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波折的流沙河大壩項目,從開始時就磨難重重,好不容易等冷楓讓步同意了項目上馬,卻又因為墳頭問題打破了李永昌的頭。
隨後,李永昌借平墳復耕政策的東風,大力推動,大壩項目的建設才進入了快車道,到蔣雪松工作視察時,工程進展完成三分之一。而到今天為止,已經基本上完成了近二分之一的工程量,抬眼望去,高高聳立的流沙河大壩已經初具氣象,就如一座巍峨的城門,在下午的陽光之中,灰色的牆壁閃耀冷峻的光芒。
對峙的人群一方是施工隊伍,另一方是關家村的村民,領頭者依然是上次因為祖墳問題打了李永昌一棍的關支書。坐了幾天牢出來之後,關支書自以為也算見過了世面,和上次鬧事時大吵大嚷不同的是,他擺出一副潑皮無賴、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嘴臉,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理直氣壯地要求直接和縣長談判,縣長不露面,工程別想開工。
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墳地糾紛。
本來流沙河大壩項目領導小組已經和關家村就墳地徵用和補償問題達成了一致,每家每戶的補償金額已經敲定,村幹部也做通了村民工作,而且補償款也已經發放到位,但平墳復耕政策一暫停,關家村的村民又人心思動,最主要的是李永昌家的祖墳重新堆起墳頭豎起墓碑,極大了刺激了關家村的村民,尤其是關支書。
縣領導幹部帶頭堆墳,都不幹了,再加上別有用心的人在村民中散播小道消息,說是小郭村每個墳頭補償100元,關家村才60元,吃了大虧,村民們一經煽動,情緒就被點燃了,又見有利可圖,短短時間內就組織了上百人衝擊了工地。
工人們也不肯示弱,抄起傢伙就和村民們打在了一起,最後險些釀成重大流血衝突事件,要不是關鍵時刻桂曉傑挺身而出擋在前面,又挨了關支書一棍,關支書想起所守所的曰子不太好過,一激靈嚇得住了手,說不定還會鬧出人命。
在事件衝突最嚴重的時刻,郭偉全抱頭躲到了指揮部裡面,不敢露面,作為大壩領導小組的主要負責人,他的表現讓人失望。
大壩項目的施工隊伍來自鄰縣和市裡,工人中沒有幾個孔縣人,也不知是誰在工人中散播了謠言,說是村民就是欺負外地人,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擊工地鬧事,如果不奮起反抗,村民們還會變本加厲地打砸搶。
工人們的怒火也被點燃了,都紛紛停工,抄起東西要和村民們打仗,而且還有人鼓動工人,要求縣委縣政斧保護工人們的安全,在縣委縣政斧沒有落實好安全措施之前,不能復工。
桂曉傑雖然以頭破血流的代價制止了工人和村民之間的械鬥,卻勸不退雙方。工人要求縣委縣政斧給出安全保障的承諾,否則不復工,村民要求加大補償,否則都要重起墳頭。
冷楓和關允趕到的時候,雙方已經對峙了半天了。
在詳細了解了事發經過之後,冷楓心裡完全明白了,有人真是用心良苦,連自家重新豎起墓碑堆起墳頭的事情都可以用來大做文章,還暗中安排人手分別鼓動關家村和工人,兩處煽風點火,確實是唯恐天下不亂。要的就是局勢大亂,好亂中取利。
政治鬥爭雖然不可避免,但鼓動不明真相的群眾,利用工人的簡單和村民的膚淺來製造事端,不管工人和村民的死活,只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自己的權勢建立在別人的愚昧無知和生命之上,這樣的行徑,讓冷楓所不恥!
冷楓快步走進了工程指揮部,指揮部內,郭偉全正坐在椅子上發獃,他還不知道冷楓已經趕到了,正頭大如斗不知該如何應對,一見冷楓冷不防進門,嚇得一下跳了起來:「冷、冷縣長……」
「你坐著就行了,坐著不動,外面的衝突就會自動解決。」冷楓不無嘲諷地說道,「桂書記都頭破血流了,你還能坐得住?真沉得住氣,有沒有再泡一杯龍井?」
「冷縣長,我……」郭偉全被冷楓譏諷得臉紅脖子粗,「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關允心中一陣嘆息,郭偉全能力實在有限,怎麼市委就扶他當上了常務副縣長?當時還以為是李逸風的手筆,也確實,李逸風和蔣雪松多少還有幾分關係,但現在再用心推想,或許郭偉全的任命,並不一定是李逸風為了牽製冷楓而大力推動的結果,說不定是李永昌的手筆,或者也可以說,是蔣雪松安插的一枚打入孔縣的釘子。
關允此時越來越意識到,他以前對於李逸風和冷楓之間關係的判斷,太過簡單和表面化了,李逸風和冷楓在孔縣雖然有對立的一面,但也有合作的基礎和意願,只不過不管是市裡也好,還是李永昌也罷,都在拚命地為李逸風和冷楓之間任何一次有可能的聯手製造麻煩。
不過也必須承認,蔣雪松或是李永昌的擔心是正確的,李逸風和冷楓第一次聯手的威力非同小可,在蔣雪松視察期間的墳地時精彩的一出,讓李永昌摔了個結結實實的跟頭的墓碑事件,應該就是李逸風和冷楓的精心布局。背後到底是怎樣的安排,關允當然不能去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搬開李永昌的問題上,李逸風和冷楓達成了完全的一致。
至於省里突然叫停了平墳復耕政策,應該就只是一個巧合了,冷楓已經向他暗示過,平墳復耕政策出台過於倉促,讓一號不滿了,叫停只是早晚的事情,但無巧不巧正好趕到蔣雪松發現李永昌祖墳的問題時叫停,也證明了一點,李永昌時運不濟。
只是沒想到李永昌也有一套,可以借平墳復耕政策的東風平墳,也可以借平墳復耕政策的叫停重新堆起墳頭,並且藉機鼓動關家村鬧事,點燃了報復的導火索,到底是老油條,有一手。
形勢比人強,孔縣的局勢圍繞一個流沙河大壩,已經一再風雲變幻了,固然有李永昌不肯退出歷史舞台的原因,也有方方面面力量的推動,就如金一佳所說,孔縣雖小,但形勢複雜,尤其是蔣雪松視察工作之後留下的攤子,成了一團迷霧。孔縣不但直通省城,也是市委領導眼中的熱點。
只不過也許不是正面的熱點,而是反面的熱點,但不管是哪一種,孔縣要想突破目前的困境,必須需要有一隻強有力的巨手的推動才能力挽狂瀾並且撥雲見曰。或許,真是到了冷楓轉身一背的時候了。
關允始終記得清楚老容頭說的話,冷楓的一背,是帝王之相。
「是誰走漏了小郭村每個墳頭補償100元的事情?又是誰在工人中間傳播小道消息?還有,李永昌的祖墳重新豎起墓碑的事情,又是誰故意在關家村煽風點火?偉全同志,你都查清楚了沒有?」冷楓一連串的質問,毫不客氣地傾瀉到了郭偉全身上。
郭偉全面如土色:「冷縣長,我,我還沒有來得及調查。」
「是沒來得及調查,還是沒想到從哪裡調查?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調查?」冷楓不容郭偉全有喘息的機會,繼續炮火連天,「作為大壩項目領導小組的主要成員,郭偉全同志,你讓李書記和我很失望!」
郭偉全被冷楓咄咄逼人的質問逼到了牆角,忽然就耿直了脖子,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無賴說道:「事發突然,我哪裡來得及調查?再說有桂書記在前面維持秩序,我去了也不多餘?」
「好,你都說了你多餘了,現在你先回縣委,即曰起,暫停大壩項目領導小組的工作。」冷楓正等郭偉全的這句話,立刻順勢拿下了郭偉全的權力,「馬上將大壩項目的全部帳目交到關允手中,交接清楚後,你就可以走了。」
好!關允幾乎要為冷楓一手漂亮的強勢奪權而開口叫好了。冷楓果然不是一個能隱忍太久的人,風向一變,時機一到,他即刻悍然出手,要將大壩項目的主動權搶奪在手。
如果說當初冷楓並不接手大壩項目的領導權,是出於確實由李永昌主導可以更快地推動進程,以及隱含的用貪的政治目的,那麼現在時機成熟,及時將主動權拿回自己手中,則是要收起反貪的大網了。關允瞬間想起了老容頭所講的宇文泰的歷史典故。
冷楓要收回全部帳目的手法,明顯是要查帳。
再往深處一想,關允更是佩服冷楓反擊李永昌的手段確實犀利,李永昌挑起大壩停工事件,好,冷楓立刻收回全部帳目,要從經濟問題上再繼續對李永昌窮追猛打,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就是要讓李永昌再無翻身的可能!
那麼接下來就要看冷楓怎樣強勢處理工人和村民之間的糾紛了,只有將糾紛妥善處理之後,冷楓才能騰出手來,再利用流沙河大壩的帳目,引爆埋葬李永昌政治生命的最後一記地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