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裡出來,到了外面,只見門口處的左側密壓壓都是陳百成的手下,冷眼掃一下,少說也有數百人之眾。這些人看到謝文東,一擁而上,雖然沒有亮出傢伙,卻將去路擋的嚴嚴實實。不用謝文東說話,格桑走上前去,大手一揮,喝道:「讓開!」他這一推,有數人站立不住,踉蹌而退。「媽的!」吃了虧的幾人叫罵一聲,穩住身形,又沖了上來,站在格桑身前,挺著胸膛,挑釁似的一個勁地往前頂。他們這些人都屬於是愣頭青一類的,只是沒有接到老大讓他們動手的命令,不然早就亮出傢伙了。格桑最不怕的就是這個,他大嘴一咧,一把抓住一個快貼到他身上的青年的面門,沒見他怎麼用力,只是手臂一抬,抓著那人的腦袋將其高高提了起來,接著,手臂往外一推,那青年尖叫一聲,飛進了人群中,砸倒了一大片。
「操***,兄弟們,操傢伙!」有人不怕事大,見格桑動手傷了自己人,大吼一聲。正在這時,只聽身後傳出一陣嘩啦聲,眾人回頭一瞧,原來,那些站在軍車旁邊的士兵們不知何時到了他們身後,嘩啦聲是他們手中槍械上膛的聲音。一名身穿軍官裝的上尉走到眾人近前,冷聲說道:「你們怎麼個意思?想打架嗎?」看到軍隊過來,這些人頓時蔫了,一個個露出怯意,皆沒有答話。上尉不管那麼多,抬手一記耳光,打在一名青年的臉上,隨後又是一腳,將另外一名青年踢開,「都她媽給我滾開!滾!」他手腳並用,在人群中硬是打出一條通道。走到謝文東近前,他腰板一挺,敬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躬身說到:「謝先生,這邊請!」
謝文東向他點頭一笑,然後,大搖大擺地從人群中走了出去。有軍隊的護駕,陳百成的手下雖多,但不敢貿然出手,只能默默看著謝文東坐車離開。
其實,謝文東說不殺陳百成,也只不過是在聲張虛勢而已,這一百多號人的軍隊,調動過來不是為了打架的,只是用來嚇唬人的。如果真當這麼多官員的面把陳百成一槍崩了,恐怕東方易和袁華都保不住他。政治部就好像一跟繩子,你可以拉這它望上爬,但是,如果力氣用得太大,這根繩子也是會斷的。謝文東是聰明人,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懂得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汽車開出市區,謝文東的電話也響了,接起一聽,是三眼打來的。「東哥,是我!」三眼的嗓音聽起來異常沙啞。謝文東精神一振,雙眼一彎,緊接著,臉上露出燦爛又欣慰的笑容。「張哥,聽到你的聲音,真好!」「東哥,我錯了……」說話間,三眼眼圈一紅,眼淚流了出來。象三眼這樣剛強的人,此時此刻,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其中有悔恨,有委屈,也有深深的自責。曾經,謝文東不僅一次提醒過他,要小心陳百成,可是,他都沒有放在心上,從而導致了東北之亂。同是一家兄弟,卻要自相殘殺,死傷無數,這對文東會所造成的損失,不是用金錢能衡量的。三眼從來沒有這麼怨恨過自己,他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聽東哥的話,更恨自己有眼無珠,輕信了小人陳百成,今天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如果沒有刻骨的仇恨在支撐著他,在被軟禁的這幾天,他的意志恐怕早就崩潰了。現在,聽到謝文東的聲音,種種的感觸一齊湧上心頭,他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我也有錯,可以說,我的過錯是最大的。」三眼的哭聲,讓謝文東為之心痛,也讓他無比的窩心,他能理解三眼的感受,仰天長嘆一聲。三眼確實有錯,但現在不是指責的時候,謝文東不會往兄弟的傷口上撒鹽,更不希望看到兄弟因為此事餓一撅不振。他深明事理的將過錯背到自己身上,而且從心裡來講,他認為自己的錯誤確實比三眼嚴重得多。作為老大,幫會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無須找其他的種種借口來搪塞,自己當然要付主要責任。頓了片刻,謝文東吸了吸鼻子,振聲說道:「道路,永遠不會是平坦的,總會有起起伏伏,男子漢,大丈夫,遇到點挫折算得了什麼,爬起來,還是好漢!」
他這話即是對三眼說的,也是對他自己所說。
「東哥……東哥……」謝文東越是這樣說,越是讓三眼感動,此時,他真希望謝文東能狠狠地大罵自己一頓。過了許久,三眼激動的情緒才平緩了一些,猛然又想起高強的事,他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顫聲說道:「東哥,我……我殺了強子,我不是……」「張哥,你做得很好,強子並沒有死!」「什麼?」一聽這話,三眼精神大振,瞪大猩紅的眼睛,顫抖地問道:「強子沒有死,真的?」「恩!」謝文東點點頭,說道:「你的打火機,救了強子。」東北之亂初,在DL南山頂的時候,三眼迫於形勢,主動提出殺掉高強。當然,這絕不是他的本意。當時,他為自己和高強點上煙,不過,點完煙之後,他並沒有將打火機收起來,而是借著拍高強肩膀之機,手指一松,讓打火機掉入高強上衣的口袋。他的這個動手很隱蔽,利用高強的身體擋住山口組的視線,而他自己的身體擋住陳百成的視線,加上動作又奇快無比,陳百成和山口組的人都沒有發現。對話的時候,他說他想起以前的事,就是在提醒高強。當年在J市,他們還是少年的時候,出於好奇,曾用手槍打鋼製的打火機,得出的結論很有意思,如果槍口緊貼在打火機,子彈無法將其打穿,但是拉開一段距離,卻能輕鬆將打火機打出個大窟窿。正因為以前做過這樣的實驗,所以,三眼在開槍的時候,槍口是死死頂住高強的心臟,實際上,就是緊緊貼著他放進高強口袋裡的那隻打火機。他將高強頂到懸崖邊,是想將高強直接打下去,不給陳百成等人看出破綻的機會。可是,話說回來,三眼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以前雖然作過實驗,但那並不是絕對的,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證子彈打不穿打火機,而且,懸崖有十多米高,加上海下藏有暗礁,即使正常人跳下去,存活餓希望都渺茫,何況是受了一槍的高強呢?在被軟禁的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聽到高強的消息,所以,他悲觀的認為高強已經死了,而兇手,正是自己。對於三眼這樣的人來說,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比手刃自己兄弟更讓他難受的了,為此,他不知道哭過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從噩夢中驚醒。現在,聽到謝文東親口說高強沒死,他哪能不興奮,哪能不激動。「太好了,強子沒有死,強子原來沒有死……東哥,強子現在在哪?」「在一家私人診所。」謝文東說道。高強雖然沒有死,但是卻受了重傷,三眼那槍確實沒有打穿打火機,但是跌落懸崖的時候,他撞上了凸石,手臂和肋骨多處骨折,身上的擦傷無數。聽完謝文東的講述,三眼稍微平靜的心又懸了起來,驚問道:「那強子有沒有事?」「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需要時間調養。」「那就好,那就好!」三眼鬆了口氣,又急問道:「對了,東哥,是誰救了強子?」強子既然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不會是自己游上岸的,定然有人搭救。「救出張哥的人,也就是救出強子的人!」謝文東含笑地說道。
三眼一驚,轉頭看向他身邊的林鑫。
見三眼看向自己,林鑫很想向他笑一笑,可是,他現在卻笑不出來,甚至,他反而想哭,為了趙輝,雖然他還不知道趙輝已死的消息,但是,心理卻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加上趙輝的手機是關機狀態,更讓他感覺到事情不妙。
正常情況下,他們的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
「三眼哥,我要回去一趟!」林鑫將牙關一咬,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嚇得一個人丟在虎口裡。
「回去?」三眼拿著手機,驚訝地問道:「回哪去?」
「我的兄弟,還留在敵人的堂口裡,我要去救他!我必須得回去救他!」林鑫的語氣異常堅定。
三眼看著林鑫,點點頭,說道:「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林鑫搖頭,說道:「東哥交代過,我們必須要護送三眼哥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說著,他拍下司機的肩膀,說道:「兄弟,停車!」
司機將車停在路邊,林鑫一拉車門,迅速地跳了出去,欄了一輛計程車,誰都沒帶,獨身一人往回趕去。
他的動作太快了,根本不給三眼等人攔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