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大的喧嘩聲,由遠及近而來,好像有人在唱歌,好像有人在驚叫,又好像有人在哭訴,抑或是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
四字以蔽之:非常混亂。
楚玉眉頭一皺,下意識隔著袖撫過臂上暗箭,隨即果斷的站起來朝外走去:「越捷飛,跟上,陪我去看看。」
越捷飛從屋頂躍回門口,腳步輕盈的與楚玉同行,他一邊走一邊說:「公主,還是不要去了吧,對上那瘋,我也有幾分吃力,屆時恐怕難以保護公主,橫豎他也就是鬧一番,收拾收拾就罷了。」
楚玉卻沒有停下腳步。
從越捷飛的話中,可以得到兩個訊息:
第一,對方比較強大,就連越捷飛也自承對付不了,雖然當日在山上遇險,但是楚玉從流桑口中得知,被越捷飛先攔住的三個刺客都是一流的高手,越捷飛以一敵三以一敵四的擋住那些人,本身已顯示出極為高的劍術。
第二,當前情況並不緊張,聽越捷飛的口氣,甚至這還不是第一次生的,可能已經習以為常,山陰公主也大概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但是楚玉不知道。
她很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回事。
步的走出修遠居,便正瞧見一群人從遠處朝這裡過來,當間的一片紅影,竟是分外的顯眼。
楚玉定睛看了一會兒,瞧清楚那抹紅影,竟是曾見過一次的花錯。
此時的花錯,與楚玉那日所見大不相同,他臉上泛起紅暈,眉毛飛揚,眼眸朦朧的含著水霧,稍嫌平凡的五官頓時多了幾分逼人的艷氣,他一手握著長劍,一手提著酒壺,拖著步踉蹌搖晃,且行且歌,幾乎稱得上目中無人,而在他周圍的,多半是府上的守衛侍從,他們小心翼翼的包圍著花錯,卻又不敢靠得太近,花錯上前一步,包圍圈也都要跟著動。
見是花錯,楚玉便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身旁越捷飛又道:「公主,您不要走得太近,花錯那酒瘋一喝醉便不認識人了,他喝醉之後劍術威力倍增,我也有些為難。」
楚玉隨意笑笑,找了個隱蔽角落站著,和越捷飛一起觀賞花錯……酒瘋。
不錯,花錯這個模樣,便是實實在在的酒瘋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能被這種低度數的酒給弄醉。
在楚玉看來,這個時代的酒,比起現代那些高濃度的醇酒,酒精濃度實在是不夠看的。
花錯一邊高聲唱歌,一邊慢慢的朝楚玉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在即將在楚玉面前走過去的時候,好像警報預告,酒壺哐當一聲摔在石鋪就的道路上,他停下了腳步,眾人頓時如臨大敵,越捷飛也動作矯健的擋在了楚玉身前,手扶在腰間劍柄上嚴陣以待。
楚玉被擋住視線,看熱鬧很不方便,於是歪過腦袋,悄悄的從越捷飛身側探出來,繼續觀摩劍客酒瘋。
比起周圍眾人的嚴肅,花錯的態度是極為散漫甚至囂張的,他醉意熏染的面上籠罩著彷彿要滴下來的艷色,彷彿怒放的薔薇花,他慢慢的抬起手中的細劍,劍身上隱約映著淺淺的紅光,口耳相傳,這紅光是因為殺人過多,死者的血染出來的。
花錯挑著一邊眉毛,左右看看,他目光停在誰的身上,誰就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然而後,花錯的目光卻越過包圍圈,停在了越捷飛身上。
越捷飛苦惱的哀嘆一聲:「怎麼又是我?」
花錯眯起醉意瀲灧的眼睛,劍尖直指越捷飛,圍住他的人見花錯已經選中了目標,都紛紛的散開來,讓開一條路,容花錯方便的直取越捷飛。
越捷飛嘆了口氣,吩咐其他侍衛暫時保護楚玉,不待花錯過來,自己直接衝過去,出劍。
兩人再度戰作一團。
楚玉有些好笑的想,似乎她每次見到花錯時,越捷飛都要與他打上一場,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這兩人就好像前世的冤家一般,見了面就保不住要打一架。
伴著花錯沙啞的歌聲,兩人還是像上次一樣,從近處打到遠處,損毀花木無數,只不過這一回花錯那淡紅色的劍光似乎加艷麗了一些,光彩也稍稍奪目了一些。
看著看著楚玉便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那滾滾的劍光中,好像有什麼細碎的東西在往外落。
她站的距離不太近,加上兩人的動作太,楚玉心說也許是看錯了也說不定。可又過片刻,在兩人劍光絞纏分開的空隙,楚玉陡然覺,越捷飛身上的衣服,好像稍微少了一點,他現在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衫,還少了一邊袖,露出了修長結實,肌理勻稱的手臂。
衣服呢?去哪裡了?
楚玉的視線慢慢的下移,落在地面上,這看清地面上一路零落的,竟然都是細碎的布條。
越捷飛身上的衣服,竟然被花錯一條一條的,全都挑成了碎布。
嘶啦一聲。
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劃破空氣,楚玉聞聲抬頭,卻見越捷飛的衣裳被花錯以劍割挑開來,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裸露在了空氣里,也落在了周圍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褪去了衣裳累贅的包裹,越捷飛上半身完美的線條流暢而矯健,每一分肌理都蘊藏著強勁的力道,然而卻不像健美先生那樣肌肉隆起,是一種十分親近自然的美感。
被周圍或者艷羨或者妒嫉或者審視評判的目光包圍著,越捷飛臉皮上漲出幾分紅色,他咬著牙齒道:「花錯,夠了吧,每次,每次喝醉你幾乎都找上我,用劍扒我的衣服,你夠了吧?」不管是誰,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了讓大家觀賞**,基本都不會是一件太愉的事。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他是來賣藝的,不是來賣身的。
花錯卻好像沒聽見越捷飛的話一般,歌聲稍歇,眯眼歪頭打量了他一會,長劍反手一削,他自己身上的層層紅衣也翩然落地,同樣裸露出來了上半身。接著,花錯劍尖一抖,再度朝越捷飛刺了過去,這回的目標,卻是直指越捷飛腰下的部位。
「花錯好酒,然而好酒無量。」正看著,身邊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楚玉偏頭一瞥,容止受傷的手以繃帶吊在頸上,笑吟吟的站在她身邊,「飲必醉,醉必脫。」
醉了之後,花錯便六親不認,只管在周圍的人里挑一個不順眼的開脫,他不僅脫別人的,也脫他自己的。
只要不脫到自家身上,府上其他的人是十分樂見其脫的,畢竟,習武者的身材,是很好看,十分具有可觀賞性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時代,男色是一種時尚。
這便是,每隔約莫兩三個月時間,公主府內苑裡,必然上演的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