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入戲

176.入戲（上）

怕打擾屋內第五名和鐵馬的雅興，導演躡手躡腳地回自己那大正房了。下定決心一定要把第五名創業這年度創業感情苦情撕逼動作……基情大戲素材給拍好。雖說農村戲的收視率總不太高，但角度如此新穎，拍好了，自己從三線導演躋身二線導演，完全沒問題呀。

哈哈哈哈哈——

「老鴰？」胡支書嫌外頭傳來的怪笑聲太吵嚷，讓墳包把窗戶關上，蚊香也多點一盤，沒看老伍和田鎮長都被咬成慫了嘛。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胡支書為了讓明天的拍攝更順利，連夜找老伍和田鎮長對戲。墳包也想掙個角色，就給富大山那邊加了錢，讓他繼續看守魚塘，自己騰出時間跟在胡支書屁股後頭轉，希望也露個臉。

「支書，您看。那些電視劇里，壞人身邊不都有個跟班兒的嘛。」墳包展示了下自己並不存在的肌肉，「我覺得我就成。」不在乎正面角色還是反面角色，只要能上鏡，演墳包都行。

胡支書對墳包的小機靈給予了高度評價。說的沒錯，壞人身邊得有個炮灰。就重新布置了一遍細節：老伍心狠手辣，不但阻礙第五名創業，還派墳包前去訛詐，想把第五名從山裡趕走。

「為什麼？」老伍真心不明白自己作惡的動機。

「這樣才方便你在伍家溝行兇作惡！」胡支書下了結論。老伍覺得冤，認為在這點上，自己別說胡支書，甚至遠遠不如了斷和尚呢。

這思路倒給墳包開闢了新世界。「村長，我爸我媽訛名哥，是你指示的？」不敢相信地看著老伍，墳包痛心疾首，「名哥怎麼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

「滾——」老伍一巴掌抽墳包糖尿病臉上。腦殘的，這是戲劇！

「胡支書。這個劇本的立意還是不錯的。凸顯了咱們基層群眾擁護政策，發展經濟，自主創新等精神。啊，這個，但是呢，人無完人；作為一鎮之長，我還是要對劇情提出一些小小看法。希望能更符合咱們現階段的情況。」田鎮長聽完胡支書的講述，拉長了官腔，透露出些許不滿。

故事好看。創業是艱難了，第五名是能人了，可自己怎麼能是反派呢。一個村長，和一個死不要臉的糖尿病患者就行了。「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咱們適度表現就夠了。把我這樣的高官牽扯進來，不合適，不合適。」田鎮長謙虛地擺擺手，拒絕對自己那些不知廉恥的角色安排。

晚上想通了，晨起再看伍家溝；品味出的就不再是破爛與貧窮。晨霧褪去，山的雄偉與險峻便都在眼前。伴隨著犬吠與雞鳴，整個村莊被喚醒，展現出了一股勃勃生機。

導演背著手在繞著第五家宅邸外晨散，興味盎然地眺望整個村子。作為一名好導演，必要因素就是入戲快，能夠精準把握劇情的同時還能加上自己的理解。既然決定要拍，就必須找到最好的敘事角度。

思考中，溜溜達達從前門逛到了側門。瞧見劉秀娟坐在側門門口，面前排著十幾號背著筐子的村民，不由好奇地朝那邊走去。

劉秀娟正接過村民們遞來的小盒盒，裡頭全是竹蛉、馬蛉之類的小鳴蟲。看到導演，忙停下手裡工作，笑著起身，拽了把椅子請導演坐，一臉不好意思，「吵著您睡覺了？我這就挪個地方。」本來是要在正門那邊收的，怕影響攝製組，這才臨時換到側門，沒成想還是驚動了導演。

「我散個步，你忙你的。」導演正發愁呢，這就提供了深入生活的好素材。站旁邊看劉秀娟收了會兒蟲，就明白了：原來第五名做的是鳴蟲買賣！

怪不得能認識鐵公子和孫老闆。孫婷他爸不就是文苑集團的老闆嘛。文苑市場裡頭到處都有賣花鳥魚的。這些鳴蟲，山裡頭常見，城裡人卻稀罕得不行。隨手拿起一盒鳴蟲，透綠透綠的小竹蛉叫聲動聽，著實讓人愛。

再一聽劉秀娟給的價錢，這邊塊八毛收，一個農民捉了幾十隻，拿著幾十塊錢高高興興地走了，佔了天大便宜一樣；可這小東西放到省城裡，價錢最少翻十倍，那還是批發價。

登時覺得第五名這小子聰明，懂得靠山吃山。不過現實生活里這樣挺有趣味，可放到電視劇里，題材上過於取巧，不大有戲點啊……導演皺著眉頭，陷入了冥思苦想。

劉秀娟一邊收蟲，一邊打量著導演。見他忽而欣喜忽而惆悵，表情迅速變幻，不禁有點擔憂。昨天採摘的蘑菇沒處理乾淨？

「嫂子。」

劉秀娟正琢磨呢。伴隨一聲清脆的招呼，富國美掛著羊頭配飾就叮叮噹噹地過來了。身後跟著一幫挑著擔子的董家寨青壯。瞧見導演，心裡有些悸動，手指頭不禁撥弄了下配飾。從前也聽過普通姑娘偶遇導演，被挖掘意外成為女演員的故事。自己要是也能被相中進入演藝圈，到時候還愁第五名不對自己另眼相看嗎？

導演昨天在董家寨門口也拍了一圈，對滿身羊的富國美已經免疫了。更好奇她帶人抬的這些筐子。本以為也是來送鳴蟲的，結果發現裡頭壓根就沒有竹蛉、馬蛉，全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蟲子，還都死了。

見劉秀娟給富國美帶來的死蟲子稱重，導演就驚訝了。活鳴蟲能賣好價錢，這死了的蟲子買來有什麼用？手伸進筐里，想拿一隻仔細觀察下。沒拿準力道，剛捏上，蟲子就碾成碎末了。

竟然是烘焙乾的！導演禁不住好奇，朝劉秀娟問起這蟲子的用途。

「小名要用的，我也不太清楚。」劉秀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來幫忙，自己一問三不知這不好。趕緊擦擦手，停下收蟲，「是這，我給你叫小名去。讓他給你說。」

「不忙不忙，我就是隨便看看，了解下環境。」導演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趕緊制止了劉秀娟。蟲子這切入點雖然稀奇，但過於偏僻。從導演角度看，故事得讓觀眾接受，還得從大方向下手，通俗易懂最重要，至於過於晦澀的細節就不必深究了。

「秀娟。」這工夫，老伍帶著十來個青壯過來了。「名娃呢？工人都給他找好了。」老伍一臉凶神惡煞，不說這話誰都不知道他是來幫忙的。

第五名僱傭工人？！導演來了興趣，問老伍這些工人是幹什麼的？

「在飼料加工廠里幹活兒的。」老伍面對導演，稍微收斂了一下他那橫眉豎目的村霸嘴臉。

「這才對嘛！」導演高興得一拍巴掌，也不用再遛彎體驗生活了。直接回院子里找第五名問飼料加工廠的事。「昨晚怎麼不把你這創業的項目給我說嘛。」親昵地埋怨著。

「今天才第一次出飼料。」第五名解釋著，想給導演說其實主業跟這無關，畢竟主營的是錦鯉養殖。卻被孫婷拉了拉。不知道孫婷是啥意思，但很機靈地閉嘴了。

「第一次出飼料好啊！這就是咱拍攝重點！」導演入戲快，很快就把今天拍攝重點給想好了，「貧困山村裡走出去的大學生，歷盡千辛萬苦最終建成了飼料加工廠，可究竟能不能成？心血有沒有白費？都要等著看這第一次飼料的結果。你滿懷期待，又非常忐忑、不安；你激動，又不願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大伙兒，就強忍著激動；你追憶，那些往昔艱難的歲月，幾乎熱淚盈眶；你展望，未來發展的前景也許光明也許渺茫；你感激……」

聽上去疑似有點可能精神分裂。第五名見導演滔滔不絕地開始說戲，哭笑不得。

一旁的孫婷倒是非常滿意，朝鐵馬點了點頭。不愧是導演，專業人士立刻就抓住了拍攝要點。賣錦鯉飼料，對客戶展現加工過程至關重要啊。

攝製組裡都導演老部下，看導演手舞足蹈進入藝術家模式，知道這是要幹活兒的前奏。扛器材整隊，在第五名和導演的帶領下朝廠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