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現實

427.現實（上）

不論是大老闆還是小玩家，都是滿載而歸。廣緣寺第一屆錦鯉大賽圓滿落幕。鎮里做了工作總結，有批評各村寨之間配合度不夠，有反省沒有充分挖掘商機，但總的來說還是完成了任務，達到了宣傳石坎鎮，打響拳頭產業的目的；並為下一屆錦鯉賽展奠基了經驗。從伍家溝到董家寨，最後再到東壩頭，所見之處，一片欣欣向榮。

伍家溝發揚了產業龍頭的帶頭作用，尤其值得讚揚的是，村領導班子充分利用賽事規則，合理運用地方資源，有效帶動群眾能動性，上下一心勇奪冠軍，將極具價值的首屆獎盃留在了石坎鎮，成為永恆的榮譽。而且在投資商和村鎮領導共同努力下，還和國際建商合作設計一級山路，為以後的產業升級打下堅實的基礎。

而董家寨則是全面開發，多點開花。大賽榮獲前五，並一次性接納遊客三百餘名。發展旅遊業的同時，刺激了村鎮商業，拉抬當地土特產的銷售額，與一線城市市場對接做出貢獻。

東壩頭作為此次大賽的主要參與者，在缺乏經驗的情況下仍然闖進了決賽，難能可貴。整個比賽期間，發揚了不怕苦不怕累的排頭兵精神。堅持一線作業，促進農商交流，讓土生土長的石坎鎮錦鯉進入了普通工薪、中產家庭，並贏得了良好的口碑。

而贊助此次大賽的玉立公司無愧扶貧模範，產業標兵的稱號。在以返鄉大學生第五名的努力下，在省城著名企業繼承人的資助下，在村鎮領導大力幫扶下，石坎鎮已經逐漸形成極具地方特色的養殖產業，並初步達成產、供、銷一體化。而經過這次賽展，影響力已經延伸至國際。並在鎮委書記強調下，加入了正在積極整合資源，以飼料業為主導，拉動錦鯉外圍產業，前景樂觀。

一紙彙報到了縣裡，田鎮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上級領導的關懷。當天就住進了縣招待所，欣喜的為工作報告準備材料。

鎮委書記則低調的下了基層考察，並通過網路證實了國際影響力並非虛言，感慨萬千。

「咱村子也才起步，亂糟糟沒個頭緒。」以前窮的沒希望，打打殺殺的不計啥後果；現在要發展，鎮上的態度就變得重要了。作為陪同胡支書也想勉力修補下彼此的關係，「盼著上級領指導指導，我們村也能少走些彎路。」

「您是老同志，對我就別來這一套了。你村不是企業家就是專家的，哪兒輪到我這外行指手畫腳。」 鎮委書是帶著想法來的，不想把心情浪費在打官腔上。「怎麼不見第五名呢？」

「賽展上那麼些大老闆捧場，不得挨家挨戶給人道謝拜年啊。」老胡隨口就是瞎話，又不能說玉立公司高層不待見鎮委書記的話。

「年輕人路子廣是好事。」書記很實誠，叮囑老胡給第五名帶個話，賽展的過程中興許有些誤會。但都是根據地方考量，不存在個人意願。鎮上既然決定支持玉立公司在地發展了，就一定全心儘力的給予扶持。

「我理解。」胡支書一邊揣摩話里的意思，這是人家書記專門下來打保證了，決心豎立玉立公司這龍頭了。這是好事，趕緊表態：「娃們家年紀小，可見識大。要啥都計較，公司也不會做這麼大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家國外患，能扛槍敢犧牲的就是英雄；現在全面建設、發展經濟，能站在市場潮頭的也是英雄。」

鎮委書內心不認可這話，也不好和沙場下來的老同志抽煙論英雄；便露出放心的表情，提議去村裡產業上看看。那沒說的，胡支書立刻就打電話讓墳包準備下，上級領導要視察錦鯉養殖。

墳包接到電話帶著爸、媽就開始擺躺椅插陽傘。墳包媽覺得陰天用不上，墳包爸就立刻批評老伴偷懶的想法要不得，今兒是老兩口正式成為玉立公司員工的大日子，從此要愛崗敬業！墳包認為親爸說的對，今天鎮委書記就是打個前瞻，後面縣委書記，市委書記，說不定省委書記都要來視察下明星漁場呢！這還了得，墳包媽慌不迭的燒水沏茶，不知道哪個大老闆剩下的半木頭盒子捲煙也給領導擺好。一溜煙的布置完，老支書電話又打來了，說漁場不去了，轉而考察飼料加工廠了。

媽了個巴子的！墳包氣的就給陽傘扔出半步之外，國際大老闆都趨之若鶩的地方，你個破書記竟敢不放在眼裡！墳包媽也想不通，爛飼料廠有啥好看的。這一條魚都夠鎮上幹部掙兩輩子了，還不趕緊過來稀罕一下？墳包爸就老成的多了，撿起陽傘拍打幹凈，深邃的目光望向水面，認為鎮委書記不是不想來，而是覺得自己身份不配視察這麼高檔的東西，起碼得縣委書記才行。

但富大山明顯不這麼想。昨天沒能在大老闆面前露臉，今天趁老伍去辦年貨不在，必須給鎮委書記留下個好印象。人前人後能不夠，吆三喝四胡成精，氣的富國美就想將這廝塞了分離機里。

哪兒都有表現欲強的人，書記不見怪，倒是對原物料很重視。看看豆面，又聞聞雞蛋，尤其對堆積如山的麩皮和草籽感興趣。「這以前都是渡饑荒的時候，餓的快死才吃的東西。」

「現在都金貴了。」

胡支書抓了把炒熟的草籽剛嗑了幾顆就被富國美勒令放回去。小錢老師臨走布置了作業，記錄原料配比要精準，誰過來都抓一把還精確個屁啊。

看老支書有點下不來台，倒把書記逗笑了。「這是富村長他家的姑娘？」

老胡訕笑著把草籽放回去，「現在是我們飼料廠的生產主任。惹不起，惹不起！」

是惹不起，富國美可是劉秀娟和小錢欽點的主任。學習能力強，統率力也見長，有自信不怯場，一問一答間表達清晰，很得書記青睞。

「了不起，了不起。」鎮委書一邊誇，一邊拿出筆記本一五一十記錄原物料的採購和飼料的銷量，「這麼說，大部分原材料都能從咱當地的村鎮採購？」

「咋會嘛！」富國美覺得書記的思維太過時，除了雞蛋這種特殊原料，其他都是庫倉式一站採購，價格便宜還有質量保證，比起挨村挨鎮的收購要高效的多。「草籽是四川紅魚的，麩皮是興平扶風的，豆面是晉南運城一帶的。咱們這的秦川牛太貴，現在用的是德令哈牧場的氂牛肉。」

胡支書在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倉庫里才添置的大型冷凍箱：「咋還有氂牛肉？」

「貓狗糧需要的，咱們才加的產品。還有鳥食。」富國美指指草籽和蟲粉，「就看開春後咱石坎鎮上的蟲蟲供得上不，不夠還得到分水嶺南邊收。」

往年捉都捉不完的害蟲，因為開了家飼料廠就成為緊俏貨了？鎮委書記自嘲的笑了笑，心裡卻忍不住哀嘆。那些個原料，什麼草籽麩皮，豆面牛肉的，石坎鎮全有，可人家寧願滿世界採購都不把利潤留到鎮上。小錢姑娘昨天分析的對啊，形不成規模，上不了檔次，就再說是金貴的綠色無污染都沒用，市場就先把你否定了。

「那這貓糧、狗糧的，賣出去都是什麼價呢？」

「那得看需要的檔次和飼養的品種。咱們這是錢大老闆……就是小錢老師親哥的關係，先給幾家大牌子代工。人家拿去貴的一斤上百，便宜的十來塊；咱就百分之八到十的代工費，比錦鯉飼料差得遠。」

鎮委書記皺眉，有點不喜歡代工這個詞。「我聽說咱這錦鯉飼料都已經賣出影響力了，為啥還要給人家代工貓狗糧呢？」

富國美搖頭，「我也不太懂，第五名說是好事。就現在看到的好處是，隨著代工產量不斷增加，原物料的進價更低了，錦鯉飼料的盈利空間更大了。」

「加班費更多了！」富大山跟前插話，被老胡一眼瞪回去。

鎮委書記笑的和藹，「你現在一月拿多少？」

「我這是技術工種，咋還不得個四五千。」富大山有點小遺憾，要不是偷拿雞蛋被富國美抓住罰了四百塊錢，這月就五千多了。下次要更小心才行。

四五千，放在省城是工薪，擱在山村裡就算中產了。「現在廠里有多少工人？」

「加上三個司機，一共四十三個人。」富國美說完又補充了下，「單子接的多，人手上還是缺，兩班對開都忙不過來。過完節還得招人。」

這麼下來，伍家溝的勞力都有用武之地了。正想詢問下招工的細節，老伍帶著一隊挑著擔子的壯勞力進來了，米、面、油、酒堆了一地，交代富國美下班後給大家把春節慰問發了。

「不是說還有咸帶魚嗎？」富大山一臉嫌棄。

「你還貪心……哦，今年帶魚不好，錢老闆讓換成蝦了。」老伍本來想抽富大山，虧得看到鎮委書記在，趕緊換了副和藹嘴臉，「車在路上堵了，估計晚上才能到。國美，你那份找秀娟領。」和鎮委書記客氣幾句，說麥場上還給村民發年禮呢，風風火火又出去了。

蝦也不錯。富大山很積極的先給自己分出一堆來，心裡卻在好奇作為領導的富國美能領啥好東西。

挺長了見識。鎮委書記向胡支書感嘆人才稀缺，若石坎鎮能有幾個小錢那樣懂分析會組織、善營銷能規劃的人，鎮里的出產哪一樣拿出去都是寶啊。

胡支書明白書記更青睞飼料廠的原因。解決更多人就業只是其一，看書記的意思還想原物料本地化，完善區域供給鏈來拉動地方。當時也和第五名討論過這個問題，可除了雞蛋和魚粉外，其他原料基本不可能。不知道小錢昨天是怎麼給書記說的，難道又有可行性了？想想鎮上這些村的生產力，根本供不起現在的飼料廠。那只有一個可能性了，小錢和第五名各說各話，尿不到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