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京城內,與南區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西區了。
與西區一色的高宅大院相反,西區則全是參差不齊的平屋,裡面住的全都是從事最下層工作的雜役、小商小販之類的窮苦人家。當然,也有一部分什麼事都不做的無賴閑漢,及從其它區搬來的落魄人家也住在此處。
而與西區遙遙相對的東區,則住的是一些富商大戶。
這些人家雖然因沒有官職在身而無法住進南區內,但是豪宅深院卻一個比一個建的富麗堂皇。全都不惜重金的讓自家宅院能在附近大出風頭,好能力壓其它大戶之上。
當然也有幾戶有名有姓人家的宅院,讓附近的人根本無法興起攀比之心。它們不但佔地面積和富貴氣息遠超他人一頭,住在其內的人家更是家財萬貫的大商巨富。
處於東區一角的超級宅院——秦宅,就是這麼一戶豪門人家。
其佔地足有數十畝之多,讓知道京城地價的人無不張嘴結舌大半天。
秦家不但富可敵國,壟斷了越國四分之一的銅礦生意,而且聽說其家主更是神通廣大,在朝堂之上都有高官專門替他們出頭說話。
如此一大貴人家的下人,自然底氣十足,說起話來,也比其他宅院的下人大聲了許多。
秦宅把門的門房秦貴就是如此想的。
每次來到秦宅想要求見家主的人,無論是何身份來歷,是否有官職在身,全都對他這麼一個小小的秦家下人客氣萬分,不敢得罪他分毫。
久而久之,這讓秦貴幾乎都有了自己也是大人物的感覺。
因此,後來每當有人送拜貼求見秦家某人時,自然一些孝敬是少不了的。否則,秦貴自然不會給其好臉色看了,說不定擱置了三四天後,再予通稟也說不定。
當然,真要是一些大有身份的人上門,他秦貴還是規規矩矩的,完全表現出一幅任勞任怨的忠僕模樣。
對那些經常進出的少爺小姐們,更是鞍前馬後的殷勤之極。
別說,這樣一來他秦貴還真讓不少主子都大為的滿意。甚至有小道消息說,最近還要將其提升為外事管事,可以放出去掌管某處的生意。秦貴知曉之後,心裡越發的美滋滋了,這幾日走路都些輕飄飄的感覺。
如今他秦貴大爺搬了張長凳子,正躺在其上的在大門口的陰涼處避暑。今日一早,家主就出門談生意去了,幾位少爺和小姐也和其他的公子哥們,一同到附近的崇山寺遊玩去了,如今的宅院內除了幾位夫人外,就只有寡居的表小姐還在。
這也讓他可以送了一口氣,可以放心的偷閑一二了。
當秦貴被那涼涼的微風吹得有些迷糊的時候,忽然身前傳來了一聲年輕男子怯生生的聲音。
「請問,這裡是秦宅嗎?」
秦貴剛有的睡意,被此聲給攪得的不翼而飛,感覺難受之極,不禁沒睜開眼就虛火上升的大罵道:
「喊什麼喊!哭喪呢!沒見到你家貴爺剛躺下嗎!」
說完此話,秦貴才十二分不情願的睜開眼望去,滿臉都是惱怒的神情。
這也是他從對方怯懦的聲音上,搶先為主的認為對方是個小角色,才敢如此放肆對待的。
秦貴終於看清楚了身前說話之人,是位年紀二十四五的粗布男子,相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還從裡向外的透露出一股土裡土氣的氣息,分明是剛從那個鄉下進城的土包子!
看到這裡,秦貴心裡越發有底氣了。
他坐起身來,二話不說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好訓,好似打擾他秦貴大爺的休息,是犯了彌天大罪一樣的難以寬恕!
這頓訓斥,秦貴直說的吐沫橫飛,足足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後還未罷休,而這土裡土氣的青年彷彿也被他秦大爺給說懵了,露出了張口結舌、手足無措的表情,只知道傻傻的聽著秦貴的責難!
半晌之後,秦貴在一番邪火徹底發泄乾淨了,才意猶未盡的停止了痛斥。
隨後他斜瞅了青年一眼,似乎想起了對方剛開始的那句問話,就隨意的問了一句:
「你到我們秦宅幹什麼?我們這裡可不缺雜役和下人的,還是趕緊離去!本宅的下人可不是那麼好當的!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都收的,還是先去找個保人再來說吧!」
秦貴憑藉著自己以往的經驗,立即就斷定了這位泥土氣息還未褪盡的年輕人,肯定是異想天開的想要在秦宅內謀個差事,這樣的人他可是見的多了!
「我不是找工作的……秦言是我叔,這是家裡人讓我捎帶給秦叔的一封信!」青年似乎才從那番暴風驟雨的訓斥中清醒過來,在聽了秦貴的話後,急忙從懷內掏出了一封皺巴巴的書信出來,向秦貴結巴的解釋道。
「什麼?老爺是你叔!」
秦貴正覺得口乾,想要拿起附近的一個茶壺呡上幾口時,頓時被青年的這番言語給嚇得直接將茶水噴出了口,大驚失色的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但是家裡人讓我這麼稱呼秦叔的!」青年撓了撓頭,臉上有些尷尬的樣子。
可是這次,秦貴再也不敢輕易嘲笑對方了,萬一此位真的和自家老爺有什麼牽牽掛掛的,他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於是他猶豫了下後,又小心的問道:
「這封信,能否讓小的看一眼啊?閣下請放心,在下只是看下信皮,絕不敢拆啟的!」
青年聽了秦貴所言,卻出乎意料的點頭同意了,並且一邊將此信遞給他,一邊還嘟嘟囔囔的說道:
「原本就是想將這信交給你的,好讓你幫忙轉交給秦叔的!」
秦貴接過這封實在皺得夠可以的信件,連忙瞅了數眼。
雖說一般的下人,根本就沒有幾個能識字的,但是秦貴小時候卻是上過半年私塾,倒也能識文斷字的。也就因此,門房這個無數下人羨慕的工作才能落到他頭上。
「秦言賢侄親啟!」
信封上的這幾個漆黑的大字,讓秦貴心裡一陣的亂跳,看口氣似乎還是自家老爺的長輩啊。
想到這裡,秦貴臉色馬上一變,努力擠出了几絲笑容,沖青年說道:
「這位公子,我家老爺不在,但是幾位夫人都在屋內,要不要將此信轉給夫人啊?」秦貴不禁態度大變,就連稱呼都立馬升格了。
「這不行吧!這封信一定要秦叔親手拆看的!」青年遲疑了起來,最後堅決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要不我先回稟一下夫人,看看夫人到底要怎麼答覆閣下?」
秦貴可不敢就此放青年離去,萬一真要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讓自己給耽誤了,那回頭就要倒大霉了。但交予夫人處理的話,這可就不管他的事了,秦貴做了這麼長世間的下人,這點心計還是有的。
這次青年卻一口同意了。
秦貴鬆了一口氣後,急忙招呼住一位過往的家人暫時幫自己盯住青年,自己就往宅子里跑去。
遇見的其他下人,見到他如此火燒屁股的樣子,都有些驚訝!
秦貴直接跑到了後院,再向看院子的一位大腳丫鬟說了幾句話後,就安心的回到大門前等候回話了。
回到門前的秦貴剛和這青年賠笑了幾句話,一位相貌不錯的小丫鬟一溜小跑的過來了。
走到二人跟前後,她頗感興趣的望了幾眼滿身土氣的青年,就口述了某位夫人的傳話。讓這青年先去一間廂房歇著,等老爺回來之後再來斷定其身份真假,畢竟秦家這一族的人的確很多,說不定真是那位偏房的長輩有事找上門來了呢!
既然上面已經有話處理此事了,秦貴也就安心了,繼續守好他的大門。
而那個小丫鬟,則帶著青年向暫時待客的廂房走去。
半路上許多人見到這青年土裡土氣的樣子,都略感驚訝的多望了他幾眼,這似乎讓青年大感不安起來。他乾脆把頭低下,只瞅著地面的跟在小丫鬟身後悶聲而行。
這讓回首望一眼,卻見青年如此怪摸樣的小丫鬟,不禁失聲笑了起來。又笑眯眯的重新望了幾眼這男子,覺得此人大為的有趣。
將青年在前宅一處廂房內安置下之後,小丫鬟叮囑青年幾句讓其不要亂跑,就嬉笑著回去復命了。
等小丫鬟剛離開屋子,原本一幅笨手笨腳模樣的青年男子,突然一挺身子,眼中的傻氣「忽的」一下消失不見了,整個人都散發出了一種淡淡的洒脫氣息,哪還有絲毫的土氣在身。
「真想不到,這秦家竟然如此出名!看來魔道的人不可能放過如此明顯的目標了。」青年望了望屋外的方向,微皺了下眉頭,嘴裡喃喃自語道。
他正是全速御器,辛苦趕了十幾天的路,總算到了越京的韓立,而秦宅就李化元要求他保護的對象。
不過,韓立一想起李化元給他安排的身份,不禁就大為鬱悶。
他竟然在信中,讓秦家之主,給其安排個秦家偏支後人的身份,讓韓立扮作一位鄉下來的窮親戚模樣,這才能掩人耳目的在秦宅長留下來。
鄉下窮小子的身份,雖然讓韓立有些不爽,但是他裝扮起來卻毫不費力。畢竟韓立小時候,是貨真價實的從偏僻鄉村走出來的農家小孩,在語氣待人處事上怎麼做才夠像,這倒讓韓立不用太費心去想了。
韓立將屋門關好後,就在床上打坐練氣起來,希望能讓自己的修為在看護秦宅期間,也能略有寸進。
不知不覺中韓立一個大循環後,已經到了傍晚時分,這時終於有人敲響了屋門。
韓立精神一振,隨即臉上的神采消退的一乾二淨,立即恢復了那土裡土氣的傻小子形象。
而打開門後,外面站著一位僕役打扮的下人。
「我家老爺回府了,現在夫人喚你過去,現在跟我走吧!」這下人毫不客氣的對韓立說道,然後轉身就走,看來並未怎麼將韓立放進眼裡。
這也難怪,此位和那看守門房的秦貴不同。
身為某夫人身邊的心腹,他每年見到的來秦府打秋風的秦府窮親戚可並不少,自然也就不怎麼當回事了。
照此位的想法,多半老爺稍接待一下這土包子,就會拿些銀兩打發其回去的,根本不會讓其在府內多待片刻的!
而韓立老實的答應了一聲,就跟著此人出了廂房,直奔秦宅的客廳而來。
此時,客廳內一位四十餘歲、雍容華貴的婦人,正向坐在主座位上的秦家之主秦岩提起韓立之事。
「既然敢執信上門,多半不會假了!看來真是哪位家族長輩,託人找上門來了。」
「看看到底有什麼要求?如果不過分的話,就盡量滿足一下吧!不要讓我們這一支人,在家族內落個嫌貧愛富的壞名聲,我們可不能丟這個臉面。」
秦言年約五十餘歲,但因為保養的很好,所以看起來就如同四十許歲的人一樣,絲毫不顯老態。如今他喝了一口燕窩茶,潤了潤嗓子後,緩緩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