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心心相印
孫婷這邊幫大亮兄正吹乾呢,鐵馬卻開了盒月餅來餵驢,李大亮吃了甜食就亢奮,一個響鼻噴了孫婷一臉吐沫星子。「不幹活就少在跟前添亂!」
鐵馬越發蹬鼻子上臉,又給餵了一整塊,看的劉秀娟抽了抽嘴角。倒不是可惜月餅,就只怕這驢成天被鐵公子這麼慣著換伙食,命不久矣……就這咋還喂紅酒呢!
鐵馬高興起來,沒想到竟然是頭酒肉驢,便打算開瓶白的試試,被第五名攔下。人發酒瘋和驢發酒瘋不一樣,咱老李要是高了,這一院子人估計就得交代了。
「要不拿你家鵝來試試?」鐵馬見折騰不成驢,便又打起其他家禽的主意。
對於紈絝子弟,不能用農家人的觀念來衡量。往日的家牲禽畜在鐵馬眼裡都是寵物。當領導不容易,所謂人盡其才只是個傳說,現在只要鐵馬這種大爺員工能安生下來就謝天謝地了。好生求著,拉到後院里抄寫伍家溝戶口名單,鐵大爺渾身的修養里只剩下字能看了,看著大紅紙上工整的柳體字讓人忘卻鐵公子往日的頑劣,連鄉下人土裡土氣的名字也變的上了一個檔次。
儘管劉秀娟也覺得人鐵馬的字比胡支書好看的多,可剝奪了支書的公權力會不會惹怒老不要臉的?第五名趕緊做出個噓聲的動作。好不容易給祖宗安排個活干,為了家裡人畜的安危,千萬別再打擾鐵公子潑墨了。
劉秀娟明白小叔子的難處,給領導當領導,這活不好乾。便小聲嘆了口氣,小心的瞥了正在給李大亮順毛的孫婷一眼;有點擔心這麼個小姑娘嫁了鐵馬這大爺,倆人都是不著天地的性子,往後日子可不好過。
孫婷五感多敏銳,劉秀娟這麼個小動作都真實的抓住了,便讓第五名牽了神清氣爽的老李出去遛遛,作勢幫忙收拾院子;劉秀娟哪敢勞動這麼金貴個人,趕緊大包大攬,好讓對驢發泄完愛心的孫董歇歇。
「她孫董,往常也在家裡養貓養狗吧?」劉秀娟一邊收拾,一邊沒話找話岔個心緒。
「以前家裡養過條狗,二十多歲上過世了。」孫婷對家這個概念里只有兩個重點,一是外公,二則是陪自己長大的那條老狗;卻都離自己而去了。看著天際近圓的明月,內心裡也有些禁不住的翻騰。
劉秀娟感受到孫婷那一絲悲傷,動作停滯了一下。一條狗活二十多年算是個稀罕,可過世這個詞不是用在人身上的嗎,怎麼狗也有了這麼高的禮遇了?想問又沒敢問,僵硬的笑了笑,卻不知道下來咋接話了。院子里忽然安靜下來,氛圍些尷尬。
孫婷點起支煙,回憶自己愛犬生前的往事,內心泛起一絲甜蜜。父母如何已然淡到無從追憶了,但那條從西倉撿回來的德牧串子卻從自己學步起就一直跟在身旁。生病了它守著,晚歸了它等著,臨終前卻還守在門口等孫婷回家,打開門時,那條老狗已經蜷縮著僵硬了。孫婷抱著逝去的老狗哭了一夜,哭累了睡,睡醒了哭,唯一值得留戀的東西沒有了,家也不復存在了。料理的愛犬的後事,自此出門,再也沒有回去過。
看著幾滴晶瑩的淚珠從孫婷面龐上划過,劉秀娟心裡一緊,本以為想孫婷這種人心思都深,卻沒想到能為條狗落淚。自己不過是隨口搭話,卻問錯問題了。背過身去,假裝沒看到孫婷的變化。「她孫董,要不你回房歇著。明早你們還忙呢。」
孫婷大方的擦了擦眼角,「有第五名呢,我有啥好忙的。這麼大個院子,咋不養條狗看門呢?」
「有鵝就行,好養活。」劉秀娟挺佩服孫婷這點,看上去嬌滴滴個女娃卻一點都不做作,那點擔憂也就消失了;便放下手裡的活給孫婷泡了壺茶水。「名娃上學的時候家裡正不好過,我寡婦失業的,家裡余不出條狗的口糧。」
孫婷驚訝了一下,即刻就體會到劉秀娟當時的境遇了。「第五名不常回來嗎?」
「他不知道,我也不叫他回來,怕影響他學業。」劉秀娟倒上茶水,抬頭看了看明晃晃的大月亮,本來挺悲痛件事,這會兒卻一點都難過不起來了。不由笑了笑,「再難的事,這會兒也都淡了。這會兒只盼著名娃能給你和鐵董把活干好,往後也多能受些提拔。」
看著劉秀娟,孫婷對這個鄉下少婦多了莫名的好感。和自己相比,人家才是真正的苦難行軍,可神色語氣里透出的那份恬淡卻是常人難以比擬。可再沉穩畢竟只是個年輕女人,許多事情上還是有些期盼的。心裡稍微組織了下說辭,剛想再深聊幾句,第五名卻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這是咋了?」劉秀娟上前給第五名拍打身上的灰土,這才發現少了個夥伴。「驢呢?」
「富嬸家呢!」第五名看孫婷好奇,趕緊解釋李大亮溫飽思淫慾,溜腿到富嬸家門口時候就不知怎麼起了浪漫情懷,踢斷了人家的籬牆找樂子去了。
「和富嬸?」孫婷都有點驚了,世界觀都顛倒了。
這啥聯想力啊,「富嬸家的驢!」
孫婷捂嘴紅臉,憋著笑走了。劉秀娟也被孫婷這脫口一問弄的耳根子都紅透了,這麼好個女娃,下意識里咋這麼奔放呢!看第五名也有點難堪,趕緊讓第五名趕緊洗洗休息,至於李大亮那貨,等完事了自己去牽回來。媽呀!啥事都不敢想了,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場景。大秋天的,不過就是個驢事,人咋也跟著著魔呢。
食色性也,對驢也通用。滿足感讓李大亮變的比往日好相處的多了,一早劉秀娟將簍筐架到李大亮背上的過程異常順利,大亮兄見鐵馬和第五名搬月餅辛苦,看主動回身用頭拱了下幫忙,瞬間變成了服務行業標杆,了不起。
看來平日里低估了李大亮的戰鬥力;左右擔簍全塞滿也毫不費力。牽都不用牽,輕快的跟著鐵馬就要出門。唯一缺憾就是不那麼喜慶,孫婷順手給自己高檔絲巾纏了驢脖子上,還綰出個蝴蝶花。這舉動得罪了護院鵝,翅膀撲楞鬧半天,直到劉秀娟也給鵝脖子上系了截破絲襪才安撫下去。剛開門出門,胡支書、了斷大師就已經侯在門前了,老遠還能看見老伍鬼祟的身影。
「檯子小,坐不下那麼多人,我和他孫董就不跟著去了。」劉秀娟將驢韁繩交給胡支書,還不放心叮囑:「他支書,一會兒你和大師多看護點兒,別出亂子。」
「咋還有不去的!我不坐都得讓你倆上台。」胡支書對劉秀娟有偏私,二話不說就給劉秀娟拉出門檻:「孫董也不能缺席,會場都布置好了,咱一個都不能少!」說著,朝老伍方向一揮手,「王八蛋,給我滾過來!」
老伍也沒打算再躲了,碾轉反側了一夜,也摸不清老胡開大會的意圖,靠排除法細細咂摸,最後定位在了可能是要開會民意罷免自己。越想越像,心裡就疼的無法自愈。一早跟過來就想先摸個底,死也死個明白。
挺同情老伍的,但今天是胡支書的場子,沒法朝老伍多做解釋;孫婷和鐵馬身份超然,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只嫌事小,更不可能多說。只有劉秀娟心善,看堂堂村長被逼成這樣於心不忍,小聲告訴老伍不必擔心村長大位,開會另有主題。
「就是要煞煞信謠傳謠的歪風!」胡支書這會態度明確,回頭看了眼老伍,表情不善:「聽黨的話,緊跟政策走!平時還去縣裡學習,都學狗肚子去了?!」
老伍語塞,看來是批鬥會啊。這兩天內心也反省了,既然還沒打算開銷自己,那一會就得好好在大會上做做檢討了。但仍有些埋怨胡支書忽然襲擊,連給自己寫份檢查書的時間都沒留,脫稿檢討難度大,萬一反省的不透徹再折騰自己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