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釜底抽薪五
你說胡支書是為什麼呢?富強也在撓頭。這撒潑打滾的招數,通常都是老伍的手段;怎麼今天讓胡支書給扮上了呢。
「不管為什麼,先把人弄走。」拿人手短,田鎮長讓富強想辦法解決胡支書這難題,好讓第五名那邊過來撈魚,給矮老闆那邊騰出魚塘。
「總不能把人弄死吧。」富強伸縮手臂,衡量了下自己渾身腱子肉。強壯是強壯,可胡支書人家可是真殺過人、見過血的。
「你這是不想要人家給你村追加的十萬塊了?」田鎮長下意識摸摸兜里鼓囊囊的兩萬塊,心情激越。辛苦一年跟各村干群撕嗶,都存不下這麼大一筆。富強要敢讓這煮熟的人民幣飛了,殺他全家的心都有。
「那……」富強想到十萬塊錢,咬咬牙,「要不是這。我喊上幾個壯小伙,給那賊老漢抬回伍家溝去。」
「你要這麼攆人,就把姓胡的和伍家溝都給得罪了!」田鎮長嚇了一跳。富強為了給他董家寨弄三十萬能豁出去;可其他村沒有這路子,還得靠第五名收蟲落些外快。得罪了伍家溝,妨礙的是全鎮的致富之路。「你沒錯,但我希望咱鎮上各村都好。」努力斟酌著措辭,試圖說服富強,「事情還得長遠來看嘛。伍家溝畢竟是咱們石坎鎮的致富帶頭人,東壩頭的水庫,你村明年的退耕還林……這個,往後需要伍家溝的時候還多,得罪他們得不償失,我看還是智取的好。」
「胡支書是不是還有其他打算?」富國美自拍完,一身羌族服飾又射門口冒頭。把富強和田鎮長的話聽了一遍,倒是和第五名那邊想到一處去了,覺得胡支書這作法可疑。光為了立威?那也不能就睡魚塘邊上呀。「總不能是逼著咱村,要等這批魚養好了再走?」
「那不至於。」田鎮長否定了富國美的猜測,同時也被她的話提醒。怎麼就給忘了,胡支書那可是不吃虧的人,沒好處的事老頭不會幹。
富強也反應過來了。「會不會老頭有什麼要求?我找他談談?」
「我去。」田鎮長攔住富強,「你當村長的說話不方便。我去問問,萬一談劈叉了,你再去不遲。」
三十萬的租金對董家寨來說是天大的事。富強不敢指望田鎮長就能把胡支書說動,但明顯自己去就更不成了。富國美拿定主意,倒是有了想法,主動請纓去找第五名想辦法。
伍家溝這裡,老伍正帶人熱火朝天地分塘呢。富國美一看就知道第五名是準備把魚拿回來,便放心了。朝孫婷歉意地笑笑,把第五名拉到一旁:「胡支書這樣,讓大家都為難。政策上的事情我們也是沒辦法,你去幫了勸勸吧。不然往後咱們兩個……村也不好來往;我也不好意思朝你這兒跑了。」
看著渾身羊飾品的富國美一臉羞澀和擔憂,第五名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孫婷那邊。見她似笑非笑地瞧著自己,尷尬地朝富國美點點頭。「胡支書那脾氣你知道……」
「所以才來請你出馬。你是這項目的負責人,你要是不介意,他老人家也不好再多要求什麼。」富國美看了眼老伍那邊幹得熱火朝天,還替第五名操心,「早點把魚撈回來,也早點繼續做你的那啥項目。」
塘還沒分完呢,第五名倒不那麼急。關鍵是富國美這話聽起來挺有道理,卻好像少了點兒什麼……不由重新打量起富國美。
富國美感受到第五名的異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打扮。沒問題啊,挺羌的不是嘛。「第五名?」
「噢。」第五名回過神,告訴富國美這事兒自己還得考慮考慮。胡支書不是平常人,勸他得找對方式方法。
「成,我等你好消息。」富國美見第五名上心,釋然地笑起來,飛揚的羌族裙擺上各種小飾品叮噹一通亂響,竟然也悅耳動聽;又不好意思地跟孫婷那邊揮揮手,便告辭下了山坡。
望著富國美遠去的窈窕身影,孫婷頗具深意地看了第五名一眼。把第五名看得有些毛。「我跟她沒什麼。」
「有什麼沒什麼的,和我有關係?」孫婷打量著第五名,笑起來,「胡支書的事,你答應得倒爽快。」
「你不也覺得胡支書奇怪嗎。」第五名不知道該怎麼跟孫婷解釋,又試圖延續自己剛剛的思路。「從前富國美也常來找我辦事。她每次來,不管大事小情,總會把收蟲也順帶牽扯上。」
「蟲子才幾個錢?」羌女之意不在酒,在乎第五名吧?孫婷打量下他,又對比了下水潭邊幹活的伍家溝各路青壯。難怪,就是挺鵝立雞群的。
「那是在你眼裡。對人董家寨來說,蟲子是一筆不小的收入。」第五名腦子一轉,事情的輪廓就越發清晰,「胡支書賴在董家寨不走,伍家溝和董家寨肯定會產生矛盾。」
「這兩者有什麼必然聯繫?」
「你忘了,當初租這魚塘的時候,咱把往後收蟲的事情全交給村上了!」
第五名一提醒,孫婷恍然大悟,立刻抓住了因果關係,「這兩村要是鬧崩了,難道她不怕老伍不收她村的蟲?」
就是這個意思。第五名點點頭。「按理說是該這樣,可她剛剛一句沒提收蟲的事情。」
「那就是不在乎蟲子了。」望著山路上富國美的背影,孫婷若有所思,「她只擔心胡支書是不是回來……意思是只要胡支書回來,對她來說就是萬事大吉了?」
話說到這裡,孫婷和第五名兩個人就都感覺到不對了。富國美不在乎收蟲的錢,那在乎的是什麼?胡支書那邊又還抱著什麼打算呢?
「我和你一起去。」孫婷沉思半晌,讓第五名也把自己帶上去尋胡支書。
胡支書會享受。整條人躺在行軍床上,頭頂還搭了個涼棚,半拉胳膊探到魚塘里試圖跟錦鯉們嬉戲。「噓——噓——」
這是趕豬呢?田鎮長大步流星走來,擠出個笑臉站到行軍床邊上,「胡支書。太陽底下怪熱的,咱們村委會裡喝杯茶去?」
「噓——噓——」胡支書一心一意地看著魚塘,好像田鎮長溶入了空氣。
田鎮長想一腳把老漢踹水裡去,忍了忍,手摸上了兜。人可憐,剛入賬兩萬塊,還沒捂熱乎呢,就得散財。為了協商大計,狠心數出四分之一,把剩餘的錢藏好。
一絲帶著油墨味的氣息鑽入了胡支書的鼻孔。聽著那熟悉的刷刷聲,胡支書終於從魚塘里收手,半躺半靠在行軍床上正視起了田鎮長,順便掃了眼他放在行軍床上的錢。
拿起來數了遍,胡支書笑了。「五千塊。難得田鎮長這麼大手筆。」
這是說自己摳門呢。田鎮長有些臉紅。
「這錢是給我還是給伍家溝的?」
「都一樣。你老看著用唄。」見老漢重新又點了一遍,田鎮長覺得有門。伍家溝的經濟條件也是剛好轉,胡支書過了多年清苦日子,估計也還沒來得及改善生活。
「不一樣。」胡支書捏捏五千塊錢,「給我,你這叫賄賂;給伍家溝,太少!」
這是準備和自己談判?田鎮長來了精神,只要肯開條件就不怕,立刻發揮了特長,「鎮上條件你也知道,能拿出這五千塊了不起了。」
「噢,這錢是你從鎮上支的。」胡支書點點頭。
「不是,哪兒能啊。」田鎮長立刻否認。沒憑沒據的,那不成了挪用公款,又沒法體現自己解決問題的誠心。「這是我自己的,省吃儉用孝敬您老。」
「那就不對了。你娃不是才娶了媳婦?東挪西湊的也借了不少,這會兒怎麼竟然還有五千塊,」胡支書打量著田鎮長,估算了下時間,「隨身攜帶?」隨即一臉頓悟地點點頭,「你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