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弄巧成拙
304.弄巧成拙
都是村長，待遇卻天壤之別。東壩頭那邊謠聽村長要離去，集體痛不欲生；伍家溝這裡，眾人卻疑似在卻彈冠相慶？
老伍走在村裡，滿懷即將告別官位的離愁，卻感受不到一絲來自群眾的溫暖。這麼多年的基層工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別說是修路，光是退耕還林，為了給村上跑款項，自己做了多少工作？還差點訛詐了人家第五名。這會兒自己都跑到鎮上，公開宣稱要退位了，竟然沒有一名群眾挽留。除了墳包。而見墳包留自己，那幫沒人性的竟然還嘲笑這娃。
看著老伍氣呼呼的離去，富大山很是嫉妒。還有墳包這不長眼的要攔。便質問墳包，是不是瘋了？
「鼠目寸光。」墳包聞聽質疑，立刻用上了從第五名那兒學來的高檔辭彙。提起當初富大山打老伍的事情。問他老伍當村長有什麼不好？讓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除了要把魚塘轉手這件事辦壞了，其他時候對村上都非常負責。要是換個村長，非但不能保證比他做的好；說不定還離心離德，禍害伍家溝呢。別以為下任村長就是伍家溝人了。遠的不說，隔壁東壩頭的曹村長，不就是空降官員？咱村要也來個這樣的，你敢打人家不？你打老伍，礙於十萬八千里的宗親血源關係，好歹還能歸結為家暴；你打外人。直接刑事案件槍斃你你信不信！
墳包一席話，倒把富大山和旁聽的鄉親們都嚇住了。說得太有道理了，不愧是村上有地位的人。這小身板糖尿病的大腦里，竟然也能出現這麼高瞻遠矚的思路。鄉親們感佩的同時，不由順著墳包所言，陷入了他營造的那種情況。紛紛擔憂起來：外人的確不如老伍，這麼看來，還真不能讓他辭職。
「那怎麼辦。」富大山也緊張了。
「還能怎麼辦。伍叔從前對大家這麼好，大伙兒卻是這個態度。人家能不心涼么。要我說，想讓伍叔留下當村長的，都到他家請願。」
墳包如今也是有號召力的人了，振臂一呼，一幫子男男女女就都到了老伍家，請老伍不要辭職。
沒想到丈夫在村裡竟然有如此人望。老伍媳婦激動地要抹眼淚，把老伍拽到門口，讓他傾聽下人民的呼聲，別一意孤行，真成了白丁。
可人民的態度前後變化太快，老伍不不適應，更不相信。覺得以墳包為首的這些人就是在落井下石，說風涼話逼自己加快辭職進程，便更加堅定了決心。讓墳包等人哪兒來哪兒去，自己已經決定，不管鎮上找沒找到接班人，自己這職都辭定了，明天就去鎮上交接工作！
弄巧成拙，本意挽留，倒成了逼宮。墳包慚愧地跑來第五名這兒彙報。「名哥，你分派的任務我沒完成。伍叔不相信咱們的誠意。」
不是因為丟了臉面，無法再管理村民，這才辭職的嗎？怎麼學東壩頭群眾那樣熱情挽留，都還不行？第五名也犯了難，追問墳包，中間環節是不是出了錯。
「就你們那樣子，還好意思叫誠意？」劉秀娟看不過去了。小叔子在外頭待久了，見過的都是城裡人愛面子的方式。以為說幾句好聽話就能讓老伍滿足？錯了。這種事兒啊，還得按照本鄉本土人的習慣來。當初怎麼讓老伍丟了面子；現在就得怎麼讓他把這個面子找回來。
「嫂子，我實在沒轍了，你給咱出個主意吧。」第五名見劉秀娟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朝她抱拳作揖，倒把劉秀娟給逗樂了。轉身回屋，她就開了公司的小金庫，交給墳包一筆活動經費，又細細叮囑……
二天，老伍一大早就起來了。精心洗漱了一番，又換上了當初去縣裡開會才穿的衣服。這是辭職的派頭？老伍媳婦嘆息一聲，為了保住官夫人的頭銜，勸他也別倔強地非要跟政壇劃清界限。
「萬一，人家挽留你是真心的呢？」老伍媳婦這話不甚中聽，卻讓老伍心中掀起了些許波瀾，可事到如今，開弓沒了回頭箭。一咬牙一狠心，甩開媳婦阻攔的手臂，直奔鎮街。
田鎮長看到老伍來，很高興。本來按規定，今天也要找他再談一次的。竟然主動來了，還再次強烈要求辭職。那還有什麼說的？趕緊準備文件。還得掩飾住內心的喜悅、輕鬆；嚴肅地安慰表弟，告訴他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即便不是領導幹部了，但以後還要用領導幹部的標準，去嚴格要求自己，為普通群眾做個表率云云。
這屁話從前也就忍了。如今馬上辭職的人了，老伍哪有心思聽這個？「你放完沒，放完趕緊簽字！」
不識好歹！田鎮長心裡暗罵一聲，龍飛鳳舞地簽了字。正要上公章的時候，外頭卻響起了秦腔班子的樂聲，裡頭還夾雜著各種老弱婦孺對老伍的呼喚。
怎麼個意思。表弟這是步上了斷大師的後塵了？剛罷免了村長，那邊就有人來算紅塵賬？
田鎮長正想著，就見墳包和伍魁首衝進了辦公室。
「伍叔，你還是村長吧？」墳包看見桌上的文件，還以為自己來晚了。
「咱伍叔不是村長誰是村長？」小和尚跟了斷大師父子倆一脈相成地機靈。看田鎮長火燒火燎地要朝文件上用公章，上前就把文件搶過，三下五除二地撕了，掰開旁邊墳包的嘴，將撕碎公文全塞他嘴裡，讓他消滅罪證。還保證，吃這個，不升血糖。
這打了個田鎮長一個措手不及，老伍也懵了。面對外頭傳來的——五叔你不能辭職！伍哥你不能走等等的陌生呼喚，內心漸漸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田鎮長，請聽聽群眾們的呼聲；伍叔，大伙兒是真心想讓你繼續當這個村長。」墳包努力咀嚼著公文，和伍魁首一左一右，把老伍和田鎮長給挾持出了辦公室。
鎮政府門口，請願的、看熱鬧的，已經封堵了半條鎮街。在秦腔班子吹吹打打的樂聲中，以墳包他媽為首的伍家溝名媛，手持萬民傘，緩緩向老伍圍來。
受過第五名特訓的墳包，這會兒當眾曆數老伍多年來對村上的貢獻。說完，富大山又站出來道歉，請老伍大人不計小人過，宗族矛盾內部解決，不要因為自己的無知和衝動，就對工作失去了熱情。更有村民請田鎮長不要錯怪老伍，老伍也是受了奸人蒙蔽，這件事，能人第五名已經給全村人都說清了。
這邊是正面請願；還有怕不成的，採用了哀兵政策。哭喊的、放話要自殘，。或者要來殘田鎮長……總之，大家只有一個中心思想，就是希望老伍繼續擔任務家溝村長一職。
這些天來，全鎮各處都瘋傳老伍被整個伍家溝嫌棄了。可這會兒看到伍家溝村民們近乎瘋狂的請願姿態。圍觀群眾便都重新對老伍有了認知和定位：不是深受群眾愛戴的好官，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支持？！
就連老伍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尤其是當第五名越眾而出，從墳包她媽手裡拿過萬民傘，鄭重將其放到自己手裡時，那種被尊敬、被仰望、被愛戴的幸福感，瞬間到達了巔峰。
「伍叔，大伙兒都等您的一句話呢。咱們村子，還有我。都不能沒有您的支持。」
第五名的恭敬姿態和誠摯話語，為老伍臉上貼了一層最璀璨的金。
老伍捧著萬民傘，感覺自己整個人里外放光。別說全鎮，放眼全縣，都敢說就沒有別村村長，能當到自己這個份兒上，不僅受村民歡迎愛戴，還得到了能人的如此信重。
田鎮長見勢不妙，趕緊拉拉老伍，示意他快把辭職信給自己；自己重新進去簽字蓋章。
「誰要辭職？」老伍這會兒精氣神都不一樣了，進鎮政府辭職時的委頓，全被意氣風發取代。「鄉親們如此深情厚誼，我要辭職我不是人！」說著掏出了自己的辭職信，當眾撕碎塞了嘴裡，表達了繼續帶領五家溝前進的決心。
在胡支書領起的掌聲中，老伍又心安理得回到領導崗位。
這才對。第五名心下安定，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掏出電話，向孫婷彙報進展。
儘管最近因為魚苗的事忙得天翻地覆，但孫婷還是挺揪心伍家溝行政層的變動。現在正是玉立公司的關鍵時刻，所有的變動都可能引發意外。接到第五名電話，得知一切恢復正常，安下心來。囑咐第五名抓緊廣緣寺的修建，最好在春節前後大體完成。
各司其職，進展得都算順利，下來就看鐵馬的了。想想那頑劣的人妖，不放心地撥了個電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