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很不妙了, 這一屋子人,南宮柳進來之後,王夫人、薛蒙、薛正雍, 是立刻起身、以禮相待的。
但楚晚寧沒這心情,所以依然立在窗邊。
而墨燃呢, 儒風門上輩子對他而言, 就是個被他踏平的破爛門派, 哪怕外表再是光鮮亮麗,他都知道, 下頭只有一盤散沙, 沒什麼值得敬畏的。不過他還真沒有特意要給南宮柳難堪的意思,只是習慣了, 所以壓根沒有想到過要站起來。
這場面就有怪異了。
身為主人和長輩, 南宮柳杵著, 和顏悅色地微笑, 也不生氣, 臉上堆滿依舊熱氣騰騰的熟絡。
而身為客人和晚輩,墨燃那懶洋洋的坐姿卻被抓了個正著,他架著腿,靠在太師椅上,手裡頭還端著一杯熱茶。
薛正雍方才沒有注意墨燃的舉動,此時一回頭, 不由地大為窘迫。
這墨燃也太沒規矩了!
「這位是……近年來, 聲名大噪的墨宗師吧。」
墨燃茶也不喝了, 掩了蓋子,抬眼道:「是啊。」
「當真是英雄出——」
墨燃卻打斷了他,笑道:「南宮仙君,英雄出少年這句話你已經在我堂弟身上用過了,就別在我身上用了吧?」
他語氣和緩,笑容溫和,好像是很禮貌的樣子。但他所說的內容卻半點不客氣,他甚至都沒有站起來,講完這句話後,他重新端起茶盞,青瓷小蓋颳了刮杯沿,而後吹開裊裊升起的迷濛水霧。
垂落濃密纖長的睫毛,放著眼帘,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
他年輕、英俊,高大又從容,那架勢,彷彿他才是這儒風門的正主,是站在整個修真界巔峰的人,而南宮柳,不過是他座下一條狗而已。
「哈哈,墨宗師說的不錯,是區區才疏學淺,一時想不到更好的措辭,所以——」
「哪裡的話。」墨燃擱下茶盞,抬眸微笑,「南宮仙君自打進了這屋子,好話都說了一籮筐了,要是仙君不會說話,誰還能稱一聲會說話呢?」
「哎呀,墨宗師的謬讚,區區可不敢當。」
「誰說我在誇讚你了。」墨燃一雙黑亮眸子望著他,笑吟吟的,「太會說話有時候也未必是件好事。」
薛正雍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壓低聲音道:「燃兒——!」
在他看來,楚晚寧和南宮柳翻臉還情有可原,至少有前因,楚晚寧也有這個身份,但墨燃……
墨燃卻沒有去理會薛正雍,而是對南宮柳道:「這些恭維話,南宮仙君還是留著對其他晚輩說吧,我是個粗人,聽不懂,也不想聽。」
薛正雍:「…………」
墨燃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伯父會不痛快,但他並不後悔。
天下噁心人的事情太多了,楚晚寧烈火脾氣,總願意去做那個出頭鳥。很早之前在羅纖纖府上除魔的時候,楚晚寧會因為陳家人欺辱一個弱質女子,不顧自己聲名,將身為委託人的陳員外打的皮開肉綻。
楚晚寧明明並沒有做錯什麼,卻總被別人口誅筆伐,說他「冷血」,說他「恣意妄為」,說他「不近人情」。
墨燃不想讓人再說他師尊「不講禮數」。
所以他寧願自己比楚晚寧做的更出格,做的更過火,他只有用這樣的笨辦法,才把楚晚寧護在身後。所以這個屋子裡,三個人都出於禮節,接受了南宮柳的奉承與好意,但墨燃卻沒有。
這不是一時的興起,自從他知道,是楚晚寧背著他,從屍山血海中爬回。自從他看到,孟婆堂的那一縷人魂,那一碗抄手。自從他去到地獄深處,將楚晚寧救回,他就發過誓——
只要楚晚寧還願意,他從此都和楚晚寧站在一起。
南宮柳一連碰了兩次璧,換做是別家掌門,早就該掀桌暴怒,逐客趕人了。
可南宮柳沒有,他只當什麼事都沒發生,樂呵呵地又和薛正雍說了幾句話,倒把薛正雍搞的很尷尬,他拉南宮柳到一邊去,小聲道了歉,說自己管教侄子無方。
南宮柳則笑道:「哎呀,年輕人嘛,誰還沒點血性呢?我覺得墨宗師真是性情中人,好得很。」
與南宮柳見完面後,儒風門的弟子領著一行人去別院落腳。
墨燃一路上都在打噴嚏,薛蒙扭頭看他:「你該不會是剛剛口不留德,被南宮掌門詛咒了吧……」
「去去去,你才被詛咒呢。」墨燃眼淚盈著眼眶,「我……阿嚏,我聞不了太重的熏香,剛剛那屋子——阿啾!香料味實在太……阿啾!太……」
「太難聞了。」
「啊,師——阿嚏——尊啊。」
楚晚寧遞了手帕給他,皺眉嫌棄道:「擦一擦,沒樣子。」
墨燃就含著淚,笑著接了綉著海棠花的手帕:「還是師尊心疼我,謝謝師尊。」
楚晚寧被他說得有些尷尬:「誰心疼你。」
「就是!」薛蒙不服氣道,「誰心疼你,師尊最心疼的明明是我!」
墨燃略有鄙夷:「你都多大了還跟人比這個。」轉而又拿著手裡的帕子,正色道,「你看,師尊之前答應要給我綉一塊一模一樣的,你有沒有?」
「……」楚晚寧劈手奪過了手帕,厲聲道,「墨微雨!」
薛蒙聽了先是一愣,隨即怒氣沖沖:「鬼才信師尊會給你綉手帕,白日做夢也不是你這麼做的,臭不要臉。」
一行人說著話,來到了南宮柳給他們安排的別院,那別院有四進,薛正雍王夫人一進,其餘三人各一進,庭院內曲徑通幽,花影婆娑,淙淙流水聲不絕於耳,端的是風雅別緻。
但墨燃剛剛還好好的,結果一看要住的是這個院子,整個人就愣住了,躊躇間,眼裡不自覺的蒙上一層灰翳,等跟著眾人邁進了別院當中,看到那一磚一瓦,草木山石,心情就愈發郁沉。
這是前世的儒風門,給他留下極深印象的一個地方。
此時再臨故地,他不禁想,如果不是這輩子楚晚寧以命換他,或許他還是會走上老路,成為踏仙帝君,那麼算來這個時候,他也應該率著百萬珍瓏棋子,將一代名門夷為焦土了。思及如此,不由地冷汗涔涔,一時間,千頭萬緒湧上胸膛。
墨燃閉了閉眼睛,他揣得住情緒,早已不是當年喜怒都很鋒利的少年,因此也沒有人看出籠在他心中的陰霾。
他們各自回房休息,墨燃站在留給自己的那間別院前,負手立了一會兒,卻沒有推門進去。
院子里相迎的侍女有些不安,小心問道:「仙君可是對這房間不滿意?」
「哦,沒有。」墨燃回神,笑了笑,「覺得這院子和我以前住過的一個地方很像,觸景生情了而已。」
「那真是巧了呢,奴婢還以為是仙君不喜此處。要是仙君另有要求,只需跟奴婢說就好了,奴婢自當儘力為仙君去做。」
墨燃微笑道:「我沒什麼事,你們自己忙去吧。」
他說完,仰起頭來,看著院中足有一抱粗的百年老桂樹,樹蔭像前世的鬼魅拂過他的眼睫。
他睫毛微微顫抖,心中愀然。
忽的,轉身喚住了要離去的侍女:「等一下!」
「仙君還有什麼要吩咐?」
「……我想跟你打聽個人。」墨燃頓了頓,抬起眸,目光如炬,「你知不知道,有一個……」
「什麼?」
「算了,不問這個了,換一個問問。」墨燃道,「你知不知道葉忘昔在哪裡?」
侍女道:「葉公子是徐長老的親傳弟子,他和徐長老住在一個院子里,仙君若是想要見他,去那裡就好啦。」
墨燃聞言暗鬆了口氣,他最後一次和葉忘昔見面,是在酒樓上,葉忘昔求南宮駟跟他回去,但當時南宮駟不肯,葉忘昔就說「如果是因為我,你不想回儒風門,那麼我走。」
他其實有些挂念葉忘昔,他覺得前世葉忘昔受的苦已經夠多了,葉忘昔和楚晚寧其實很像,都是九死不悔的君子,只不過一個內斂,一個熾烈,可他們都沒有得到好下場。
墨燃為自己從前所為感到悔恨,所以他希望這輩子葉忘昔能過得好一點。他不由慶幸,幸好南宮駟沒有做到那麼絕情,真的趕葉忘昔走。
徐長老的別院名為「三生別院」,據說取的是「一飲孟婆水,忘卻三生事」的意思,徐長老想表明人生在世能幾時,該忘的東西就趁早忘了,不要留在心裡徒增煩惱,反正死了之後,到奈何橋邊,也都不再會記得。
聽上去是個很悲觀的人,難怪教出了葉忘昔這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
「有趣,這個鸚鵡真機靈,來,再背一段,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
請守衛通稟,告明來意,還沒繞過照壁,就聽到院子中傳來一個男人懶洋洋的說笑聲。
墨燃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滿院陽光中立著一位約莫三十齣頭的男子。那人穿著件素淡衣衫,袍角處居然還打著幾個補丁,大冷天的,他也不穿雙鞋,赤著腳站在冰涼的石磚上,手裡拿著一捧瓜子,正在逗弄一隻尾羽纖長的雪白藍眼鸚鵡。
那鸚鵡左右撲騰翅膀,在架子上來來回回地晃動,似乎很是得意,引吭高唱道:「啊~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
「嗯,好,不錯。你比小葉子聰明,小葉子小時候可沒你厲害,這段他要死要活都背不出來。」男人餵給了鸚鵡一把果仁,「來,你老子賞你。」
「…………」
這人跟一隻鳥自稱老子……
意思就是他是個鳥人咯?
這男人回過頭來,看到照壁旁立著的墨燃,先是磕了個瓜子,然後啐掉,倏忽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燦爛,卻又帶些蔫壞的味道,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整個人顯得十分瀟洒。
「墨燃墨宗師吧?」他笑起來,「幸會。」
墨燃於是笑了,也道:「幸會。」
他笑過之後,認真打量了一番這個男人的臉,他覺得似乎有些面善,前世屠殺儒風門的時候,好像見過這個人,他是……
「義父,你怎麼又不穿鞋就到處亂跑了。」
忽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明明是那樣輕淡的一句話,入耳卻如春雷隆動。
墨燃驀地轉頭,看到葉忘昔自半月拱門後走出來,他還是那麼修長挺拔,眉眼溫潤,手中提著一雙明黃色緞履,走到青年跟前,俯身放下。
義父?
葉忘昔的義父……
他心中的血液在狼奔豕突,他幾乎能聽到隔世的哭喊聲,聽到刀劍相撞,鼓角爭鳴。
「義父!!!」
記憶中猛地翻出一張血污縱橫的臉。
是葉忘昔,葉忘昔在哭著嘶喊,聲裂九霄……當年他屠殺儒風門的時候,南宮柳偷生跑路,七十二城群龍無首,霎時大亂,後來,儒風門的第一護法徐長老挺身而出,嚴整散沙,將墨燃原本瞬間就能摧毀的亂兵聚合在一起,與葉忘昔一同抵抗。
他明明不姓南宮,卻做了南宮掌門應當做的事情,以長老之身,與儒風門七十二城共存亡。
他明明不是葉忘昔的親生父親,卻在灌滿了靈流的尖刀刺向葉忘昔的後背時,擋在了葉忘昔面前,以血肉之軀,護得親手養大的孩子,一瞬周全。
墨燃那個時候站在城牆上俯瞰,他看到了這一幕,他嘴角浮起一絲扭曲的笑——天知道他那時候有多嫉妒。
毫無血緣,這世上竟有人能願意為另一個人死!
他那狹隘的內心無不震撼,無不疼痛,他嫉妒得像是要瘋魔癲狂,他的眼神都是血紅的。
他在想,好,好極了,葉忘昔真幸運,他墨微雨……要是這茫茫天地間,除了他的娘親,還能有一個人,能心甘情願為了他墨微雨死,那麼他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蒼天對誰都好,只有對他是那麼吝嗇,那麼狠毒!
他要把他嫉妒的人都毀掉,讓這些抱團取暖的人都統統滾下地獄,憑什麼只有他沒有一天好日子,沒有片刻溫暖,唯一對他溫柔的人,早就已經死了。
他只有那麼一點點溫情了,憑什麼還要奪走?!!
他恨!
「…………」
回頭再想,墨燃只覺得自己當年是那麼傻。這個紅塵里,明明也有一個人,願意為他赴死,是他自己錯過了,是他自己辜負,是他不知道。
墨燃雙目闔實,平復了一下內心的涌動,這才再次抬眼。
他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他是葉忘昔的師尊,也是葉忘昔的義父——徐霜林。
在屠儒風門的第二天,他就為了救葉忘昔,死於戰火之中。
墨燃轉過頭去,心中苦澀,竟是不忍再瞧著陽光下那個笑意濃深的瀟洒之人。
他去和葉忘昔打招呼。
「葉公子。」
葉忘昔這才發現墨燃立在遠處,不由一愣,隨即笑道:「啊,墨兄也來了,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
其實葉忘昔這輩子跟墨燃只有數面之緣,不是很熟,於是繼續微笑道:「是來找我義父的嗎?」
「……」墨燃看了徐霜林一眼,有些尷尬,搖頭道,「不,我來找你的。」
「小葉子,這院子里多久沒有進來過一個找你的人了?真不容易。」徐霜林懶洋洋地笑著,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顆瓜子,「你在哪裡結識的墨宗師?」
「桃花源認識的。」
「那很好,那很好。」徐霜林笑著,把剩下的瓜子都丟到了鳥食盆里,說,「你們年輕人聊吧,我先到別的地方走走。」
葉忘昔拉住他:「義父,你怎麼又不穿鞋?」
「哦,忘了。」徐霜林笑眯眯地穿上了鞋子,說,「這樣總好了吧。」
但墨燃卻用餘光看見,這男人慢悠悠的渡到了轉角處,然後俯身把鞋又脫了,居然就那麼揣進懷裡,優哉游哉地走遠。
「………」
這對父子的相貌和脾性,實在是違和的很,因為心法緣故,徐霜林長得很年輕,面容停留在三十歲的時候不會老,瞧上去就像是葉忘昔的兄弟。
再結合了脾氣看的話,這人有些任性頑劣,還不像是哥哥,簡直像是葉忘昔的弟弟。
所以門外那塊凝重莊嚴的「三生別院」匾額,是在逗人玩嗎?
葉忘昔和墨燃肩並肩,沿著林蔭道緩步走著。
這個院里栽種著很多花樹果樹,但此時正值隆冬,萬木凋零,只有一些枯黃葉子掛在樹梢,風一吹,顫巍巍地拂動。
「不好意思,上回在酒樓里,我讓你見笑了。」
「沒有的事。」墨燃道,「你這些日子都還好嗎?」
話說出口就有點後悔,因為葉忘昔這種人,哪怕過得再不好,都是不會吭聲的。果不其然,葉忘昔笑了笑,說:「還行,你呢?」
「我挺好的。」
兩人關係其實沒有那麼熟,墨燃來找他,也只是因為想到了前世冤孽,覺得心中難受,才想來看看如今還活著的葉忘昔,真的和葉忘昔單獨相處起來,卻又不知道該講些什麼了。
墨燃清楚葉忘昔的很多秘密,可這些秘密都不能說,他就實在沒有什麼話題可聊,兩人沉悶地散了會兒步,葉忘昔問:「夏司逆怎麼樣?」
墨燃愣了一下,笑了:「你還記得這名字?真厲害。」
「他的名字,特別好記。」
「哈哈,也是,夏司逆這回也跟來了,你之後能見到他。」
葉忘昔略顯意外:「他也來了?……可掌門應該沒有請……」
「你還不知道夏司逆是誰吧?」墨燃笑道,「我告訴你,這件事情,說來可真是話長了。」
於是他就把楚晚寧就是夏司逆的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葉忘昔聽完之後愀然半晌,嘆息道:「墨公子何其幸運,能得此人為師。」
墨燃則說:「儒風門何其幸運,能得葉公子為門徒。」
葉忘昔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道:「墨公子言過了。」
他們走到了一座漆著紅木的小浮橋上,這一路走來,儘是一些枯枝敗葉,唯此處青翠明艷,栽種修竹傲雪迎風,高節不改。儒風門的水都施了靈力,不會冰封,因此立在橋頭,腳下是溪水淙淙,兩端是碧色環抱。
墨燃回過頭,看到葉忘昔低眸凝視著那晶瑩溪流,黑色的眼睛裡不斷有浮光踴躍,人還是那個人,但臉上的憔悴,其實誰都看得出。
南宮駟成親,對他而言,實在太過殘忍了。
忽然就很不忍心,好像看到了那個付出良多,卻得不到別人一瞬回首的楚晚寧,墨燃問他:「葉公子,不如你來死生之巔吧。」
「什麼?」
「……」出言即覺莽撞,也知道葉忘昔會怎麼回答,墨燃嘆了口氣,「我就隨口一問,公子不必放在心裡。」
葉忘昔笑了,他原本笑起來丰神俊朗,七分英氣,三分秀美。但如今還是同一個人,還是同樣的笑,顴骨卻已微微凹陷,七分英氣還在,三分秀美卻枯竭了,唯剩兩池悲涼。
他想掩藏,但那悲涼太深了,他用盡了力氣,依然沒有藏好。
他笑著說:「原來墨兄,是替死生之巔來挖人的?」
「哈哈,是啊是啊,不過,葉公子應當是不會來的,所以只是一句玩笑罷了。」
「嗯,我義父仍在此處,我便不會走。」
「公子今後打算怎麼辦?」
「……」葉忘昔神情似有一痛,竟是不能立刻答來,今後打算怎麼辦?他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是飛蛾,南宮駟是燈火,他總想隨那燈火而去,哪怕後果是破碎支離。
可南宮駟不要他。
「就,還在儒風門裡做自己該做的事。」葉忘昔微笑道,「輔佐掌門,輔佐義父,以後,輔佐少主。」
他頓了頓,手捏成拳,指節蒼白如玉。
墨燃心驚於葉忘昔竟能心平氣和地把最後半句說出口,他竟真的能說得出口……
「輔佐少夫人。」
他講完了,似乎終於不再能忍受,他垂下眼來。可是只是那麼一會兒,他又抬頭恭謙溫雅地望著墨燃,臉上竟還是笑著,整個人如修竹般颯颯立在寒冬里。
驟然間西風起,吹起竹林間積著的浮雪,猶如葦花四下飄飛。
就在那一瞬間,墨燃想,不可以,南宮駟不能與宋秋桐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