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寒平生最怕三個人,一個是他爹。他爹是個酒鬼,一喝醉就打他,經常打得他滿地打滾,也打出了他扭曲的童年和彎曲的人生。
一個是鄭天則。鄭天則可謂是他的命中貴人,正是在鄭天則的提攜下,他才從一個不名一文的小民警一步步走到了刑警、支隊長的位置,時至今曰,在黃梁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但鄭天則對他雖好,為人卻是嚴厲而苛刻,他甚至不止一次因為辦事不利被鄭天則當眾打過耳光!
不過還好,比起被鄭天則吊起來打的手下,他還算幸運。但鄭天則翻臉不認人的兇狠還是讓他談之色變,不想還好,一想就會渾身發抖。即使如此,他還是敬佩鄭天則的為人,願意為鄭天則鞍前馬後效勞。
只不過他只差一步就名列為五虎上將之列,最終卻落選,被達江友搶了先,讓他耿耿於懷。好在達江友一死,他的五虎上將夢即將夢想成真,而且鄭天則也親口答應,要讓他成為五虎將之一,今天的聚會,就是為了慶賀升遷。
如果說以上兩個人讓鄭寒懼怕不足為奇的話,那麼他平生最怕的第三個人卻是郭偉全,就讓許多人費解了,因為誰都想不到郭偉全怎麼就和鄭寒有交集了。
郭偉全雖然擔任過孔縣的常務副縣長,但他卻是黃梁縣人。之前,郭偉全擔任黃梁縣副縣長期間,因為一件治安糾紛案件上升為黃梁縣和黃梁市之間的縣市糾紛,他在處理糾紛時,以雷霆手段罵退黃梁縣的一方,又以懷柔手法勸走黃梁市的一方,眼見一場糾紛即將化解時,時任民警的鄭寒出警,來到了現場。
當時的鄭寒還算天良未泯,也懷揣解決糾紛的正義感,但他一露面,公事公辦的態度就又激怒了本來準備散去的兩邊的群眾,結果事態又進一步激化,如果不是郭偉全再次挺身而出,差點釀成流血衝突事件。
郭偉全大怒,指著鄭寒的鼻子好一頓臭罵,直罵得鄭寒天旋地轉,找不到東西南北不說,差點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他從未見識過有郭偉全一般罵功的厲害人物,足足罵了他一個小時,沒有重複一句話,句句不帶髒字,卻字字誅心,讓他無地自容地想一頭撞死!
從此,鄭寒畏郭偉全如虎。
沒想到,正當鄭寒騎虎難下時,郭偉全意外現身,而且一開口就擺出要對他口誅筆伐的姿態,他本來就已經緊張萬分了,猛然見到他平生三怕之一的郭偉全,就再也控制不住緊張心情,手一抖,就扣動了板機。
槍就響了。
作為刑警,鄭寒平生開槍的次數不計其數,但決定一生命運的槍響,也就一兩次,或者說,一次就足夠了。
槍一響,不但鄭寒驚呆了,郭偉全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天,要是打中了關秘書,天就塌下來了,蔣書記不一定得發多大的火。
蔣書記發火倒在其次,最主要是,郭偉全想和關允聯手在黃梁大展宏圖的設想就落空了,他無比渴望能和關允並肩作戰,同創美好未來,關允千萬不能英年早逝。
郭偉全也是在樓上和朋友一起吃飯,聽到樓下聲音不對,一打聽,說是樓下有人打架,他當時並未在意,以為就是平常的酒後鬧事。不料越聽越不對,事情有鬧大的跡象,再一問,說是有兩個年輕人被碰瓷了,被訛詐三萬塊,他就坐不住了,三萬塊不是小數目,一般的碰瓷團伙不敢要這麼高價,就下樓來看個清楚。
新官上任三把火,郭偉全身為政斧副秘書長兼督查室主任,有督查之權,督查室被稱為市政斧的「督軍」、市長的「欽差」,他新官上任,遇到事情不能不管,下樓之後再一問,就隱隱感覺不對了,聽描述,似乎被困的年輕人其中之一是關允。
關允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年輕人,雖然他以前和關允因陣營不同而有過矛盾,但都是過去式了,現在他和關允並肩戰鬥,關允是蔣書記的愛將,他有義務保護關允。
如果讓郭偉全知道,和關允一起的年輕人更重要更有來歷,他會非常慶幸他的英勇之舉,只不過現在他顧不上那麼多,只知道一心保護關允不受傷害。
心急火燎之下,郭偉全推門進來,一見關允居然被鄭寒用手槍指頭,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差點讓他驚嚇得癱軟在地,一急之下哪裡還想那麼多,就大喊出口。
結果就……槍一響,郭偉全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事情鬧大了,鄭寒瘋了,他血向上涌,眼冒金星,眼睛一掃,見旁邊一人手中拿著一根鐵棍,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認定關允已經被一槍打死,一伸手就搶過了鐵棍,哪裡還顧得自己是什麼市政斧副秘書長身份,輪圓了胳膊就朝鄭寒的後腦來了一下。
「咚」的一聲,鐵棍正中鄭寒後腦,這一下打得夠狠,頓時頭破血流,鄭寒「哎呀」一聲慘叫,扔掉手槍雙手抱頭蹲到了地上。
再看關允和齊昂洋,呆立當場,一動不動。
關允耳朵嗡嗡直響,平生第一次被人正面開槍的感覺真的不爽,不但不爽,還讓人幾乎發狂。換了誰也會嚇得六神無主,子彈從耳邊飛過的感覺,冰冷刺骨,就如死神的手指掠過臉龐。
齊昂洋也嚇呆了,他是經歷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衝突和打架事件,但被人近距離開槍還真是頭一次,子彈從關允和他之間呼嘯而過,就如死神從他和關允之間飛過一樣,關允經歷了怎樣的生死一瞬間,他也同時經歷,感同身受!
什麼叫患難與共?這就是!
一聲槍響破碎了黃梁多少人的美夢,此時還不得而知,但一聲槍響卻讓關允和齊昂洋之間的友誼升華為生死之交,恐怕是誰也想不到的意外。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鄭寒緊張之下,卻是一槍打空,子彈從關允和齊昂洋中間飛過,擊中了房間里掛在牆上的一面盾牌——天知道為什麼會用一面盾牌當作裝飾,或許是為了體現胡服騎射的威猛——盾牌是鐵制的,子彈擊中之後,叮的一聲脆響,閃過一絲火星,子彈又被彈開了。
在狹小的空間內開槍,最怕的就是跳彈。
跳彈改變了方向,讓人防不勝防不說,殺傷力還大增,因為跳彈不是正常角度飛行,會傾斜飛行,射入人體後造成的空腔效應遠大於規則子彈造成的效果,類似達姆彈,甚至產生多個數倍於子彈口徑的空腔效果,造成永久姓的創傷與體內大量失血!
偏偏……跳彈在彈跳之後,一閃就不見了,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哎喲」一聲,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
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偷偷摸摸躲在鄭寒身後,試圖挑動鄭寒向關允開槍的司有立!
害人反害己用在司有立身上,最是恰當不過,儘管司有立挑動鄭寒開槍並沒有成功,鄭寒最終失手開槍是源於郭偉全的一聲驚嚇,但司有立畢竟有害人之心,跳彈不偏不倚正擊中他的腹部,而且肯定不是正常角度射入,不但在他的腹部洞穿了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傷口,而且還是貫穿傷。
觸目驚心的傷口讓人不忍目睹,拳頭一般大小,司有立的肚子就如被撕裂的紙一樣,他獃獃地捂住肚子,目光吊滯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突然就仰天長哭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呀。」
話一說完,嘴裡就大口大口地湧出鮮血,隨即向後一倒,暈死過去。
形勢急轉直下,轉眼間一片狼籍,在場的眾人無不震驚當場,一時都呆若木雞。
也不知過了多久,郭偉全反倒最先清醒過來,上前一步來到關允面前,聲音顫抖地問道:「關秘書,你有沒有事?」
關允也清醒了,見是郭偉全,心裡踏實了:「秘書長,我沒事。」他又轉身問齊昂洋,「齊哥,你還好吧?」
「我還好,我很好。」齊昂洋在最初的驚嚇過後,也恢復了幾分鎮靜,想起二十多年的人生又多了一次值得炫耀的經歷,不由心情大好,哈哈一笑,「以後誰還敢在我面前吹牛,我就直接告訴他,老子被子彈擦過耳朵!」
關允被齊昂洋逗笑了,心情也舒展了:「剛才子彈離我近,好不好?」
「不對,還是離我近。」
「我耳朵都聾了半天,現在才聽清聲音。」
「我耳朵現在還嗡嗡叫。」齊昂洋寸步不讓,就要和關允爭個勝負。
「好,你近,我讓你。」關允讓步了。
「不行,不是你讓我,是事實上子彈就是離我比你近。」齊昂洋不依不饒。
郭偉全驚呆了,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轉眼間又鬥嘴了,年輕人的思維,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不過這不要緊,要緊的是關允沒事就好,他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料,一口氣還沒有出完,陡然之間再起變故——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鄭寒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從身上撥出一把匕首,惡狠狠地刺向了郭偉全。
這一刀又快又狠,而且直取郭偉全的心臟,只要刺中,必定一擊斃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