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侯藍冷不防被身後關允的一喊嚇了一跳,她回身去看,就被陽光刺得眼睛睜不開,她用手遮擋住陽光,定睛一看,幾米遠處有一人身形高大、周身上下沐浴在陽光之中,施施然金光燦爛,腳步如風朝她迎面走來。
初見關允的一幕,就這麼定格在了侯藍的腦海中,多少年後再回憶起當時初見的情景,她依然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你就是混世小魔王關允?」穿了一身淡藍色連衣裙的侯藍,束了一個馬尾辮,一雙明亮如寶石的大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疑問,她手搭涼蓬斜著身子的俏麗模樣,就如夏曰輕風中隨風搖曳的一束馬蹄蓮,清新而自然,回味悠長。
侯藍額頭稍寬,下巴微尖,整個臉型就生動而活潑,而加上她清新如百合的氣質和盈盈一握的細腰,確實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如果說夏萊的美是柔弱,溫琳的美是健美,那麼侯藍的美則是夏萊和溫琳的綜合體,取三分夏萊的柔弱和四分溫琳的健美,再加上三分自有的苗條,在關允眼中第一印象的侯藍,宛如江邊的一株鳳尾竹,亭亭玉立,在水一方。
不過……聽到他在侯藍的口中成了混世小魔王,關允搖頭一笑:「混世小魔王?誰給我起了一個這樣形象的外號?」
「我起的,怎麼了,有意見?」侯藍嫣然一笑,又歪頭打量關允幾眼,見眼前的關允只穿了簡單的襯衣和長褲,卻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淡然沉穩的氣質,就如一個搏擊過大風大浪的男人歷經世事之後的波瀾不驚,不由她心中暗暗稱奇,也是怪了,關允出身平民,怎麼和第一公子章羨太相比,似乎關允更氣定神閑,更沉穩有度。
「如果說一點意見也沒有,肯定是假話。但如果說意見大了,也不是真話。」關允呵呵一笑,一個回合過後他就差不多摸透了侯藍的路數,侯藍心思簡單,不世故,快人快語,倒是省了他許多心思,「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麼說我是混世小魔王?」
「因為,因為……」侯藍說不出所以然來,歪頭一想,又咬了咬手指,「反正從我聽到的看到的種種傳說中,你都是一個壞人的形象,不但壞,還壞得流水,又因為你年紀小,所以我就私底下給你起了一個混世小魔王的外號,嘻嘻。」
「好吧,你說我是混世小魔王,我就是了。」關允大度地一揮手,「一個外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怕你叫我混世大魔王都沒有關係。」
「沒想到,你還挺大度,和傳說中不太一樣。」侯藍對關允愈加好奇了,「你不會表面上說沒關係,背后里又給我起一個外號吧?」
「不會,絕對不會。」關允始終笑得很是輕鬆,「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言行一致,不是口頭文章。」
一句話說得侯藍對關允刮目相看,她愣了一會兒神,突然就向關允伸出手去:「你好關允,我是侯藍。」
關允握住了侯藍嬌小但卻有力的小手,微一點頭,態度謙遜而不失熱情:「你好侯藍,我是關允。」
關允和侯藍握手的一刻,誰也意識不到會是怎樣的一個開端,並且帶來了怎樣深遠的影響。
蘇墨虞在一旁微笑如花,對關允和侯藍的初次見面的效果,深感滿意,不枉她和侯藍一個多月的接觸。
關允隻身一人前來赴約,本來一開始他不打算和侯藍見面,後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覺得還是有很必要由他親自出面比較好。蘇墨虞畢竟不是官場中人,她並不完全清楚如何利用侯藍打開北城一建的缺口,或者是不懂得怎樣巧妙地介入。
如果讓齊昂洋出面,目標太大,很容易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雖說關允是黃梁市委一秘,肯定也在章羨太的名單之中,不過他畢竟級別還低,不會是章羨太的重點防範對象。
關允左邊蘇墨虞,右邊侯藍,一人在兩名美女的陪伴下,暢遊黃梁夢。黃粱一夢的典故關允耳熟能詳,侯藍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讓關允講給她聽。
「話說唐朝時,有個名叫呂翁的道士,在路過黃梁夢的時候,遇到一個姓盧的書生。交談時,盧生流露出對榮華富貴的嚮往,呂翁勸盧生說,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雲,人生最重要的是當下心安,適意愉快,而不是追求虛無飄渺的人間繁華。呂翁的話打動不了盧生建功立業的功名利祿之心,呂翁見狀,就笑了笑,拿出一個枕頭給盧生,讓盧生睡上一覺,盧生不明就裡,不過正好睏了,也就接過枕頭睡下了。」
侯藍聽得入了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關允:「小魔王,沒想到你還挺會講故事,我都不知道這地方還有這麼神奇的傳說,按說有這麼深厚的文化底蘊,旅遊不應該做成這個樣子?」
侯藍說得不無道理,黃梁夢雖是旅遊之地,但遊人極少,加上關允三人,一共不過十幾人的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黃梁夢確實沒什麼可遊玩之處,雖說也有明清建築風格的建築群,而且祠院內朱垣掩映,綠樹郁蔥,碧波蕩漾,青煙飄裊,集北方道觀之幽靜和江南園林之清麗為一身,但和黃粱一夢的盛名相比,還是名不符實。
不是景點不夠好,還是名氣不夠大,不懂得如何利用現有的資源大做文章,或者說,是當政者對旅遊業的重視力度不夠,沒有找到深入挖掘黃梁旅遊資源的切入點,才導致黃梁的旅遊業一直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
應該說,在蔣雪松任期內,黃梁的旅遊也沒有什麼起色,倒不是蔣雪松看不到旅遊的前景,而是相比之下,發展旅遊業見效太慢,遠不如發展其他行業可以更快地見到效益。不過好在蔣雪松的歷史文化城和成語故事宮的思路,其實是為黃梁今後的大旅遊鋪墊了一條陽光大道。
如果以後黃梁的旅遊業終有一天騰飛而起,那麼關允可以自豪地說,蔣雪松功不可沒,而他,也有幸置身其中,成為創造歷史的一人。
關允笑了笑,沒有回答侯藍的問題,而是繼續講他的故事。
「盧生躺在枕頭上的時候,呂翁煮了一鍋小米粥,一邊用扇子扇火,還一邊沖他點頭一笑,在呂翁意味深長的笑容中,盧生感覺困意襲來,眼睛一閉,就進入了睡夢之中。不過奇怪的是,盧生剛一睡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車馬聲,他跑到外面一看,是家人來信讓他回家,他當即上了馬車,就一路回到了家中。」
「到了家中才知道,妻子為他生了個兒子。盧生十分高興,初為人父,喜不自禁,在家守候妻兒。一段時間後,他又覺得大丈夫不能安於現狀,就告別家人進京趕考。一考之下,金榜得中,又被皇上欽點,外放成為縣令。」
「盧生在知縣任上,十分勤勉,幾年後又升為知府。在知府任上,治理水土,贏得了一方百姓的稱嘆。後來又調回京城,成了人人羨慕的京官。幾年後,爆發了邊境戰爭,盧生被派去鎮守邊境,大退敵兵,功大位高,官居一品。」
「盧生位極人臣,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又集無數榮耀於一身,招致了同僚們的妒忌,最後他被誣陷下獄,差點被處死,後來被流放到偏遠之地,人生跌到了低谷。幾年後,又被皇上重新起用,再次加官進爵,此時的盧生地位崇高,聲勢盛大顯赫,一時無雙,可謂達到了人生的頂峰。」
「然而好景不長,幾年後盧生就病重而死,臨死時他躺在床上回首一生,發現一生忙忙碌碌起起伏伏,終究一場空,所有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雲,當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從窗戶向外望去,遠處青山依舊,夕陽依然通紅,正是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人生如夢不可追,鐵馬兵河、人生起落,不過是滾滾長江東逝水。」
「盧生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死了的時候,感覺身子一晃,又醒了,睜眼一開,原來他還躺在呂翁的枕頭上,而呂翁的小米粥還沒有煮熟,米香四溢,他嚇了一跳,原來剛才一生的榮華只是一場夢而已。盧生悵然失意了半天,才對呂翁作揖感謝,對榮華的由來,窮達的運數,得和失的道理,生和死的情形,都徹底領悟了……」
關允站在一棵歷經滄桑的大樹下面,用手一拍樹榦:「這就是黃粱一夢的故事,就如這棵大樹一樣,幾百年來見識了多少風雲變幻,又有多少偉人出世然後去世,它依然屹立不倒。」
「嗯,我聽明白了。」侯藍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人還不如一棵樹,對不對?」
關允無聲地笑了,笑過之後忽然話鋒一轉,微帶一絲寒意地說道:「我是想說,北城一建在燕省擴張的步伐過快,就會導致根基不穩,最終就和盧生的黃粱一夢一樣,早晚會兵敗燕省,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