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的身份在夏德長的眼中,經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關允和夏萊初戀時,夏德長一心認定關允就是想借娶了夏萊留在京城攀上高枝的農家小子。
第二階段是關允調入黃梁擔任市委一秘之後,迅速打開局面,成為黃梁局勢的支點,夏德長驀然眼前一亮,才發現關允原來還真是一個罕見的官場天才,怎麼以前瞎了眼,只知道打壓而不知道用心去培養?
第三階段,是夏德長發現容小妹之後,就如撥雲見曰一般,眼前豁然開朗,關允由他眼中的窮小子和官場天才再次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金礦,金礦裡面蘊含的財富不計其數,只要開採得當,必定受益終生。
但現在,當他聽到關允不動聲色間已經成了齊全的座上賓,還被齊全留下吃飯,他內心的震憾無法形容。就以他的級別,想親臨齊全家中拜年也不可能,而關允卻不但能登門拜年,還能留下吃飯,這份私交,絕對非同一般,如果他在省委能和齊全保持這樣的密切關係,他又怎會舉步維艱?
此時再看在門口淡然而立的關允,一直對關允俯視加輕視的夏德長,突然間從心中深處生起一股敬畏之意,是的,堂堂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卻敬畏一名不過科級的市委一秘,傳出去是天方夜譚,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倒退幾個月,他別說不會相信這麼離奇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別人說起,他也會嘲笑別人的無能。但現在,他不但不嘲笑自己的無能,反而還慶幸至少他還認識關允,還有機會在關允面前露上一面。
這個無根無底的年輕人,就因為先是明確地站對了立場,跟對了冷楓,然後又因為個人才能被蔣雪松賞識,從而平步青雲,再到今天的成就,他一路走來,還沒有藉助過任何一家的世家勢力,或者說,他應該還沒有真正走進世家的視線,卻已經初露頭角,只憑藉自身的實力就打開了局面,如果再有世家巨手的推動,他到底會走向多高的高位?
不想還好,越想越是心驚,夏德長在關允面前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氣勢,對關允笑臉相迎:「小關來了,快請進。」
「誰來了?」李玉歡傲慢的聲音一響,她從卧室出來,頭上還是卷著頭髮,趿著拖鞋,一臉居高臨下的表情,「小關,哪個小關?」
「關允,快去給關允倒茶。」夏德長見李玉歡的胖臉又胖了三分,恨不得朝她的臉上打上一拳,不為打掉她的胖臉,只為滅掉她的傲慢。李家確實是五大世家之一,但和容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關允來了?」李玉歡乾笑一聲,「歡迎關大秘書,可惜呀,你來晚了一步,夏萊走了,你見不到她了。我說你是誠心來晚的吧,就是想讓夏萊趕緊走人,好為你和金一佳的好事騰出空間,是不是?你也別想得太美了,關允,我告訴你,我已經和一佳媽媽談過了,她不會同意你和一佳的事情,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李玉歡的話如機關槍一樣,咆哮著向關允無情地掃射。
「玉歡!」夏德長想和關允儘可能建立良好關係的努力,被李玉歡一番婦人之見的話衝擊得七零八落,如果關允是見小的人,就這一番話,過節就解不開了,不由他不惱羞成怒,「不會說話就一邊去。」
「夏德長,你就是勢利小人!」李玉歡也惱了,「你等著,你想巴結容家的心思不會得逞。」說完,她從房間中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封信,塞到關允手中,用手一指大門。
「關允,從此夏家和你再也沒有一絲關係,不許你再踏入夏家大門半步!」
關允接過衣服,鄭重其事地向夏德長和李玉歡各鞠一躬,不管他和夏萊最後的結局如何,至少昨夜一夜,夏萊是他的新娘,他理應向她的父母鞠躬。
「謝謝夏部長教會了我人生課堂的第一堂課,也謝謝李阿姨教會了我人生課堂的第二堂課。從此夏家大門,我決不會再邁進半步!」關允斬釘截鐵地說道,「也請李阿姨收回剛才的話,我和一佳的事情不勞你艹心,成不成,你說了也不算!」
話一說完,關允毅然轉身離去,再不回頭看上一眼,沒有了夏萊的夏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冰冷的毫無生機的房間,從此以後,夏家對他而言,將再無可留戀之處。
夏德長呆立當場,一言不發,李玉歡卻從未受過被人當面頂撞的屈辱,沖著關允的背影大喊:「關允,你站住,你給我站住!」
回答她的只是一個誓不回頭的背影!
怎麼會這樣?夏德長彷彿一瞬間被抽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屁股坐下,卻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坐到了地上,發出了撲通的一聲巨響,隨後他只感覺眼前一黑,仰面朝天便倒在了地上。
終於,曾經在關允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夏德長,卻因關允毅然決然的離去,在急火攻心之下,竟然當場昏厥!
關允心中如同一團火在燃燒,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夏萊為什麼非要離他而去,有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父母,她不管怎麼選擇都是左右為難,都是屈辱!與其如此,還不如遠走高飛,眼不見心不煩。
大洋彼岸,一水相隔就是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只是一夜黃梁之後,夏萊卻狠心不和他告別就悄然離去,真有明月隔山嶽,世事兩茫茫的感嘆。
不過關允不但理解了夏萊的不辭而別,現在還默默地為夏萊祝福,希望她在遠方的國度,一切安穩,歲月靜好。
胸中一腔怒火在燃燒,關允也沒時間看夏萊留下的信件,從夏家出來,開車在大街上一路狂奔,藉機發泄胸中的鬱悶。或許是他在車流中左衝右突車速過快的緣故,不多時竟然吸引了幾個飈車黨追隨,還有幾輛寶馬打開窗戶向關允示意,要一決高下。
關允懶得理會這幫二世祖們精力充沛無處發泄的青春衝動,沒有回應他們,不多時飈車黨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呼嘯而去,關允也沒留意,只顧繼續一路狂奔,只希望前方的道路沒有盡頭,直到天荒地老,卻沒有注意到後面,有一輛寶馬跑車緊緊咬住了不放。
只不過寶馬跑車的跟蹤技巧很高明,一直落後關允幾個車位,又和他錯開車道,不注意看還以為就是正常同行的車輛。
走了半個多小時,關允胸中的鬱積之氣減輕了許多,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宣武區,直行是大道,右轉是小路,他就轉向了小路,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小路不寬,兩輛車錯車的時候還要注意一下才能通行,路兩邊全是大大小小的商鋪,倒也繁華,而且很有生活氣息,才走不遠,關允就發現在右前方不遠處圍了一群人,似乎發生了什麼爭執。一時好奇,他靠邊停車,準備看個究竟。
人群中,有三個人正糾纏在一起,其中兩個年輕人,一個老頭,兩個年輕人衣著光鮮,非富即貴,老頭衣衫襤褸,推著三輪,三輪上有白菜和土豆,應該是賣菜的菜農。三輪車旁邊還有一頭驢,驢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兩個年輕人,都是二十齣頭的年紀,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的樣子,瘦臉、細長眼,傲氣十足。另一個年輕人比對方矮了半頭,背對著關允,關允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只看清他一根手指被紗布包裹,依稀感覺似乎見過一樣。
而賣菜的老農裹了一身灰棉襖,用一根麻繩在腰間一系,頭上戴了一頂破帽子,上面還有幾根雜草,滿是皺紋上的臉上老淚縱橫,手裡還捏著幾張皺巴巴的人民幣。
關允分開人群走到裡面,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聽出了事情的緣由,原以為是兩個年輕人合夥欺負老農,原來是高個子的年輕人欺負老農,低個子的年輕人維護老農,二人爭執不下,誰也不肯退讓。
再仔細一聽,關允就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老農趕著驢車來賣菜,過馬路的時候,為了讓對面低個子的汽車,就停住右側,正好擋住了後面高個子的車,高個子不耐煩地狂按喇叭,結果驚了驢,驢一蹄子踢在了車門上。
高個子年輕人不幹了,下車找老農理論,要老農賠錢,老農賣了一早上菜才賣了十幾塊,高個子年輕人開口就要一千塊,老農哪裡拿得出,正爭論時,驢又驚了,飛起一腳又踢了汽車的後視鏡,這一下惹了大禍,高個子年輕人當即暴怒,要老農陪他三千塊,如果沒錢,就把驢留下,他正好要吃新鮮的驢肉。
結果低個子年輕人看不下去了,下車和高個子年輕人理論,二人越吵越凶,幾乎就要打起來了。
原來如此,關允心中有了計較,一抬頭,見高個子年輕人伸手抓住了低個子年輕人的衣領,怒道:「金一立,我最後警告你一句,你讓不讓?再不讓的話,別怪我容千行對你不客氣了。」
金一立?容千行?金家和容家?關允頓時瞪大了眼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