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前哨戰

379.前哨戰（三）

看到第五名急了，幾個客商趕緊趕緊勸，宋老闆一下說不清了。

「哎，你這孩子怎麼回事。都說不是我了。」宋老闆這就尷尬了。好好吃個早飯賞個冬景，怎麼還給弄到懸疑劇情里來了？錢是小事，臉丟不起。

「都別吵都別吵。小夥子，你剛說這魚多少錢一條？」行家就是行家，鬧鬧哄哄中也不忘關注重點。一邊觀察錦鯉一邊聽八卦，第一時間就將第五名的報價收入耳中。

「四百五呀。」第五名滿臉淳樸。

「我*！」人群中不知誰蹦出一句國罵，所有客商包括老宋突然間都安靜了。前兩天到高、矮兩人漁場去訂貨，色、型比這還不如的都開價七百。當時覺得這比往年便宜，不愧是甩貨價，爭著搶著把高、矮兩人的魚訂光了。沒想到這……怎麼會有這樣質量高價格又便宜的魚？太奇幻了。

但這冷場只維持了片刻。就有人按耐不住，問第五名：「小夥子，你哪家漁場的？」

第五名卻不回答。有些不安地看著這些客商，似乎不太信任他們。舔舔乾澀的嘴唇，視線還是轉向了宋老闆。「老闆，我們也不容易；您看您訂了魚，咱們是不是……」

「你別管他！他不買我買行嗎？快說你哪家漁場的！」客商們等不及，一根好煙塞了第五名手裡，讓其不要害怕。

「昨晚有人打電話，讓送五條給這山莊203的客人。」第五名所問非所答，還是不理會提問者，只無辜地看著宋老闆，肩膀上的雪已經化成了水，打透了外套，濕漉漉的腳下還有泥，又辛苦又可憐的模樣。「這大老遠趕來，怎麼就說不要了呢。」還拿著紙條證明，「這不203么。」

這表情……深得兔子的精髓！誰能想到他先人就是這貨當初要帶著鐵公子活埋自己呢。站在暗處窺探半天的賈老闆豎起大拇指。怪不得人家能在倆變態富二代之間完好無缺的穿梭，各種姿態切換的確純熟。

按照劇本，這就該自己登場了。賈老闆幾步走進早餐廳，順手從托盤上拿了杯熱氣騰騰的牛奶，灌了幾口，作出被嗆住了的急切姿態。「小夥子，魚是我訂的！我訂的！」說著擦擦衣襟上的奶漬，過來指指第五名那紙條上的字，字跡已經被浸透衣兜的雪水打濕了，「不是203，是208。」說著就搶上前，把拆開的保溫層又給封上了，小心翼翼地蓋上蓋子，一副不想讓旁人看的樣子。

第五名獃頭獃腦地看了兩眼紙條，局促而又尷尬，慌忙給宋老闆道歉：「對不住，老闆，實在對不住。」

「年輕人嘛，辦事難免有個閃失。」宋老闆這會兒倒頭腦清晰了，笑眯眯看著第五名，「小夥子，你還沒回答呢，到底哪個漁場的呀？」

「你管他哪個漁場的。」賈老闆不客氣地推了把第五名，「送完貨趕緊走。」

「錢……」

「錢我已經給你們老闆打過去了。」賈老闆攆著第五名出門。

「都是同行，何必這麼小氣。」

「對嘛。人家是賣貨的，咱們是買貨的。小夥子，你們漁場有多少魚呀？」

旁邊這幫客商們紛紛阻攔。心裡都記掛著剛剛第五名吐露的價錢，再回想下這些魚的健美，心裡更是痒痒。這行業，及時更新信息太重要了。別人家的錦鯉質量好、價格低；自家錦鯉質量差、價格高，這生意還怎麼做？這樣好的漁場，可千萬不能讓眼前這姓賈的獨吞啊。

「我……我伍家溝漁場的。」第五名搓搓工作服，表情不安地看著面前這些老闆。

伍家溝？沒聽說過這地方啊。老闆們迷惑了。老宋見賈老闆要抱著錦鯉箱子走，仗著是老關係，硬是把賈老闆攔住，將錦鯉搶了下來。「你這人，多看兩眼，還能把你這錦鯉給看缺斤短兩了？」說話重新打開蓋子，問第五名，像是賣給賈老闆這種錦鯉，第五名他們漁場里有多少尾？

「老宋，你不都在老高那邊買過了，還問啥嘛。」賈老闆慌忙阻攔，要搶回自己那箱魚。

「問問有啥不成的。老宋，這你朋友？」旁邊倆老闆看賈老闆礙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把他給圍住了。「老宋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來，早飯剛過，咱們喝口茶……沒茶牛奶也行，服務員，再擠兩杯！」硬是把賈老闆挾持走了。

第五名似乎被這陣勢嚇到，要走；卻被老宋等人按在椅子上。

「小夥子，這麼早就跑來送貨，還沒吃早飯吧。來，自助餐隨便吃。都算我們賬上。」連中式早餐帶西式甜點，全一股腦放第五名面前。

從昨天折騰到現在，還真沒吃幾口東西。第五名的確餓了，反正作為送貨的年輕人，也不用太多顧忌，挺感激地朝一幫老闆們笑笑，挺羞澀地抓了塊奶油小方糕啃了兩口，告訴眾老闆，「這種魚也就兩萬尾吧。」

這可不是小數目。老闆們激動起來，問得更詳細了。「那發價呢？全是四百五十一條？」

「咋可能嘛。」第五名覺得甜點還是不墊飢，拿了個饅頭從中掰成兩半，中間夾了一筷子鹹菜，再撒點辣子油……美很。「也分等級嘛。體型都差不多，關鍵是花紋和顏色。花色普通點的，就剛才那種，發價四百到五百之間；瑕疵較少的，七百塊。聽我老闆說，那些拿回去養一養，說不定能出賽級錦鯉呢！」

能出賽級錦鯉這是胡說八道，但要是全都這體型、這價格……

「咱們怕是被那倆老貨給騙了！」一老闆把煙頭狠狠按在煙灰缸，劍指高、矮兩人。讓第五名坐這兒吃著，不準走。「我們幾個商量點事，你就等著。興許有讓你老闆高興的事兒，到時候讓你過年也拿個大紅包。」

「噢。噢。」第五名憨厚地點點頭，半懂不懂的模樣，又給自己夾了個饃。

一幫中下遊客商都是積年的老手，幾個人思路一對，就把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第五名手裡有幾萬尾好錦鯉，還是這麼個低價，說明他們漁場能做質量控制，往後市場上錦鯉的品質怕是要洗牌。

「怪不得。往年都是春季訂貨，今年臘月就開始訂了。」更有人已經猜出原委，認定高、矮兩人是利用信息不對等，坑大伙兒買他們那些即將被淘汰的魚。

這就難辦了。如果大家都不升級產品，市面上都是過去那種檔次的也沒啥。關鍵是已經有賈老闆這種開始上樣品了，誰知道後頭還有多少會流向市面？

「要不咱們把那邊的貨退了？」被坑了總是不甘心。但第五名這邊不知根不知底，又有幾分猶豫。萬一這孩子不懂行，胡說八道誤導大家了呢。話就說的沒底氣，帶上了疑問。

「那邊到底是大頭，不好輕易得罪。而且這小夥子就拿來幾條魚，說明不了什麼。」

「要我說，乾脆去這什麼溝的漁場看看。到底有多少魚，魚的質量咋樣，不就全清楚了。」一個老闆已經掏出手機取消了機票訂單。

眼見為實這是對的。兩邊價格、質量相差懸殊，不親自考察一番實在不甘心。老闆們見第五名吃得風捲殘雲了，過去問他那什麼溝漁場到底在哪兒，能不能領大伙兒看看去。

「伍家溝漁場。」第五名強調了一番，臉上還帶著一點警惕。

「小夥子，我是在大砍省賣錦鯉的，要不你打電話問問你老闆，看我們能去你們漁場瞧瞧不？」一老闆掏出一張交給第五名，好歹證明下自己不是假冒偽劣。

太能了！第五名心跳已經上了一百。但臉上紅撲撲的還是挺猶豫的樣子，小心謹慎地給孫婷掛了個電話，一口生冷的關中腔。「老闆，有人要去咱那兒看魚呀，你看行不……噢，好。」掛了電話，見一幫客商們都滿臉期待，就點點頭，「老闆說能去。」

能去是好事，但這麼遠的路好歹讓人有個心理準備呀。特意從豐裕口山莊包了一輛大旅遊車，以為也跟高、矮兩人那漁場一樣，就在市郊，頂多半小時的路程。誰知道這車一路沿著省道狂奔，過了「寶雞收費站」，又繼續朝山裡拐。好容易開進個小縣城，想著總該到地界了，沒料到還要朝深處鑽。

「小夥子，還有多遠？」老闆們在山路上繞得暈頭暈腦。算算路程，有幾個沒退票的這會兒都紛紛打起了電話。就這遙遠路途，估計今晚得夜宿原始森林了。

「快到了。那邊已經在擺了山珍宴，就等著各位呢。」第五名揚揚手機，剛孫婷來過電話特意叮囑：那頭一切備好。雖然都進山後不擔心這幫老闆們逃竄；但考慮到買家心情，必須留下個好印象。便偷師了斷和尚，從車窗外的秦嶺風貌講起，接下來大談特談就是秦地上下幾千年的各種撕嗶軼事。還給打預防針，說老闆有事在外地，這邊都是自己幫忙操持。

誰操持都行，反正有了娛樂活動，時間就相對快了。車到鎮街不停，直接開上廣緣寺，享受一番綠色無污染的山野佳肴，再泡上半小時硫磺皂溫泉解乏，這才領人翻上山樑。

雖然已經是臘月了，深山坳里倒比外頭還暖些。墨深的綠色覆蓋著群山，空氣又如此新鮮，深吸一口氣，心曠神怡。如果不是惦記著看魚，幾乎就要把這當成了一場遠足。

「前面就是了。小心。」第五名攙扶客商們轉過最後一個坡道，已經能望見高山水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