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久旱逢甘霖(下)
墳包媽說的沒錯,這是個事。第五名看嫂子也學墳包媽的樣子試雨,趕緊給她遮上。吩咐墳包一家去準備農具,自己卻獨自朝山頂方向的小路攀爬。劉秀娟擔心的跟了上去,「名,這會兒可不是上山的時候!」
第五名看嫂子腳步有些踉蹌,讓她回去絕對不可能,回身給嫂子手拉住朝上拽,「我看看雨勢,確認一下。」
儘管不懂小叔子說啥,還是很乖巧的被第五名拉拽著,朝山巔行進。卻很驚異的發現越朝上走,雨勢反倒越小。「你剛就知道了?」
「我猜的。」第五名也露出欣喜之色。秦嶺被譽為國內水系的分水嶺,伍家溝恰恰就坐落在這分水嶺上。北方若降溫,南下的冷空氣就會被分水嶺那高聳的山麓擋住,形成獨特的山區氣候。廣緣寺地勢雖低,卻在山脈以北,被阻擋的冷空氣就地形成強對流會對當地急速降溫,形成雪雨。而魚塘所處位置已經繞過了山樑,有一山之隔,受到冷空氣的影響就小了許多。了斷大師所說當年伍家溝凍死大牲口的事件就和今天類似,只不過那次更嚴重而已。
一個小山村,卻身兼南北兩種氣候,太神奇了。但聽在劉秀娟耳里,自家小叔子比氣候神奇多了。某種愛慕會讓人選擇性失憶,儘管第五名強調自己在大學裡學的「森林資源保護與遊憩」專業,以上不過是基礎知識而已;但劉秀娟依舊堅定的認為,是自己培養出了傳說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種仙葩,要是真讓小錢佔了便宜就不能容忍。
魚塘的水是秦嶺南麓滲下來了,溫度要高一些,要加大進水量;而順著北坡的方向打開排水口,熱進冷出能有效的保證魚塘的溫度,比蓋草帘子要頂用的多。和墳包兩家分工,老兩口去南邊打開進水口,叔嫂倆加個不太頂用的墳包則刨開北邊的出水口,頂風冒雨的開始忙活。
搶在下半夜裡山腰的溫度驟降前,兩邊已經完工,儘管室外溫度已經降至4℃,但水溫仍很好的保持在8℃以上。這邊剛妥帖,又開始擔憂廣緣寺放生池裡的錦鯉時,廣緣寺的電話也打來了,叫叔嫂倆別擔心,儘管山下已經鵝毛大雪了,但了斷和尚父子倆已經很好的將水溫控制在了8℃左右,魚歡實的很。
這父子倆怎麼辦到的?第五名都有點咋舌了,給嫂子送回家裡,自己胡亂換了身衣服就朝山下廟裡趕。山上還是雨水,村裡已經是雪片了,輾轉騰挪到廣緣寺時,大雪已經沒過腳腕。廟門口停了兩輛大罐車,正在高僧父子的指揮下接皮管,這幹啥呢?
「保溫!」伍魁首熬了半夜絲毫沒有困頓之色,還興奮的揉了個雪球朝第五名丟過來。第五名靈巧一躲,在身後了斷大師臉上開了花。
第五名指了指伍魁首,這小子死定了。大師卻不以為意,拉著第五名看,這可是自己連夜聯繫縣裡給大澡堂里的送水車,高價定了10車水,輪番拉過來摻到放生池裡人工升溫。第五名嚇一跳,這熱水含氧量幾乎為零,趕緊趕放生池看。
「放心,我爸是內行,怕魚憋死,兌的可精心了。」伍魁首指著掛在入水口上的熱水龍頭,「我爸發現山上流下來的水溫高些,加大了入水量。」
這就體現出了斷大師爭取修建的喇叭口的優勢了。和山上魚塘不同,放生池水面要小的多。因地制宜,加大入水量的同時,合理的封堵了一部分出水口,走時一米深的放生池現在已經接近一米五的水深了,增加了池內的水容積,有效降低了溫度流失的速度。
第五名讚不絕口,內心只呼慶幸,一來是山路幾乎竣工,送水車能開上來;二來隨機應變是門學問,伍隊長當年縱橫石坎鎮,光憑智商就足夠了;蠻橫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你不是說過,要邊干邊學嘛,我專門讓魁首去鎮上畜牧站淘換了幾本養魚的書。」得到第五名的肯定,了斷大師卻難得一展謙遜之色,「早先是鐵公子規劃要修個澡堂,我才說和縣裡賣熱水的聯繫好,沒想到今天倒先給放生池用上了。好是好,就是有點花錢。」
「可不敢讓大師破費,費用全算我的。」開玩笑,廣緣寺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這當口上不能給人增加負擔。
「這娃,跟你叔算個啥錢嘛?」大師掏煙給第五名點上。「廟能修成這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光景。咱兩家多少代人了,你幫我,我幫你的,能算清才怪。往後還指望咱魁首能在你跟前多學學呢。」
有智商,能蠻橫;會說話,愛學習。怪不得大師的男女關係搞的順風順水呢,真不是普通人能望其項背的。伍魁首跟自己學真是虧了,能把親爸的本事學個幾成就不至於讓學校開銷了。
魚沒事兒就好。不管貴賤,都是玉立公司重新起家的資本。第五名一連夜裡山上山下的跑,這才感覺有點脫力。大師看出來,讓第五名先在寺里歇會兒,還特意給才修好的澡堂放了一車水,都累個半死,順便泡個澡拔拔涼氣。
這邊和倆和尚泡了池子里,正享受人間天堂,那邊電話就打來了。隨手接起來卻是富國美,這才想起董家寨那邊還一池子魚呢,聽聲音估計急了。董家寨就沒伍家溝這麼好的地理環境了,整個村子偏北不說,那水面又挺大,別說灌熱水,就是灌鐵水都頂用。捂住電話,朝了斷大師父子小聲說:「董家寨水面起冰皮了。」
「耶!」伍魁首興奮握了握拳頭。伍家溝人傳統上仇視董家寨,伍魁首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也不能免俗。尤其那富國美見自己不冷不熱的傲嬌態度,遭報應了吧?
對高矮兩人再大意見,但董家寨的情面不能不顧。第五名略微思索一陣,出了澡堂擦乾套衣服了。了斷和尚機靈的瞥了兒子一眼,伍魁首馬上會錯意,「名哥,我意思讓董家寨魚凍死算了,看他還敢和咱爭!」
了斷和尚氣的給兒子腦門一巴掌,「閉嘴。跟你名哥一起過去。」
這慫娃沒點大局觀,人家養魚的打架,和你個當和尚的有屁關係。既然第五名都打算出手相助了,這時候不去董家寨刷一下聲望更待何時?正好一輛大罐車要下山裝水,搭了第五名和伍魁首下了鎮街,富強父女已經開著拖拉機侯在鎮口了。看到兩人從大罐車下來,挺納悶。
「早不叫遲不叫,打攪我和名哥泡澡。」伍魁首姿態拿的挺高,還嫌坐拖拉機不遮風。
看倆人臉蛋紅撲撲,父女倆才弄清剛開走的是賣熱水的罐車。這還真是奢侈,倆人泡澡要買那麼大一罐子熱水?看來第五名拿錢不當錢的傳聞不虛。
「一罐夠啥,一口氣買了十車!」伍魁首掏出二手水果手機划了幾下,很顯擺的朝富國美看支付寶餘額,一臉看你還敢小看我的表情。
「行了。」第五名仰臉瞅了瞅,雪已經有停的跡象。「下雪不冷化雪冷啊。」
「是這話。要不咋求你呢。」富國美冷的直搓手,還叫父親開快點,「要真把倆老闆的魚凍死了,董家寨往後咋還抬得起頭嘛!名哥,你村的魚咋保暖?」
本來想說泡澡的,可葯不對症,更有顯擺嫌疑;馬上改口,「我村暖和,魚還經得住。」
富強聽了這話就特別失落。伍家溝破地方,卻冬暖夏涼;董家寨那麼個好地勢,卻冷之入骨。拖拉機雜音大,富強聲音提了倆八度:「他名娃,我聽國美說你村扎草簾,我也學著你備了不少草帘子,可還是不行!」
咋不行?第五名沒聽明白,可明明山下的風不大,鋪設草簾沒難度啊。可到了現場這才瞭然。董家寨的魚塘是截留的活水,儘管風不大,但下雨後水勢強,鋪設的草簾被水流衝到一邊。高矮倆人著急上火,讓富強發動全村給入水口改道,這一來沒了水流,草帘子倒是鋪好了,可因為水面降低,馬上就透心涼,這會兒伸手摸摸,草帘子上面一層碎冰渣子。這就是如假包換的零度水啊,魚都有點僵了。看著高矮兩人穿著大膠鞋欲哭無淚的還大聲催促村民朝上面再蓋草簾,這麼干就不是保暖了,變成保冷,如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