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通緝方源

氣潮過後，天高雲稀，一片清爽。
一朵黃雲在高空疾飛，雲尾在沿途灑下無數光沙。
黃雲中坐著一位女仙。她身材肥碩，膀大腰圓，宛若水缸一般，正是西漠超級勢力莫家的成員。西漠蠱仙界中有個她的稱號——肥娘子。
肥娘子對於這個稱號一點都不厭惡。她以胖為美，得知這個稱號後，就十分喜歡，從此之後自己便公開自稱。久而久之，連她原本的姓名都掩蓋在這個稱號之下了。
「咦？」黃雲飛行之間，肥娘子忽然神色微變，察覺到了某處異常。
於是黃雲微微一折，斜飛下去，稍稍改變了路線後，靜止懸浮半空。
肥娘子從黃雲上站起身來，俯視腳下的巨坑。
這個巨坑已經被風吹拂黃沙，自然掩蓋了一部分，但是肥娘子卻是西漠土生土長的人，對於沙坑這種地貌再熟悉不過。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沙坑，而是當中有某個事物被抽走了，才留下的空地。」
「這股氣息……是上古荒植的氣息！」
肥娘子眼中陡現精芒，她立即明白：是有蠱仙偷偷出手，將這裡的一株上古荒植給盜走了。
肥娘子冷哼一聲，心中生出怒意。她雖然不知道這株上古荒植是什麼，但這裡是狼漠，是她莫家的領地。盜走這株上古荒植，就是盜取莫家的財物。
「這株上古荒植，既然能夠隱藏自身，瞞過我族上下的偵查，定是不俗得很。恐怕它早就被某些人發現，只是一直沒有取走。如今氣潮會禍，這個盜取上古荒植的人必定是擔憂氣潮危及這株上古荒植，這才動手的。」
肥娘子暗中分析了一番，又細心查看現場。
來者手腳很是乾淨，沒有落下明顯的線索。她失望之下，只得用信道蠱蟲通告莫家，希望家族能派遣偵查好手，將這可惡的盜賊追蹤拿下！
肥娘子最後用信道蠱蟲記錄了一些現場的情況，便再次啟程。她此次出來，自然是有要務在身，不能耽擱在這裡。
一路飛行，她見到了一片綠洲。綠洲廣闊，在中央有一座石頭城池。城牆雖然矮小，但規格龐大，城中生活著海量凡人，正是沙狼城。
沙狼城乃是莫家的主要城池之一。
肥娘子並不遮掩行跡，直接從高空降落到城主府。
城主府中早有人準備接駕，見到肥娘子降臨，紛紛跪倒一地，口中高呼：「我等拜見上仙！」
「都起來吧。」肥娘子撤銷了黃雲，腳踏地面，走到眾人面前。
「上仙，您的接風宴會已經準備妥當了。裡面有沙狼城最好的美酒佳肴，還有今天剛剛採摘下來的新鮮的瓜果。」城主諂媚地道。
肥娘子卻是擺擺手，她沒有興趣，只道：「給我準備一間閉關的密室。另外我讓你搜集具備天資和忠誠的蠱師，此事辦得怎麼樣？」
「已經差不多了。城中絕大多數的蠱師都已經篩選完畢。」城主連忙答道。
「很好。三天之後，我會帶走他們。現在，你下去去忙吧。」
「是，在下必定竭盡所能，將這個任務完成得盡善盡美。」城主連忙保證。
密室的門緩緩閉合，肥娘子又隨手開啟此中的蠱陣。
她面露疲憊之色，神念探入仙竅，見到仙竅內的景象，不免又是一聲深沉的嘆息。
她的仙竅原本是萬里黃沙，一片平整。在沙漠中心地帶，肥娘子精心布置了沙田六千多畝。
這些沙田主要生產兩類仙材，分別是各色的光沙，以及冷暖流沙。這是肥娘子經營了許久的貿易。
但宿命一戰，肥娘子承受了五根天道道痕，仙竅就開始發生演變。地貌變得起伏不定，沙丘越來越多。更有一道地溝，像是一刀直接橫劈下來，觸目驚心地橫貫整個沙漠中心，千畝沙田損失慘重。
「我沒有智道手段，根本無法推算，去克制這種種自然演變。除非是請智道蠱仙出手，但是我的家底淺薄，根本請不起啊。還不如將這筆費用節省下來，以防將來不測。」肥娘子心中哀嘆。
莫家也有專修智道的蠱仙，但和肥娘子關係不近。事實上，就算關係親近，智道推算也要耗費仙元，不能白白為肥娘子犧牲吧。所以，總得要一筆酬勞的。
「另外，我最近吞吸天地二氣，也令仙竅不穩。」
此刻，五域界壁徹底消失，五域的天地二氣沒有了阻擋，正在不斷地積極融合。西漠的天地二氣也正在緩緩改變，這就導致西漠本土的蠱仙的仙竅根基，和外界的天地二氣產生了差異。
蠱仙吸收了這些有差異的天地二氣，必然會令仙竅不穩，造成動蕩。
但蠱仙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積極配合，不斷地頻繁吞吐外在的天地二氣。若是一味閉關，將來等到外界的天地二氣改變很大，再冒然打開仙竅門戶溝通外界，造成的動蕩將更加巨大，仙竅受損的程度會更加嚴重。
「要是我有氣道造詣，對於天地二氣造成的損失，也能彌補很多。」
智道是高大上的流派，氣道流派則是式微已久，專修氣道的蠱仙很少。
肥娘子的想法，只是種種幻想，不切實際。她最後只有自己安慰自己：她雖然沒有智道、氣道的幫助，但其他蠱仙也沒有。所以，她不至於被淘汰，被立即甩下去。
肥娘子心中有著濃重的危機感。
這種現象，在當下的五域蠱仙心中普遍存在。
五域一統了，誰都明白將來的日子不會太平。所以不管是獨自修行的蠱仙，還是各大勢力都在為將來的大戰積極準備著。
這一次肥娘子奉命前來沙狼城，就是為了莫家徵集更多的蠱仙種子，加以栽培。
事實上，不只是莫家，更不只是西漠，整個五域乃至黑白兩天中的大小洞天勢力，都開始積極戰備。
在此之前的過往時期，大體上五域兩天都是比較和平的，超級勢力栽培蠱仙，首要考慮的是資源供養和儲備。
但現在各方都在積極戰備，甚至窮兵黷武！
幾乎所有勢力都將資源放在了蠱仙后面。有一個普遍的觀點：若是培養的蠱仙不夠，將來敵人將自己消滅，來不及或者捨不得利用的修行資源都歸了別人。那豈不是太虧了么。
肥娘子看著仙竅中的沙田，心在滴血。她無法捨棄這六千多畝沙田，這是她唯一的進項，是她修行的經濟支柱。
肥娘子只能去力保。
未來難測。她根本不知道氣潮會持續多久，但她也得硬著頭皮去保。
「恐怕當今世上就只有方源，才會明白氣潮究竟會持續多久吧。他畢竟擁有春秋蟬，從未來重生過來的。」肥娘子對這一點，著實羨慕不已。
肥娘子在仙竅中重建沙田，修補當中的蠱陣。
出現地溝的地方，顯然是無法彌補的。所以，原本整整齊齊的六千畝沙田，就被劈成了兩半。
「若是有仙陣就好了。」肥娘子有些後悔，莫家也有陣道蠱仙，當初鋪設沙田的時候，莫家的陣道蠱仙還主動詢問肥娘子，需不需要自己幫忙。
但肥娘子拒絕了他。
一方面是不想讓自己的仙竅暴露，另一方面也是貪圖便宜。
畢竟建設仙陣，需要她手中的一隻仙蠱始終坐鎮。肥娘子總共不過兩隻六轉仙蠱。
其次，酬謝莫家陣道蠱仙也是不菲。
「若是當初布置了仙陣，至少我的損失會少很多啊。唉，誰能料到自家仙竅也不安全呢？」
肥娘子想到這裡，不禁又暗暗羨慕族中的那位陣道蠱仙。現下這個時期，這位莫家陣道可是相當吃香。很多人都找他出手，為自己的仙竅中的資源點布置保護的仙陣。
肥娘子暗恨自己修行的土道，土道擅長改變地貌，但是在西漠土道蠱仙是最多了。肥娘子的土道傳承也只是稀疏平常。
至於兼修？
肥娘子根本就不敢有這個狂妄想法。
她現在修行一門土道，還嫌精力、財力遠遠不夠。
兼修兩門就是自己作死！
況且，只有那些十分罕見的優秀傳承，才有兼修的手段。比如雷鬼真君、龍公若留下傳承的話。
肥娘子修補好了仙竅中沙田，還得採購一些沙碩。
沙田是以沙蘊沙，沒有足夠多的仙材沙石，會大大影響產量。
肥娘子取出蠱蟲，溝通寶黃天。
寶黃天中各種消息紛呈，大量意志攀談，無數神念不斷交流。
值此天地劇變，蠱仙們不能隨意走動，一方面他們得頻繁吞吐天地二氣，跟上世界的腳步，另一方面他們還得照看仙竅，和肥娘子一樣不斷修補維護。趙憐雲放任不管的情況是比較罕見的。
所以，蠱仙們需要仙材，需要其他流派的蠱仙幫忙，因此寶黃天的交流就變得十分熱烈喧嘩了。
「我們這邊又來了一場氣潮，一片生靈塗炭。」
「這氣潮究竟什麼時候結束啊！真是該死，我在海里的漁場算是徹底毀了。」
「最討厭的是行動不自由了。底蘊越強的仙竅，越要更長的時間才能調整天地二氣，跟上五域的轉變。」
蠱仙們一片唉聲嘆氣，談論著氣潮的一切消息。
除此之外，就是關於方源的通緝令！
有神秘勢力描述了方源的困境，並且出重資收購方源的最新情報。
方源擁有至尊仙竅，至尊仙體上道痕不互斥。更可怕的是，他能夠吞食他人仙竅，跳躍災劫，暴漲修為。但眼下，方源得到了太多的天道道痕，實力暴跌到谷底。誰發現他的具體位置，必有重大獎賞！
至尊仙胎蠱的秘密徹底暴露了，這不是天庭的手筆，而是紫薇仙子、正元老人受魔尊幽魂之名，發布出來的通緝令。
「太強悍了！這個至尊仙體真是恐怖，居然可以兼修所有的流派。」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方源修為提升得這麼快了！難怪一眨眼，他就成了八轉大能。」
「誰能有這樣的機緣啊？」
「上天為何偏愛一個天外之魔呢！我若是得到他這樣的待遇，說不定也能得到他這樣的成就。」
蠱仙們各種羨慕嫉妒恨。
「不能讓他成長下去，他吞食他人仙竅，是我們蠱仙的禍害和天敵啊。」
「讓那些個子高的頭疼去吧。我只是個小人物，怎麼會碰到方源呢。」
「這麼多的仙材重賞，不知道會是哪個幸運兒能夠擁有。」
「幸運兒？暴露了方源這個大魔頭的位置，得罪了他，還說幸運？方源的戰力我們都親眼見過，就算是暴跌能有多低？人再虛弱，捏死一隻螞蟻也是輕而易舉的。反正我就算無意間發現他，也不敢暴露他的情報。」
肥娘子聽取各個蠱仙的議論，心緒起伏不定。
這個消息許多天前，就出現在了寶黃天中。一直喧囂塵上，到現在還在討論，熱度極高，一點都沒有衰減的跡象。
宿命一戰，全天下人都看在眼裡。方源的表現，的確讓人驚悚震怖。亞仙尊的戰鬥力為天下所知，天下第一魔的名頭已經安在了他的身上，無人不服，無人不曉！
「這樣的大人物，我還是一輩子不遇到最好了。我就算再肥，也是小身板。捲入這種大能之爭，連渣都不會剩下。」
肥娘子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想看個熱鬧。
然而她並不知道，自己曾經就和方源親自交過手。甚至她剛剛發現的盜走上古荒植的盜賊，就是方源！
就在肥娘子閉關的時候，兩個狼狽萬分的身影，相互攙扶著，一步步挪到了沙狼城城門口。
城門的守衛並沒有驅趕他倆，因為已經辨認出來這兩人都是蠱師。
守衛只是走到兩人身邊，伸出手來：「入城費，每人一塊元石。」
「還有入城費？」當中的一位落難蠱師瞪大雙眼，正是彭達。
他攙扶著的中年蠱師，自然就是莫利了。
兩人因為方源挪走千願樹造成的氣浪而得救，費盡辛苦，終於回到了沙狼城。
「我這有。」莫利早有準備，取出兩顆元石，放到守衛的手上。
彭達盯著這兩塊元石看。
一路上，他受到莫利的教導，已經可以內視自己的空竅，同時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三隻蠱蟲。更明白了元石的價值，不只是貨幣，更能補充蠱師最寶貴而且稀少的真元！
「入個城，就要兩塊元石啊。」彭達感嘆道，「莫利大叔，這錢我會還你的。」
莫利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走吧。大叔再落魄，也不愁這點小錢。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大叔的家裡。你人生地不熟，又身無分文，獨自一人怎麼活？」
莫利一路上指點彭達，發現他真的對蠱師修行一無所知，算是徹底相信他失憶的話了。
「大叔，真的太感謝你了。你救過我的命，又對我這般照顧……」
「說這些幹什麼！」莫利打斷了彭達的話，領著他往城中走去。
莫利的家在沙狼城的中部地帶，是一座大房子，門前的庭院栽種了不少花木。
「夫人，我回來了！」莫利敲開大門，正是他的妻子開的門。
「當家的，你終於回來了！」莫利的妻子是一位二轉蠱師，見到自己的丈夫驚喜交加，「我聽說了氣潮降臨，我還以為你……」
「我命大沒有死成，不過商隊全毀了，只剩下我和這位小兄弟活了下來。唉！」莫利大嘆了一口氣。
「活著還不夠你慶幸的嗎！」莫利的妻子翻了個白眼。
「大娘。」彭達適時地問候道。
莫利妻子笑呵呵地道：「小兄弟，我家老漠多虧了你一路照亮。」
彭達頓時臉上一紅，赫然道：「懺愧啊，這次多虧了大叔照料我，沒有大叔援手，我就要死在沙漠裡頭了。」
「出門在外，相互照應是應該的。快進來吧。」莫利妻子很是熱情。
莫利和彭達二人歷經艱險，終於安全。
在莫利的家裡，匆匆洗了一把澡後，兩人就各自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直從中午睡到晚上，彭達被莫利喚醒，來到桌上大吃一頓。
酒足飯飽之後，莫利對妻子道：「咱家還有不少的余錢罷，這一次雖然商隊毀了，但只要我人在，就能重現拉起一支商隊來！」
但妻子卻面露猶豫之色：「當家的，這個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正在猶豫，萬幸你活著回來了。」
「什麼事？」莫利奇怪地問道。
「你走後不久，城主就發布了命令，篩選資質甲等，又對莫家忠誠的蠱師。據說這是上頭下的令，要將這些蠱師栽培成蠱仙呢！」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莫利遲疑了一下，「城主親自發布的公告？我路過城門時卻是匆忙了，並沒有看到。」
莫利妻子繼續道：「我們家的兒子聽聞這個消息，就想加入。」
莫利失笑一聲：「難得這小子想要求上進。可惜他只是乙等資質。」
莫利妻子笑道：「資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莫家的忠誠。只要展現出忠誠，咱們的兒子就有機會舉薦上去了。」
莫利頓時恍然，問道：「多少錢？」
莫利妻子說出了一個數字，讓彭達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莫利妻子愁眉不展：「就算動用了我們家全部的余錢，還是不夠。當家的，你拿個主意吧。」
莫利沉默了片刻，毅然道：「我去借！難得我們兒子不再好吃懶做，要求上進，這是好事情。豁出去我這張老臉，定然能借來足夠的元石。」
「當家的……」莫利妻子感動不已，又有些擔憂，「只是咱們的商隊已經全毀了，只怕……」
莫利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胸膛，自信地道：「別擔心，我可是一位三轉蠱師，並且身體硬朗，實力不損。誰都知道，這樣的我只需要時間，不算糟糕的運氣，就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