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瘋跑著,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理性。
而車上的楚玉,也覺得自己也失去了理性。
在這個生死關頭,她竟然願意留下來,跟另外一個人同生共死。
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心臟被灼熱的東西盈滿,腦海也被亂流的狂熱所充斥,讓她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驚懼,難捨,迷惘,彷徨……不知道多少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好像五顏六色的顏料,彼此滲透沾染,可是終回歸的,竟是雪白的純色。
山崖漸漸的近了。
夕陽西下。
楚玉望著馬車前方不遠處,本來該十分恐懼的,可是她忽然間陰錯陽差的,想到一個笑話,是說武俠小說里,跳崖或落崖的人,基本都不會死,反而會在崖底下遇見前輩高人或者現武功秘籍,又或者找到什麼能增長功力的靈丹妙藥,總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想到這裡,楚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並不覺得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也不期待武功秘籍或靈丹妙藥什麼的,只要她和容止能撿回來這條命就好。
容止見她露出笑容,微微詫異道:「你笑什麼?」她臉容蒼白,不僅僅是被風吹的,也有自己嚇的,眼眸里依舊深藏著懼意,可是這笑容也是自真心,兩廂比較,很是矛盾。
楚玉又是一笑:「到崖頂了。」
容止點了點頭,他望了一眼楚玉還虛握著的長劍,楚玉連忙醒悟過來。反手將劍柄遞過去。
接過劍。容止道:「公主,還請坐穩。」說罷,他輕吐一口氣。身體猛地後仰!
他一條腿卡在橫杠里,另一條腿勾著馬車底,雙腿彎曲,腰部好像柔韌的弓一般拉開,而他地手也跟著伸展,看了不看地回手一劍。劍尖正好划過了左側馬匹的左後腿腿彎上。
只不過瞬息功夫,容止又借著方躺倒之際,腳下續集的反彈之力,如放開繃緊地弓弦一般重的直起身,他輕喘了口氣,身體靠在馬車邊,閉目,棄劍。
楚玉不由得怔:方容止的動作並不。她也看清楚了,可是這樣一劍能做些什麼?只不過弄傷了其中一匹馬的馬腿,即便這匹馬不能跑了,另一匹還是活蹦亂跳的啊?
接下來的變化及時解除了楚玉尚未問出口地困惑。左側的馬匹腿部受傷之後,又踏出一步。那條後腿便因傷痛彎曲了一下,從腿彎處噴濺出鮮紅的血液,而因為受傷的是側面一條腿,馬匹前進的方向也生了偏移,不再是直上山頂的道路,而是朝著旁側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樹沖了過去。
另一匹馬雖然沒有受傷,可也還是受到了它同伴的影響,被稍微拉偏了方向。
兩匹原本緊挨著並行地馬分別從那株大樹的左右兩側沖了過去,楚玉只覺得褐色的樹榦以飛的度接近馬車,幾乎就要撞上,幸好前方有將兩匹馬並排固定住地木架和結實的牛筋,猛烈地衝力在折斷了這兩樣物件後,來到馬車前,已經是減弱了幾乎一半,就算這樣撞上了,楚玉也不會受傷。
可是,容止呢?
楚玉一眼就看到,夾著容止足踝的那條橫杠是在馬車前方的,倘若就這樣撞上,強大的力量會壓迫著橫杠碾碎容止的骨頭。
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只能定定的看著容止的腿。
接下來毫無意外的迎來猛烈的撞擊,這力量十分巨大,震得楚玉差點而直接摔出馬車外,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這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其中一匹馬脫離了束縛,繼續朝前奔去,另外一匹,也就是被容止斬傷的,側躺在地面上。
此時馬車距離懸崖僅有三四米。
楚玉當即想起來容止的腳,急切的低頭看去,只見那橫杠居然沒有撞上樹榦,雖然距離大樹僅有一寸的距離,但是畢竟是避開了嚴重的後果。
可是,究竟是撞著了什麼,讓馬車停下來的?
楚玉左右看看,也沒有找到比馬車廂突出的物件,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樣,容止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上方。
楚玉抬頭一看,這恍然大悟,原來馬車廂頂上伸出來一道遮雨檐,是在雨天給趕車的人遮擋雨水用的,大約比下方的橫杠要突出兩三寸左右,如此一來,先撞上大樹的,便是這道遮雨檐。
雖然方表面上容止只出了一劍,可是這一劍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在已經力竭的前提下,容止只剩下出一劍的力量,這一劍要用在有效的地方,即便他將馬車與馬匹分離,因為強大的慣性,馬車還是會朝前衝去,一直到衝出懸崖。
因此,容止將這一劍用
腿上,他沒有力量也沒必要斬斷馬腿,只需要弄傷便要的關頭,時機,角度,環境,電光火石間算計得分毫不差,讓馬匹偏移原來的方向,並且接著大樹的阻力令馬車停下來。
冷靜,精密,果斷,膽識。
倘若不冷靜,便不會想出來解救的辦法,並沉著的蓄積力量。
倘若不精密,稍微差錯一些,就有可能掉下懸崖。
倘若不果斷,出手稍遲,也不能達到得救的效果。
而即便算計得多麼準確,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依舊是一種巨大的冒險,只要失之毫釐,便會謬以千里。沒有膽量的人,不會這麼做。
—
楚玉怔怔的愣了好一會兒,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心跳,而容止只是平靜的張開眼睛,十分自然的對她笑了笑,彷彿清晨醒來時,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公主,現下能勞煩你一會么?將橫木斬斷。」
相比起方的兇險,現在時間一下變得充裕起來,就算慢慢的磨,也不必擔心馬車會自己往山崖邊滾。
但是容止的腳已經不能耽擱,楚玉趕緊跳下車,撿起容止扔下的長劍,按照他的指點,小心將橫杠拆卸下來,如此容止的腳也終於獲得了解救。
屏住呼息看容止抬起腳,楚玉胸口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了地,容止也沒有多話,他就靠在馬車撞上的那棵大樹腳下,抬手拔下綰的木質簪,於三分之二處輕輕扭開來,卻原來這簪是中空的。簪內左右分有兩格,其中一格內裝著十多支銀針,另外一格卻只有一支,容止從銀針較多的那格里取出一支,手腕一抖便插入了傷腿上。
楚玉不忍心去看他滿是鮮血的那條腿,盡量轉移注意力,指了指佔據了一格空間的那根針:「這裡為什麼只有一根?」
容止又從同樣的一格中抽取出一支,再朝腿上扎入:「因為那格中裝著的是毒針。」
毒針?
楚玉旋即明白容止是怎麼解決掉車前那名刺客的,但是……
「你為什麼不拿這個對付鶴絕?」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陰冷的聲音:「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不用毒針刺我呢?」
楚玉身體明顯的頓了一下,轉過身去,此時霞光已經黯淡,鶴絕提著長劍,眼神陰戾,慢慢的朝他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