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用力的摔上門,仍然有點余怒未消,落栓之後又在門上踹了一腳,這轉過身來。一轉身,她的目光便陷入一雙漆黑澄瑩的眸之中。
天如鏡就站在她的身後一尺處,他臉容如玉典雅,神情無喜無怒,無憂無怖。他純黑的眼眸的邊緣好似泛著一層淺淺的微光,圓圓的眼瞳好似映著嬰兒般不染世俗的純凈。
頭一次挨得這麼近,楚玉臉頰上的肌膚好似感覺到天如鏡身側的空氣格外清爽,她猛地回過神來,暗道自己竟然被神棍崇拜者的言語給誤導了,竟然也產生了「仙人身旁有仙氣」的錯覺。
去他的仙氣!
楚玉甩甩手往屋裡走,自己拉了張椅坐下,自從頭一次開聚會跪坐得雙腿麻後,楚玉便火令人製造了幾張椅,原本還想在公主府里推行,不過看別人的接受熱情都好像不太高,便只有在自己屋裡普及了,除了自己屋裡,還有容止也要過去兩張。
楚玉在外屋牆邊坐定,望著站在屋中央的天如鏡,腦里還有些亂,沒怎麼釐清便張口問:「名字?」
「天如鏡。」
「今年多大了?」
「十九。」
比她小五歲。
一問一答兩回,楚玉自己先打住了,覺得自己好像在查戶口,她注視著天如鏡,被她一直看著的人卻沒有半分不自在,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種跳出紅塵之外的漠然,好像一種接近大自然的無情,若草木山石,流風缺月。
草木本無心,***不關情。
這看在別人的眼中,便成了破出紅塵的仙人氣質。
雖然還有別的事必須做,可是現在楚玉想做的,卻是探究天如鏡是不是真如他的外表一般脫。
壓下這奇怪的念頭,楚玉神情一正,道:「我聽人說,你是仙人轉世,會很多法術?」
天如鏡靜靜的聽著,並不接話。
楚玉很親切的問:「都會什麼法術?會呼風喚雨么?」
天如鏡搖搖頭:「不會。」
「會移山填海么?」
「不會。」
楚玉一手托腮,手肘支在椅扶手上:「那你都會些什麼法術?」
天如鏡又沉默了。
楚玉暗暗的揣摩兩人剛的問答,現在問及天如鏡是否會法術,又或者會什麼法術的時候,他都會很適時的保持沉默,而在具體問到會不會某項法術時,他又會很誠實的回答不會。
他沒有說自己不會法術,也沒有說自己會法術,這樣的回答反而加坐實了楚玉先前的猜測,這個神棍根本就是在裝神弄鬼,問真實的本事,他是沒有的。
楚玉心下冷笑,面色卻為的柔和:「那麼……驅鬼呢?」
這回,天如鏡卻沒有保持緘默,他直視著楚玉,眼神之中沒有閃躲只有坦誠,楚玉幾乎無法想像,一個裝神弄鬼的人怎麼會這樣的坦誠:「沒有鬼。」
他靜靜的道:「這裡沒有鬼。」
楚玉微微一笑:「我的屋裡自然不會有鬼,可是你心裡呢?」她將語放得很慢,「我聽說,你經常給宮裡的妃驅鬼呢?」
她心裡有些奇怪,天如鏡為什麼要這麼坦誠?假如他說謊,至少能夠拖延一二?難道他有就算被拆穿裝神弄鬼也不會遭到罪責的把握么?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楚玉還要進一步繼續逼問,此時門外卻傳來桓遠的聲音:「公主是否方便相見,桓遠有要事稟告。」
桓遠的性格楚玉是知道的,倘若不是真的有事,他不會來找她的。昨日的警告顯然有些用,桓遠能直接抵達她屋外,應該是途中侍衛一路放行的緣故。
「進來。」楚玉走過去起栓,拉開門道。
門扇緩緩分開,屋外白熾的陽光一下打進來,照亮陰暗的外屋角落,桓遠俊美的臉容在日光里好像著光,他面上略帶焦慮之色,開門瞧見楚玉身後的天如鏡,愣了一下,但很就壓住訝色。
見他神情為難有躑躅之意,楚玉瞭然一笑偏過頭,示意他附耳說來,很便聽到桓遠壓低的嗓音:「太后病危。」
太后姓王,是現任皇帝劉業的母親,亦是楚玉這個身體山陰公主的母親。
楚玉這恍然想起,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竟然一直沒有去見過這身體的母親,與其說是忘了,倒不如說是抵觸,就連去見小皇帝劉業,也是拖延到不能再拖,應召入宮的。
雖然太后對現在的楚玉來說是一個陌生人,但畢竟與這具身體有血親之緣,眼下病危,她這個身為人女的,應該去做做樣,楚玉很便下決定,立即進宮。
桓遠嘴唇張了張,似乎還有話要說,楚玉自動把耳朵湊過去,又聽到個讓她意外的消息,聽完這個消息,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怕鬼?」
很好很強大。
楚玉目光一轉,轉到一旁的天如鏡身上,她走過去一把抓住天如鏡的手腕,只感覺入手之處觸溫潤微涼,好像上等的玉石,顧不得多想,她拉著天如鏡朝外走:「天師大人,還有事要勞煩您一下,請隨我一道入宮。」
坐在疾馳的馬車上,楚玉面上的陰雲一直聚集不散,方桓遠告訴她,王太后病危,想要在臨死前見自己的兒一眼,派人前去通傳,但是劉業卻不肯去,還說病人屋裡有鬼。
雖然楚玉從沒把王太后當作自己的母親,可是在此時也不由得為她有了一絲悲哀,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卻是這麼個不孝的孽,得到這樣的回話,那女心中的痛苦應該十分強烈吧?
同時楚玉也在心裡懷疑,對於劉業這麼一個本性惡劣天性涼薄的少年,她真的可以改造他么?
楚玉自內心的覺得前途渺茫。
與楚玉天如鏡同車的,還有一身衣衫如雪的容止,他靠坐在角落,黑眸深不可測,饒有興味的觀賞楚玉現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