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舊賬(上)
孫婷不來文苑市場不行。錦鯉俱樂部折騰一圈,各種轉賬匯總,銀行卡上就多出了九十六萬。錢不屬於自己一家,錢家兄妹也有份。
「要不明天去?」第五名激動之餘,下意識想給它填上四萬湊個整。即便回鄉之後賣這賣那的,前後也有幾十萬的收入,但畢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變成百萬富翁。挺想感受一下的,一天也成。
「這才剛開始就扛不住了?往後成百上千萬地掙,你不得心梗?」孫婷嘲笑第五名沒見過世面,大步流星就往文苑市場里走。還明天?巴不得現在就看看小錢的臉;明明小商戶low逼沒見識,還膽敢質疑自己的商業決策。
「帽子!」第五名趕緊把她攔住,提醒她忘記偽裝了。
「不戴了。從今天開始再不用戴了。」孫婷露出貓科動物般的嗜血微笑,晃了晃手裡的銀行卡,「有了這,我還怕姓趙的?!」徑直就朝錢家飼料店裡走了進去,颯爽英姿正好被攝像頭照了個正著。
「金花!金花!」趙老闆指著監控畫面,高興地拉著侯胖子,叫喚得跟卡帶了似的。苦巴巴期盼這麼久,終於把女兒等回來了,起身就要下去找孫婷。
「對,對,是咱金花。」侯胖子也搞不明白孫婷今天怎麼就這樣大張旗鼓了呢。想到她威脅自己的那些話,不敢鬆懈,趕緊攔住趙老闆。「可不敢去。」
為啥?趙老闆看向侯胖子的眼神裡帶上了猙獰。
「因為……」侯胖子逼急也顧不得了許多,只能朝趙老闆傷口上繼續撒椒鹽。「你再把她氣走怎麼辦?」
此屁有理啊。趙老闆聞言雖然心裡挺傷痛的,但權衡利弊,還是站下腳步,問侯胖子,「老侯,這個事你怎麼看?」
「我先去探聽下情況。」侯胖子馬上抓住了這個通風報信的機會。「只要咱金花不再跑了,啥事情不能解決。」
「交給你了。」趙老闆點點頭。回來好,回來比什麼都強。也不知道這些天她在外頭怎麼過的,有沒有吃苦、有沒有被人欺負……這孩子脾氣怎麼就這樣倔呢?果然隨自己,基因呀!
見趙老闆又難過又微笑的,侯胖子不忍打擾他發癔症,輕手輕腳地從外頭把門關上了。
錢哥那邊也瘋了。原以為孫婷必賠無疑,就卡死了五十塊一斤的訂價。錢家只從這訂價減掉成本後的收益中分成;剩下是賠是賺,全孫婷一力承擔。可誰能想到,孫婷竟然給飼料賣到了每斤一百二十塊。
「一百二十塊,減去五十……」錢哥按計算器的粗毛大手顫抖了。刨除飼料成本和養錦鯉留用的飼料,這筆買賣統共能掙下四百多萬。自家頂天落一百來萬,剩下二百多萬,都是人家孫婷和第五名的!
「這點錢算來算去的沒意思。」孫婷笑笑,卻並不把這數字放在眼裡。當年為了養錦鯉,折騰進去的錢比這多多了。「到底是虧損,還是收益,大伙兒眼下都明白了就成。」
「咱婷子說得對,是收益。」錢哥笑得十分艱辛,努力控制拿刀砍自己的衝動。拉開抽屜,前幾天簽訂的新合同板板整整地擺在裡頭。怪不得前幾天孫婷死活不同意平攤成本,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可說啥都晚了,一切都得按照合同來……這會兒撕毀合約來得及的話,不介意把它吃了,怎麼吃都行,只要給哥機會。
收益、虧損的話,不是小錢提過的詞嗎?第五名想到小錢和孫婷在山路上的劍拔弩張,知道孫婷這是還記著小錢的仇呢。
小錢咬牙切齒地瞪著孫婷,要不是見過她爆表戰鬥力,早就撲過去撕了。按照原先預想,錢家在這飼料買賣上能賺上一筆。但現在一看雙方收益,不等於掏幾十萬塊錢買了台機器給孫婷和第五名打工嗎?瞪完孫婷又瞪第五名。恨他裝糊塗,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孫婷的打算,幫著孫婷一起騙自己!
看錢家兄妹倆都一副不想活了的嘴臉,孫婷忽然笑了起來。「此前的籌備有些倉促,雙方都考慮的不太周全。錢哥,您看有沒有必要重新擬定一份合同?」
重擬合同是什麼意思?這是生意上佔了上風準備排擠自家?錢家兄妹有點兒吃不準孫婷的態度,同時望向第五名。第五名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孫婷之前沒和自己商議過這事啊……可這會兒還不能露出茫然之色,只能做出一臉淡定。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一時就冷場了。孫婷倒是很享受這短暫的靜默,把椅子朝第五名身邊挪了挪,卻帶著一絲徵詢的表情,倒像是怕第五名不同意似的。孫婷的姿態讓第五名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表態,一切以孫婷的決定為準則!
這舉動讓小錢有點吃味。臭山民首鼠兩端,前幾天還和自己豬前樹下的討論人生,轉眼間就和孫婷又沆瀣一氣了。拿定主意,但凡孫婷有不利於自家利益的提議,就先鬧個天翻地覆再說。都是外面混的,何況還是在自家地盤,誰怕誰!想到這兒也就沒什麼顧忌了,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第五名,你給我話說清楚!」
「錢家誰做主?」孫婷掃視了下牆上營業執照上錢哥一臉猙獰的照片。至於小錢,孫婷是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今天既然親自來了,就和第五名無關。能拿事再說話,不能就閉嘴!」
小錢那忍得了這個,就要發作;被錢哥手疾眼快的拽到身後,「我做主。婷子有話儘管對我說,別傷和氣。」這邊回著話,還求助般朝第五名打眼色,「名名,你帶我妹出去玩一會兒,我跟你老闆單獨談。」
錢哥一副家長趕小孩的模樣到把孫婷和第五名逗樂了。看緩和氣氛,錢哥拿起桌上合同看了眼,調整一下情緒,「他婷子,合同當時訂的的確有點兒慌張,可這會兒你那邊收益這麼大,就別和我計較這五毛一塊的了。咱不是往後還圖個長遠嘛。」
錢哥從行為特徵上是個標準的粗人,沒想到這話里的分寸竟然拿捏的這麼周全。聽著是軟話,可仔細琢磨起來卻一點都不軟,竟然還有一絲怪罪的感覺在裡面。意思你孫婷該占的好處都佔了,再這麼步步緊逼咱這生意就做不成了。
孫婷佩服有本事的人,本以為這錢哥不過是臭流氓從良,平日里沒怎麼看得起過;聽了這話倒是起了一絲佩服,看錢哥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善意。「錢哥誤會了。提出重訂合同是第五名,他為這事勞心費力的,我當然要尊重他的意見。」
你說啥是啥。不知道孫婷的動機,第五名果斷選擇服從上級安排。就算得罪錢家兄妹也只能先受著,畢竟和孫婷是一個團隊。
「第五名!」「第五名?」小錢和錢哥異口同聲,但措辭的差異,卻明確體現了情緒的落差。小錢怒目而視,錢哥卻一臉遺憾。
第五名不吭聲,這事兒回去再和孫婷理論,這會就是狗拉的也得是自己拉的,得抗住。不敢直視錢家兄妹的眼神,只能餘光撇孫婷,可儘管摸不清孫婷的打算,卻發現孫婷表情裡帶著一絲揶揄。不會是因為和小錢的過節,故意來找麻煩的吧?錢家兄妹的戰力令人惶恐,不由自主的瞥了眼邊上裝飼料的鏟子,估摸下距離,卻沒想到和小錢的視線在鏟子附近產生了交集……媽呀,英雄所見略同!
孫婷很享受這一停一滯間大夥的情緒轉換,表情越來越像只貓。對,是貓;說一句停一句的,跟折磨老鼠一樣。連錢哥這會兒都清晰感受到一種被玩弄的快感?
「他婷子,能不這麼說話不?」錢哥內心貓抓一樣的不踏實,終於沉不住氣了,「合同想怎麼重擬,給句痛快話!」
孫婷笑了,是真愉快的那種笑,笑的包括第五名在內都恨的牙痒痒。「一碼歸一碼,急什麼。之前的事咱們還沒溝通呢。」
溝通這個詞聽在錢家兄妹耳里就約等於要清算了,那就得好好聽聽了。孫婷要是不發火,是個思路清晰、條理清楚的女孩,語言組織上也簡短精鍊。很客氣的說明自己出走期間,第五名費心儘力的擔下水族館的各種日常雜務,能挺到現在的確是挺不容易。錢家在期間幫忙也罷,佔便宜也罷,都是第五名能力、經驗各種不足造成的,情有可原;可現在自己重新執掌玉立水族館了,就不能由這個事再繼續下去。公不公道,打個顛倒。合同就在眼前,裡面雙方的權益標的清楚。孫婷請錢哥站在第五名代表的玉立公司立場上思量思量,是不是有太多不公平之處?
「你們形勢不如人,這麼簽已經便宜你了!」小錢最現實,面對孫婷也不願意把話說的多講究,一針見血就指出重點。
「對,沒錯。當時是形勢不如你。」孫婷將合同朝錢哥面前一推:「錢哥,你是飼料店的法人。你覺得欺負弱勢一方就是天經地義?那我現在翻身了,形勢比你強了,找你們來算總賬有什麼不對?反正你們認可以大欺小的道理。」
孫婷一句話給小錢噎住,錢哥臉上也尷尬的掛不住。這下好了,應了老話,莫欺少年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