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個月慢慢的過去,春日漸暮,薄衫取代了層層重衣,不知不覺間,初夏悄然降臨。
正是流光易拋。
楚玉躺在長椅上,頭頂是盤著棚架的枝蔓植物,綠蔭遮擋著陽光,炎夏還未到來,她已經開始提前做消暑的準備了。
觸手可及的,是擺放在長椅邊的矮几,上面放著精緻玲瓏的點心,以及煮好的甜湯,微微的溫熱,在這個時候喝,既不嫌太熱,也不嫌太寒涼。
楚玉揉了揉眉心,輕輕嘆了口氣,雖說這環境情致悠閑,可她的心卻一直放鬆不下來。
這半個月,她幾乎每隔兩日便要進宮一次,一方面是為了揣摩小皇帝與山陰公主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她現了山陰公主的用來收藏男寵的後院居然還有這個作用,於是繼沈深之之後,又有一位官員被洗乾淨五花大綁的送到了她的車內。
不得不說,劉業這個不務正業的皇帝,雖然做皇帝做得不太稱職,可是送起面來,還是相當的順手麻利的,下手那叫一個準狠,全套服務送貨上門。
沈深之已經安分許多,這些天已經不需要捆著,便很乖的在一個院的方寸之地里待著,他甚至還主動勸慰起那個後來被楚玉帶回來的官員,讓他也安分下來。
另外一方面,這些日來,楚玉也現了劉業對山陰公主信任偏愛到一個什麼地步,他甚至完全不介意把奏章給楚玉看,楚玉隨口說些什麼處置,他也十分輕鬆的應承照辦。
而後來楚玉又在無意間駭然的現,山陰公主那一手漂亮的行書,字跡竟然與劉業相差無幾!
假如說,原本楚玉只覺得自己拿著一座小金庫的鑰匙,那麼現在,她算是知道了,這金庫的容量,遠遠出自己所想像的,因此也令她為不知所措起來。
楚玉幽幽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過幾天悠閑日,不過幾十天的算計,竟然比前世所有考試加起來還要複雜。
身旁傳來悠然的笑語:「公主究竟何故嘆氣?良辰美景,為何不放寬心境,浮生偷閑?」在與楚玉身側一米外,是另外一張長椅,長椅上躺著個清秀溫柔的少年,他的眉目好像潤著一層柔光,周身的如雪衣衫雲一般的散開來,可是倘若凝神細瞧,便能覺他眸底不可度測的深淵。
這少年自然便是容止。
他的傷勢已經日漸好轉,可是卻不見他問桓遠索回權力,反而每日將多的工作交給桓遠承擔,交付之後他便毫不過問,好像巴不得甩開肩頭重擔似的,倒是桓遠,一時間被加諸於身上的重任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手忙腳亂之下,駭然的覺原來容止從前是在處理這麼多煩瑣的事,而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看起來很悠閑,這人的手腕簡直令人敬畏。
容止這番動作讓楚玉疑惑不已,覺得他這麼做,彷彿是在向她表態什麼,可是卻也想不明白緣由,反正目前桓遠接管事務對她暫時是沒有危害的,所以楚玉也默不作聲,樂見其成。
聽見身旁容止的聲音,楚玉偏頭瞥他一眼,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袖口,袖底下,她的手臂上,綁著易拆裝的袖箭,這是她讓幼藍秘密的延請工匠,與那工匠交流一番後選擇的防身武器,雖然是古代的打造技術,但是其中也加入了一些現代武器的設計,一些簧片的構造出自楚玉的提議,精細方面的要求提高了不少,直到昨天打造完成,送到楚玉手上。
這也是現在,為什麼楚玉敢這麼安然的和容止並肩躺著的原因之一。
自然,這袖箭造出來,也不單是為了對付容止,而是在今後可能遇到危險的時候,令她多出一點自保的能力,只要一點點令人意外的手段就好。
大概沒有人會料到,她一介公主之尊,會在自己衣服里藏不入流的暗箭。
見楚玉出神不答,容止不惱也不急,他悠悠閑閑坐起來,從自己手邊的矮几上端起盛裝甜湯的碗,很文雅的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咽下,放下碗後又慵懶的躺了回去。
藤蔓的綠蔭遮蔽著午後的陽光,這實在是個午睡的好地方。
楚玉有點妒嫉的看了他一眼,這些天來,為悠閑的,莫過於容止了,他每天的正式工作,無非是喝葯養傷,偶爾開口指點一下桓遠,近幾日來竟然有把身上任務完全撇清的意思,而桓遠的辛苦,反襯出容止令人指的悠閑。
見容止甚至已經舒服得半眯起眼睛,她遲疑一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些日以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令我十分不解。」之所以無法決定今後的動向,也是因為這個問題一直懸疑未決。
容止的眼睛眉毛很好看的彎了一下,道:「是什麼問題?公主如果有什麼煩惱,不妨告訴容止,容止一定會竭盡所能為公主分憂的。」
楚玉不是很信任的看看他,回想起桓遠的話,心中也十分無奈,這個問題,她在前些天已經問過桓遠,可對方思索之後的回答是他不知道,並且建議她來問容止。
桓遠雖然有天般的天分,可是畢竟開始開,遠遠不及容止那近乎可怕的洞察與練達。
楚玉又遲疑了好一會兒,慢吞吞的道:「我的問題,是與河流有關的,關於河流流淌的方向。」
容止眉毛微微一皺:河流流向?公主什麼時候關心起這類問題來了?他眼帘一動,天下山川河流的分布便在腦海中浮現,卻不明白這與楚玉有何關係……何況,近似乎沒有哪條河出什麼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