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了,楚玉心中一沉,隨即暗嘆了口氣。
山陰公主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皇帝陛下,就楚玉所知的歷史資料,是個荒淫好色的少年皇帝,並且,好像在親緣關係之外,與公主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楚玉所以一拖再拖,不主動去見劉業,也就是因為那麼一份曖昧,在公主府里,天大地大她大,只要她不想要,沒有人敢強迫她,可是一旦入了宮,她便處在了被動的位置,倘若劉業對她有某方面的要求,卻被她斷然拒絕,會不會因此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但不管怎麼不情願,應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假如她現在因為害怕就抗命不從,那是死定了呢。
見機行事隨機應變吧。
主意打定,楚玉果斷的道:「走吧。」
何戢訝然的望著楚玉:「公主就這樣入宮?」眼神還帶點兒不可思議。
楚玉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來自己昨日剪了頭,僅僅及肩,便一直披散著了,這打扮在自家裡沒人敢說什麼,可是她現在要去的地方是皇宮,不能如此儀態不整。
楚玉回房讓幼藍給自己梳,只梳了一個簡單端正的髻,頭一次上了淡妝,而後換上較為正式的服裝,這一準備又是近半個時辰過去。
在這做準備的當口,楚玉聽見屋外有兵刃交戈之聲傳來,緊接著聽見越捷飛的呵斥:「花錯,你擅闖公主居所,要做什麼?」
花錯嘿的笑了一聲,道:「就算我要殺人,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來做,是容止讓我來見長公主,有件事物必須交給她。」
越捷飛馬上反應道:「什麼事物,我先看看。」
門外又傳來打鬥的響動,似是這兩人又交起手來,過了片刻楚玉聽見花錯嘲弄的聲音:「容止給公主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了?倘若這其中放置的是私房話,你也要看不成?」
楚玉預感假如放任他繼續說下去,接下來不知道會有什麼狠話吐出來,便起身開門打斷他們:「停手。」她先對越捷飛點點頭,「不妨事。」隨後望向花錯:「是什麼?」
花錯手腕一轉伸出來,在他的掌心上,靜靜的躺著一隻拳頭大小的絲囊,裡面滿滿的不知道填裝著什麼。花錯道:「這是容止讓我交給你的。」
楚玉接過,對他展顏一笑。
花錯收回手,抬起眼來,漫不經心的瞥向楚玉,一看之下卻不由得一怔。
他平日里甚少見公主,就算瞧見了,也極少正眼仔細的看她,印象里那少女周身始終帶著靡麗的氣息,這兩日來是沒有整齊模樣,可今天乍然近距離的看見盛裝的楚玉,她目光清澈而高遠,神情堅定卻不逼人,一洗胭脂的嬌慵,若山間有泉流淌,若林間有風輕柔。
花錯驚訝過後,卻是不由得皺了下眉,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楚玉好奇的解開緊縛的緞帶,拉開絲囊的袋口,覺絲囊之中盛裝的都是香料,各種切碎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散著寧和舒緩的香氣。
楚玉不知道容止這時候送來東西是什麼意思,但是想來他也不會做無謂的事,此舉必是別有用意的,楚玉想了想,將絲囊的口系好,仔細的放進懷裡。
這回出門是為了入宮,公主府門口已有一架華麗的車輿在等待,兩人坐穩,車駕便開始動了起來。
楚玉與何戢共乘一車,兩人坐在車內,之間隔著大約有一米的距離,但楚玉依然覺得很不自在,神情也隨之僵硬起來,何戢很關切的望著她:「公主若是身體不適,不妨現在回府。」
楚玉淡淡笑道:「我若不入宮,陛下恐怕會怪罪你。」現在說這廢話,不覺得晚了一些么?剛乾什麼去了?
何戢極為誠懇的道:「我就算拼著受陛下責罰,也要也不能罔顧公主的身體啊。」
楚玉嘆了口氣,搖搖頭,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假裝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何戢。論起拼演技,她實在不是這位的對手,何況,就算拼贏了也沒什麼好處,表面的和睦並不能改變內里的事實,這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
公主府距離皇宮還算較近,不一會兒便抵達了目的地,何戢將楚玉送到宮門處,便與她分別,隨後楚玉由宦官引領著前去見皇帝。
在見到劉業之前,楚玉做過無數種可怕的設想,她的歷史知識並不算深厚,可也大概知道,劉業是一個好色又殘暴的少年,這樣的少年倘若是普通人,也就為害一下鄉里,可偏偏他是皇帝。
楚玉甚至很認真的考慮過,假如劉業向她提出某種要求,她是否應該謊稱自己好朋友來了,藉此逃過這一次?
由於先入為主的對劉業有極壞的印象,楚玉幾乎把這個與山陰公主有血肉親緣的少年想像成一個面目猙獰青面獠牙的怪物,也因為如此,當楚玉看見劉業時,腦海中的想像與眼前所見是極大的反差。
楚玉見劉業是在後宮中一座空閑的大殿里,寬敞的殿內,那個身穿玄色衣袍的少年靠在桌案邊,與墨香同樣是狹長的眼睛,可這少年的眼睛卻閃爍著焦躁的戾氣,令他看起來有幾分陰狠。那蒼白的臉容上寫著痛恨的不耐,可儘管這樣,他的面貌卻是出乎人意料的……俊秀。
忽略他暴躁的神情,這少年的相貌,竟然是算得上十分端正清俊的。
少年看見楚玉,雙眼一亮,一掃不耐之色的撲過來,將楚玉緊緊的抱住:「阿姐,你有好多天沒來看我了!」
這少年便是當今南朝的帝王,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