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允智退陳果正式奠定了市委一秘的身份之後,他在市委聲名鵲起,以前對他的種種猜疑和議論,比如為什麼蔣雪松會重用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年輕,再比如關允到底有沒有擔任市委一秘的能力,等等,關允的任命,曾經不知在市委引發了多少人的猜測,但現在,全部變成了一個聲音——關允有才識有膽氣,足以勝任市委一秘的重任!
下班的時候,關允接到了溫琳的電話。已經臘月二十六了,蔣雪松已經正式放了關允的假,關允隨時可以回家。他也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就一些資料和衣服,正準備下樓時,電話響了。
溫琳的聲音穿越了幾十公里的距離,通過話筒震動,依然可以強烈地感受她的快樂:「關大秘,終於要回來了,您老真忙呀,上任黃梁兩個月,一次也沒有回來,是不是又認識漂亮妹妹了?」
「漂亮妹妹沒有,漂亮阿姨倒是有一個,她叫葉林。」關允忍住笑,他很喜歡聽溫琳的聲音,雖是孔縣人,溫琳的孔縣話忘得差不多了,普通話又因為在南方上大學的緣故,學得不太標準,就讓她的聲調別有與眾不同的味道,「溫琳,你就這麼盼著我回去?」
「沒有,其實我是想你從市裡回來,總要帶一些禮物給我,我想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禮物,聽說黃梁有不少有名的小吃,你給我都準備了什麼呀?」溫琳笑問。
「……」關允頭大了,他算是一個細心的男人,但卻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喜歡買禮物,不是小氣,而是懶得逛街,溫琳一問,還真問倒了他,他雙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準備,「這個,這個,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帶什麼。」
「沒誠意,一聽就知道你什麼都沒買,真沒勁。」溫琳嘲笑關允,「忘了我也就算了,連你爸你媽和小妹都忘了,你怎麼當兒子當哥哥的?」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在市委光芒萬丈的市委一秘,在溫琳面前又露出了年輕的一面,畢竟,年後他才24歲,「你列個單子,我馬上去買,反正不用擠公共汽車了,有車送。」
「臭美,當了市委一秘了不起呀,有專車坐怎麼了,在我面前你還不是一副猴急樣……」話說一半,自知失言,溫琳忙轉移了話題,「咳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年我也有車了,準備買一輛奧迪,你說怎麼樣?」
「買車的事情,回去再說,我想知道,我在你面前怎麼猴急了?」關允被溫琳挑起了興趣,就故意逗她。
「一邊兒去,懶得理你。」溫琳耍賴了,「說真的,真要買車了,沒車不行,現在事情理順了,就是要到處跑,沒車太不方便了,我的預算是30萬。」
「回去再說車的事情,我去買東西了。」關允嘿嘿一笑,「你還想想當第一?」
「什麼第一?」溫琳跟不上關允的跳躍思路,她到底是女孩,怎麼知道男人一旦被挑逗起來的慾火,很難熄滅,雖然說關允還算克制了。
「就是,就是……」關允正要解釋幾句,手機響了——溫琳打的是他辦公室的電話——他一看京城來電的號碼,頓時就屏住了呼吸,竟然是她……「我有電話了,先不說了。」直覺告訴關允,她來電話的時機不對,肯定是大事。
「嗯,明天我去接你。」溫琳聽話地掛斷了電話,「不許學壞了。」
學壞?怎麼會?關允暗暗一笑,他不教壞別人就不錯了,其實他本善良,但卻是遇好就好遇壞更壞的姓格,現在黃梁的局勢因為過年的原因達成了一個微妙而短暫的平衡,等過年之後重新開局,就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烽火連天了。
與君子講道理,與俗人許小利,以利益為驅使可以瓦解政協一幫老同志的興師問罪,但小恩小惠顯然打動不了呼延傲博的政治大計,當然,關允相信蔣雪松也不會和呼延傲博坐而論道,以道理辯論就可以一決勝負,三年的對峙,最後肯定會上演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
一時想得遠了,電話鈴聲響了七八遍,關允忙接聽了電話。
「不想接我的電話?」比起別有風味的溫琳直爽的嗓音,金一佳微帶京味兒的普通話,乾脆利落,透露出一股子既親切又讓人在意的美好,「唯男人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有怨。」
說來有一段時間沒有和金一佳通話了,不是不想,而是總覺得夏萊橫亘在他和她之間,讓他難以開口,不能給金一佳什麼承諾,又怕聽到她的聲音心中再起波瀾,關允知道,他越是逃避金一佳,越是證明他對金一佳的感情曰益加深。
聽金一佳上來一句亂改聖人言論的笑論,關允也笑了:「一佳,你這句話肯定是在形容自己了,別太謙虛了,其實孔聖人說的難養的女人中,不包括你。」
「討厭,一邊去,去你的。」金一佳連說了三句氣話,「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這麼長時間也不打一個電話,我病了我死了,你都不會知道。」
「怎麼說話的?」關允佯怒,「再亂說話,看我不收拾你。」
「有本事你就收拾我,反正我已經被你傷得不輕了。」金一佳的聲音忽然就低落了幾分,「關允,我被你害慘了,我現在恨死你了。」
女人嘴中的恨是心中的愛,比起男人對待愛情的直接,女人往往口是心非。滄海無心淚,人間有情天,紅塵男女,總是愛恨糾纏,恩怨不斷。
關允知道金一佳的恨是一種愧疚,也是一種無奈,她夾在他和夏萊之間,不想愛,偏偏愛了,不想放手,卻又無法牽手,再加上家裡讓她定親的逼迫,她本是不知人間憂慮的千金小姐,本不該承受這麼為難的人生抉擇。
「恨我你就來打我罵我好了。」關允能說什麼,他不願意承認的一點是,他其實也不想放手金一佳,如果金一佳真和別人定親,哪怕是他的好兄弟齊昂洋,他也會心裡難受,而且無法接受!
「你以為我不想?」金一佳忽然就又笑了,「你現在下樓,我就打你一頓,你信不信?」
「什麼,你在黃梁?」巨大的驚喜一下擊中了關允,他多少次一直盼望著金一佳能從天而降出現在他面前,卻也知道是一種奢望,他不敢向金一佳提出讓她來看他,他也沒有時間和機會去京城見她,最主要的是,他也沒有理由去見她。
一聽說金一佳竟然人在黃梁,關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醒之後不由心中莫名大跳,他怎麼就這麼想見金一佳?難道他和夏萊曾經的海誓山盟就隨風而逝了?
這麼想著,金一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不想見我就算了,肯定是我嚇著你了,對不起關允,我又自作多情了,原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關允一下急了:「等著我,十秒鐘就下去。」
十秒鐘從市委三樓到門口,根本不可能,但戀愛中的男女有時需要的就是善意的謊言。市委大門門口,上身白色羽絨服下穿翻毛小蠻靴中間藍色牛仔褲,亭亭玉立如雪中紅梅的金一佳,俏臉微紅,手握手機,眼中一顆晶瑩的淚珠,臉上卻是幸福的微笑。
她抿著嘴,掂著腳,望眼欲穿地盯著市委大樓的門口,一邊小聲地在數:「一秒、二秒……十秒,臭關允,十秒了還不下來,騙人精。」
等她數到三十秒的時候,關允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等她數到三十五秒的時候,關允一陣風一樣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對,將近兩月未見,二人一時相對無語,沒有想像中的熱烈擁抱,也沒有期待中的淚雨紛飛,只有互相凝視片刻,關允忽然就說了一句:「來了。」
「嗯,來了。」金一佳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往事和記憶呼嘯而過,就如過眼煙雲,消散不見,只有最真實的感覺留在心間,這種感覺就是,和他在一起,真好。
「陪我去買點特產。」關允想說什麼,一開口卻是一句既不溫柔又不柔情的大實話,「過年回家,總要給家人帶點年貨。」
「嗯,走。」來之前,金一佳覺得一見關允肯會有千言萬語要說,愛他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他讓她陷入愛情不能自拔,為了他,她差點離家出走,她受了這麼多的折磨,承受了這麼大的壓力,不能讓他好受了,不料一見到他,所有的恨和埋怨都不見了,只有濃濃的化不開的情意,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大的委屈都值了。
金一佳偷偷看了關允一眼,見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忽然又被他氣笑了,心中一陣亂想,她是不是太不遷就他了?
陪關允買了大包小包的特產,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金一佳就挽住了關允的胳膊,依偎在關允身旁,感受到他的體溫,忽然間她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走著走著,金一佳才想到一個問題,天色晚了,她就問:「晚上我住哪裡?」
「住我家裡,家裡就我一個人。」關允隨口答道。
「啊?」金一佳頓時臉紅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