦摸透對方……呵呵。
烘乾機是一疙瘩錢,隨隨便便扔到東壩頭不合適,運轉起來沒個廠房不行。為了在後續談判中搶佔優勢,第五名決定請劉秀娟領著再了解下東壩頭,找個合適的地點。
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但在嫂子的陪同下朝村子深處走走,就發覺它的表裡不一。樣子光鮮的房屋全靠村口;越朝里,房子越破,一眼望去,彷彿回到了伍家溝。
這不成了面子工程?不由想到省城街頭:靠大街的建築物,牆皮瓷磚貼得光鮮亮麗;背街的則全是危房和舊樓……省城這麼弄能理解,好歹有個城市形象在裡面;可東壩頭咋也吃這一套,深山老林的,這樣弄是為啥?
第五名不解,劉秀娟倒習以為常,告訴小叔子,能弄成這樣也算人家曹村長的政績。
治標不治本……第五名對曹村長的評價瞬間降低。但換位思考一下,畢竟才來兩年,能把一個貧困村帶得面上光鮮,也還可以了。就是村民們很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所到之處,都只站了遠處指指點點,沒人過來打招呼。不知是不是嫂子新裝扮太時髦的緣故,叫老鄉親們不敢認了。這讓第五名又自豪又自豪的。
走著走著,瞧見一座寬敞院落,覺得大小符合心目中的廠房。想進去看看,卻被劉秀娟抬手攔住,示意他院子左後都有住戶。「廠房咋能建在這種地方。得避開人。不然開了工,人家今兒說你吵,明兒說你污染,三天兩頭想盡辦法訛你,你還干不幹了?」
聽劉秀娟這麼一說,第五名不由佩服起來,「還是嫂子心細,想得又深遠。」不料劉秀娟謙虛地擺擺手,「當初咱伍家溝的筷子廠,就是這麼被訛走的。」
「……」想想剛回村時被墳包訛詐的情形,第五名對「nozuonodie」的認知,又上了個新台階。瞅瞅這院子的大小和位置,又覺得可惜,「萬一東壩頭人和咱伍家溝的不一樣呢?興許不會訛咱?」
說這夢話,是早起腦袋被李大亮給踢了吧?劉秀娟趕緊把第五名拉走。「這兒算啥好地方,村裡這麼大,多走走。看上哪塊地,還不都由咱說了算。」既然是東壩頭求著小叔子買魚的,下意識認為姓曹的和全東壩頭該把小叔子供起來,要人給人,要地給地。而且廠房不能光考慮位置,剛不還提到這水電是重中之重。前頭不遠處就有個井台,是東壩頭村最大的,先過去看看。
窮鄉僻壤的,沒啥娛樂活動。沒等靠近,就發現十來號婆娘借洗衣服之際,熱烈地溝通著各家是非。尤其是劉秀娟她前閨蜜,舌頭保持高頻運動的同時,手下還有條不紊地搓著衣服,讓周圍人等相形見絀。
「今早瞧見秀娟,我都沒敢認。那一身穿的,連她媽都不如!」前閨蜜一臉同情地扯開大嗓門,直奔今日八卦主題。
「她這會兒回啥娘家?」
「被他小叔子攆回來啦?」
聽眾們的七嘴八舌讓前閨蜜越發興起,鐵口直斷地告訴眾人,沒聽說劉秀娟那大學生小叔子發了?如今蓋了新房不說,還娶了個城裡女朋友。肯定不會留劉秀娟這喪門星在伍家溝。啥仙姑不仙姑的,別看她平日里裝神弄鬼以為自己多神氣,往後還不是得回東壩頭娘家,看她弟弟和弟媳婦的臉色過日子。女人沒了男人,這日子也就塌啦……
聽著咋就不是人話呢。早上進村那會兒,就該朝死里抽她!劉秀娟臉色瞬間就給黑了,想過去朝前閨蜜開噴,礙於第五名在身邊,強忍下火氣。第五名卻不幹了,正要挺身而出給嫂子要公道,不想劉秀娟的弟弟如神兵天降。奪過前閨蜜手裡的洗衣桶,用力把桶砸在了那娘們的腳下。
巨大聲響嚇了眾人一跳。水潑出來賤了前閨蜜一身,叫喚一嗓子蹦起來,卻因為動作太大,把洗衣盆帶翻了,框里哐當的從井台上滾下來,剛洗好的衣物散落一地。
「讓你咒我姐!讓你嘴碎!」劉小弟還不解恨,又一腳將洗衣粉踢翻在地,順著水流衝進了水溝里。
前閨蜜怒了,上來就扭住了劉秀娟他弟,可哪兒有男人力氣大,一個照面就被輪翻在又濕又滑的水溝里。這就過分了,一下就惹了眾怒,眾娘們兒群起圍攻劉小弟,看的一邊的劉秀娟無地自容。第五名也被劉小弟的勇武給震懾了,剛剛在家裡還一臉懦弱的慫人剎那就脫胎換骨,大戰眾婆娘絲毫不落下風,井台邊上又是衣服又是水,一片狼藉。
「嫂子……」第五名有點抹不開臉了。按理說劉小弟出手是給秀娟找公道,自己沒有旁觀的道理;可第五名天生沒有和女同志動手的天賦,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咱走吧!」
劉秀娟對弟弟的爆發也有點吃不住勁了。剛這親弟還在家裡跟媳婦一起擠兌自己,被小叔子教訓後按理得老實一陣子,怎麼就忽然知恥而後勇了呢?管他吧,一老爺們砸人婆娘家的洗衣盆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可不管吧,這會兒就快被眾婆娘征服了,臉上已經被撓的七零八落,畢竟還是自家的親弟。
看到劉秀娟一臉的難堪,第五名這會兒也只能挺身而出了,畢竟不能讓嫂子丟這個人。朝前走了幾步,運了運氣,下了下決心:「住手!」
這一聲比較洪亮,起了靜街的作用,混戰中的眾人齊齊朝第五名看過來。劉家小弟得了喘息之機,趁第五名吸引仇恨的空檔,撒腿而去,轉眼不見人影。這就太意外了,本來是抱著勸架的目的來的,可劉小弟的不辭而別一下把第五名孤零零晾在了外面。
「你誰啊?」前閨蜜一身泥水,五官扭曲的沖第五名而來。等第五名反應過來,已經被一群滿怒的老熟包圍,並大腦一片空白。
劉秀娟知道第五名應付不來,擠進來將第五名拉到自己身後。
「秀娟?」前閨蜜不敢相信的看著劉秀娟,被人扔桶的憤怒和看到劉秀娟的尷尬,在一瞬間都變成了驚愕。
媽呀這劉秀娟?脖頸上光燦燦的金飾品、手腕上那綠油油的大翠鐲、身上腳下的豪華裝備……一大早遇到的那個棄婦難道是個幻覺?前閨蜜腦細胞不夠用了。旁邊的婆娘們也尷尬地朝劉秀娟笑,被人抓現行的感覺不太美好,尤其是當事人的打扮……眾人齊齊瞪向前閨蜜:這叫日子過得不好,那啥日子算好?瞎了你氪金狗眼!
體會到眾人羨慕的眼神,劉秀娟這會兒也淡定下來。端莊地捋捋頭髮,假裝沒聽到前閨蜜對自己的詆毀,跟婆娘中的幾位長輩問好。大伙兒尷尬地回應著,前閨蜜則嫉妒地瞪著劉秀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拉仇恨的竟是劉秀娟身邊這英俊的小夥子。
長得帥就能包庇壞人?還沒王法了!前閨蜜主動屏蔽了自己造謠生非的過錯,把矛頭指向第五名!就因為劉秀娟這小白臉才讓劉小弟脫逃的,拽住第五名要賠衣服。
這舉動把劉秀娟給氣到了,一把推開前閨蜜,「放開你臟手!小心我剁你爪子!」
前閨蜜被劉秀娟的氣勢給震懾了。眾婆娘也看不起背後造謠中傷,更不願得罪一身貴氣的劉秀娟,均沒人幫她。有兩個已經站在劉秀娟一邊,勸劉秀娟別跟這種人生氣,天生一張賤嘴。
沒了群眾基礎,說起來又是自己理虧,前閨蜜受不了了,索性一咕嚕滾到井台上開始嚎啕。一邊哭鬧,一邊還細數劉秀娟不念舊情,有了錢專門回村欺負人。這是種天賦,哭嚎是把自己營造成弱勢群體的必要手段,控訴則是深度代入受害者的一種本能反應;值得稱道的是,哭的凄慘並不影響控訴的直觀表達,兩者互不干擾又融為一體,鬼斧神工。
第五名驚嘆之餘又有點驚慌,既然已經被人營造成了有錢人,那就如同變成了反革命。要知道在當今社會,有錢人是沒法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何況個小山村乎……只能認栽了。
下意識掏錢包給人賠償,劉秀娟第一時間就發覺小叔子要屈服,一把將第五名手抓住。第五名滿心彆扭的看了眼劉秀娟:「賠點錢算了吧。」
「一分都不給!不然她就沒完了!你別吭聲,讓她嚎!」劉秀娟知道這些人的秉性,小叔子這是回來談生意,但凡讓村裡人訛一次,往後就綿綿無絕期了。這會兒不能順理講理,否則會越描越黑,要另闢蹊徑。
仙姑不是白當的,早就識透了這種人的心肝脾肺腎,前閨蜜嚎了一陣看收益不大,氣勢逐漸萎靡下來。劉秀娟看時機已經成熟,吩咐第五名從井裡打一桶水上來。眾人不解劉秀娟用意,沒想到劉秀娟提著滿滿的水桶用力順著井台潑了下去,水勢順著井台飛濺而下,澆了個前閨蜜齊頭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