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潛規則(上)
老伍和田鎮長寂寞多時,一看要喝酒了,終於感覺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雖然都是城裡人,可城裡人和城裡人也還不一樣。導演等幾位攝製組位高權重的,會吃會喝,被第五名和胡支書應酬得十分滿意。那些拿死工資的在吃喝上頭跟老伍、田鎮長水平差不多,嘗不出胡支書的好手藝,倒是抽煙喝酒更痛快。這就輪到田鎮長和老伍發揮長處了。
熱情還不簡單嘛。白酒先倒上半缸子,「我先干為敬,大伙兒隨意啊。」話說得到位不到位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歡迎姿態擺得十足。霸氣的三茶缸白酒下肚,田鎮長和老伍在攝製組底層群眾中間就樹立了好形象。
導演這邊更是高興。沒想到啊,這次的工作還沒開始,就經歷了這樣一番跌宕起伏。先是以為被鐵馬騙到原始社會了,可如今又能住明清老宅,又能享受超一流的美食;倒比在什麼影視城拍攝舒坦多了。心裡一暢快,瞅人瞅事的就都順眼了。
真誠地拉過第五名,導演請他給自己講講創業史。內心承認,最初要問是因為不託底;這會兒想知道,是真心對第五名的經歷產生了巨大興趣。這院子怎麼來的?為啥會有超常規配置的村支書以及超凡脫俗的咱小嫂子……以及窮小子是怎麼勾搭上富二代鐵馬的?這會兒都成了興趣焦點。
「給哥說仔細點;講不好沒關係,哥幫你重構。」酒酣耳熱中,導演對第五名越發親近。
於是第五名就把胡支書和孫婷構思好的故事徐徐展開。一出年度創業感情苦情撕逼動作大戲,便栩栩如生地在導演腦海里呈現出來。不得不承認,比起鐵馬、孫婷的構思,胡支書明顯技高一籌。創業經歷講到一半,導演都想衝出去替天行道把老伍弄死了。
多好一小寡婦啊。導演充滿悲憫地看著另一桌招呼人的劉秀娟。即便看過成千上萬的劇本,但那些都是虛構的。眼前這苦情小嫂子卻真真切切擺在面前。再加上第五名這刻苦考學,在城鄉兩地不靠父母全憑自己奮鬥的艱難經歷,標準的勵志逆襲城鄉創業政策劇好題材啊!
一把攬住第五名的肩膀,導演責無旁貸地告訴他,「兄弟,你這創業史,哥拍定了!」
成啦!得了導演這句話,第五名心潮澎湃。下意識看了眼孫婷,也從她眼中瞧見了喜悅。別管鐵馬當初怎麼說、怎麼講,只要這會兒導演有了創作激情,還怕拍不出來好東西嗎?
天漸漸黑下來了,懸掛在屋檐下大燈泡,把第五家的院子照得如白晝一般。從導演到場工,全攝製組的人都吃喝得十分滿意。工作熱情空前高漲。喝得下盤都不穩了還嚷嚷著要開機。
第五名、胡支書趕緊安排人手,把攝製組都安置好後,大家鬆了一口氣。階段性任務這就算完成了。後頭怎麼說怎麼做,這得讓幾個角兒把各自的戲熟悉了才行。這才是個挑戰。演員這邊不能出紕漏,胡支書沒時間歇息,喊老伍,又叫上田鎮長,得給這倆瓜慫連夜講講戲呀。
看到胡支書把最大的任務扛了,第五名就放心起來。本來想跟孫婷再聊幾句,看到她露出疲憊之色,話就變成,「累一天了,你早點歇著吧。」帶她去了房間。
開門一看,鐵馬已經在裡頭洗漱開了,見到孫婷,捂著胸口發出小小一聲嬌嗔。「討厭,人家走光了啦。」
啦你妹啊。孫婷轉身瞪第五名,「他怎麼在這兒?」
第五名苦笑著把難處講給孫婷。村裡條件不好,能住的就第五家,除了導演有單間外,其他人能安排睡一屋就安排睡一屋。「你倆是未婚夫妻。」想必嫂子以為城裡人都開放,就順理成章地把倆人安排到一起了。
孫婷也不好怪第五名。自己和鐵馬搞得突然襲擊,第五名能一路妥當安排已經很不錯了。好在對方是青梅竹馬的死人妖,不過……「你呢?你住哪兒?」
「我跟嫂子一屋啊。」第五名理所當然地回答。
孫婷眼皮一跳,下意識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妥。可想想當初在廟裡,好像第五名和劉秀娟也是那麼借住的。興許是想多了吧。「那你也早點休息。」孫婷,說著就把門給關了。
「哎?怎麼不問我的意見呢?」屋裡鐵馬不樂意了。
「閉嘴。」又傳出孫婷不耐煩的聲音,以及一聲奇怪的悶響。鐵馬就安靜了。
第五名鬆了口氣。幸虧對方是鐵馬,要是別人……自己想衝進去打人的念頭會不會太變態了?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劉秀娟那屋,卻見劉秀娟怔怔地坐在梳妝台前。
「嫂子?」第五名輕喚了一聲。「你咋還沒歇著?」問完就瞧見劉秀娟那張床了,頓覺自己這話說得太失禮。了斷和尚廟裡那居士房雖然小,但炕大。兩人一人炕頭一人炕梢的,雖說是睡一炕上也不覺得有啥。可家裡這是張床,兩床鋪蓋弄好,就被窩挨著被窩了。簇新的被面上還印著艷麗的花朵,
劉秀娟臉蛋通紅。胡支書那老不修的只給留了一張床。想睡覺,叔嫂倆人就得這樣頭挨頭腳挨腳的……儘管不反感,但自己先上床躺著了,總歸不好。左右為難中,第五名又進屋了。對著他就更不自在,往日里挺寬敞個地方,這會兒突然逼仄起來,呼吸都有幾分困難。
「你先睡吧。」劉秀娟拿出紙筆,假裝在上頭寫寫畫畫,「今天出來進去的東西太多了,我這兒留個底子,到時候也好跟村委會那邊結算。」
第五名看著緊挨在一起的兩床鋪蓋。不管是睡裡頭還是睡外頭,都會緊緊挨著嫂子……想想那情形,挺溫馨,心跳得便有些不規律。「我不困。我陪你。」飛快地回答了一句,卻讓氣氛更尷尬了。
鐵馬和孫婷也尷尬。雖然對外說是未婚夫妻,可其實……「爺長這麼大都沒跟女的睡過!」鐵馬把自己緊緊裹在被子里,一臉警惕地看著孫婷。
看不上死人妖一副受害者的嘴臉,孫婷怒視鐵馬,「你當我願意?占這麼大地方,滾裡邊點。」懷疑第五名和他嫂子也是共同睡這麼狹窄的一床……一展開聯想,氣兒就更不順了。
「憑啥。」鐵馬這會兒也不怕走光了,一掀被子,拿手在床中間劃線,「一人一半,楚河漢界誰也別過。」
你當小學生分課桌呢?!孫婷一腳把鐵公子踹向床腳。鐵公子委屈地捂著自己,淚眼汪汪地瞪著孫婷,「打小你就欺負我!」
「閉嘴——」
孫婷、鐵馬那邊吵嚷不休;第五名和劉秀娟這邊卻陷入到一種曖昧的沉默里。封閉的空間讓兩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東西,有點享受那感覺,心緒起伏中,甚至都不願出言打破這樣的寧靜。
「呀——」屋外突然傳來了鐵馬叫聲。第五名如夢初醒,趕緊抱起一床鋪蓋朝地上鋪。「咱家乾淨,我睡地上吧。」
劉秀娟想拿點當嫂子的架勢出來,可不知為何,這會兒不像在廟裡那麼坦然了。說話的語氣便不那麼有力,聲調裡帶著一絲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你明天還要幹活兒呢。我睡地上。」說著,手抱住了那床鋪蓋的另一頭,指尖剛好按在被面印著的牡丹花上頭,越發顯出如玉般的潔白。
第五名突然有些不敢直視劉秀娟。又不肯讓她睡地上受罪,便死死抱住鋪蓋不肯鬆手。
兩人僵持間,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第五名,你出來。」外頭是孫婷的聲音。劉秀娟轉頭朝門口看了眼,第五名趁機把鋪蓋卷搶到懷裡,跑去開門。
天徹底黑下了。只有幾間房裡的燈還亮著。也許是月光的緣故,孫婷身上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光輝。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第五名擔心地朝她和鐵馬那屋看了眼,「認床?」
「你好意思說?」孫婷也下意識放輕聲音,「你放心我跟鐵馬在一塊兒?」
「有啥不放心的。就他那樣,能把你怎麼著。」第五名心中,鐵馬早就被從老爺們兒的區間給划走了。
「你這是要打地鋪?」孫婷瞥了眼第五名手裡的鋪蓋卷,心裡突然舒坦起來,覺得自己真是多慮了。「山裡冷,你不能睡地上。你去我屋跟鐵馬睡,我跟你嫂子睡。」體貼的話用命令語氣說出來,卻並不討人厭煩。
這樣也好,自己就不為難了。第五名把鋪蓋塞給孫婷,又想起來那屋可是鐵馬呀。指著自己問孫婷,「那你放心我跟鐵馬一起睡?」
「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倆不是早就好基友了嘛。」孫婷笑起來,不容第五名辯解,抱住鋪蓋反身把第五名給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