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要扣動扳機的瞬間,謝文東隨手抓起身邊的一把椅子,奮力地向前甩了出去。
椅子在空中打在旋,正砸在那名殺手的身上。啪!椅子在殺手身上破碎開來,受其砸擊之力,殺手的手槍脫手落地,人也仰面而倒。
謝文東三步並成兩步,竄到他的近前,一走一過之間,一腳踢在對方的頭側。
嘭!隨著一聲悶響,那名殺手腦袋猛然向後一揚,與此同時,一道血箭噴到地板上,再看他,口鼻竄血,目光渙散,人已神志不清。
另一名躲在椅子後面的殺手怒吼一聲,對準謝文東,舉手就是兩槍。
嘭、嘭!隨著兩聲沉悶的槍響,謝文東應聲倒地,只不過在他倒下去的剎那,一道金光從他袖口中飛射出去,精準地釘在那名殺手的喉嚨處。
噗!一把金色的小刀插入殺手的脖頸,刀身沒入大半,後者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但光芒從他眼中迅速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死灰。噗通!謝文東摔落在地,手臂向回一帶,把射出去的金刀收了回來。
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多出兩顆彈洞,只不過沒有鮮血流出。他衣內有防彈衣護體,但即便如此,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連中兩槍,滋味仍不好受。
躲在不遠處的紀雪妍見謝文東中槍,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趴伏在他身邊,帶著哭腔,急聲問道:「謝……謝先生,你……你怎麼樣?」
「死不了!」謝文東感覺胸口如同挨了兩記悶錘,疼痛欲裂,並有透不過氣的沉悶感。
未能紀雪妍繼續詢問,他猛然間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用力摁在自己的胸口上,與此同時,他另只手從地上抓起殺手遺留下的手槍,沖著一旁連開數槍。
嘭、嘭、嘭!在急促的槍聲下,一名剛剛衝過來的殺手身中數彈,悶哼一聲,翻倒在地。
謝文東一軲轆,從地上站起,緊接著,他又一把揪住紀雪妍的後衣領子,把她從地上拉起,沉聲道:「跟我走!」
他貓著腰,抓著紀雪妍的衣服,箭步向不遠處的一扇小門沖了過去。
咣當!他是用身體直接把門撞開的,與紀雪妍雙雙翻滾進小門內。裡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謝文東在地上翻滾的身子一個鯉魚打挺竄了起來,同時手中槍舉起,向四周環視。
原來這裡是餐廳的後廚房,偌大的廚房內,只有一名二十左右歲的青年抱著腦袋,蹲在不鏽鋼的廚台下面。謝文東手中槍自然而然地指到他的身上。
那名青年看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他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下意識地站起身形,同時高舉起雙手,急聲解釋道:「我……我是在這裡打工的學生……一切都和我無關……」
謝文東眯縫著雙眼,但那遮擋不住他眼中射出來的電光,直直落在青年身上,槍口也沒離開對方的身體。
恰在這時,廚房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撞開,謝文東連想都沒想,將身旁的紀雪妍向旁狠狠一推,調轉槍口,對準外面衝進來的殺手,連續開槍。
這麼近的距離,他就算想把槍打偏也困難。那名衝進來的殺手連怎麼回事都沒看清楚,頭部、胸口、小腹連續中彈,身上騰出一團團的血霧,頹然撲倒。
謝文東還要繼續開槍,不過,槍中已無子彈。
暗叫一聲糟糕,恰在這時,又有一名殺手從外面沖了進來,看到謝文東手中槍已無子彈,他嘴角揚起,凝聲說道:「謝文東,你的人頭是我的了!」
他還沒來得急對謝文東扣動扳機,就聽另一邊有人尖聲叫道:「別殺我、別殺我,我就是在這裡打工的學生,我和他們無關……」
聽聞尖叫聲,那名殺手本能反應的目光一斜,向那名青年看了過去。
青年可能太緊張,雙手連搖,由於他的動作幅度太大,手臂碰到廚台上的菜板,菜板一偏,又把放於旁邊的一碗料酒撞翻。料酒灑了一桌台,剛好流到一旁正燒著火的爐灶處,就聽呼的一聲,料酒被點燃,火苗子一下子竄起多高,青年再次尖叫一聲,本能地抓起一旁的瓶子,把裡面的液體向廚台上的火苗澆去,他不澆還好點,這一澆,火苗子竄起足有兩三米高,都快燒到廚房的頂棚了。青年嚇得媽呀一聲,向前沖了出去,兩隻揮舞的手臂把廚台上的鍋碗瓢盆打翻了滿地。
剛才還井井有條的廚台,就這一眨眼的工夫,如同被颶風刮過了似的,亂成一團,而且火勢越少越大。
別說那名殺手看傻了眼,謝文東和紀雪妍也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引發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什麼。
青年在向前跑的時候,人也到了殺手的近前,隨著啪的一聲脆響,他揮手在殺手的面前打了個響指。
那名殺手目光獃滯地向他看過去,身上的殺氣一瞬間消失無蹤,抬起來的手槍也慢慢落了下去,整個人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青年。
早已把金刀扣在掌心的謝文東暗皺眉頭,不明白這個殺手為何突然之間呆住了,現在他有大把的機會將手中的金刀射出去,結果殺手的性命,但他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地看著。
青年緊盯著殺手的眼睛,柔聲說道:「放下你的槍。」
殺手皺了皺眉頭,眼神也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青年露出驚色,轉而又說道:「這裡的火太大了,已經燒到你的身上,燒到了你的槍,你的槍都已經被燒紅了,你不覺得燙手嗎?快,快扔掉它。」
這回殺手的臉上沒有再出現抵抗情緒,彷彿廚台上的火焰真有燒到他的手中槍,自己握著的是一燙手山芋。他驚呼出聲,手臂急急向外一揮,把手中槍扔出去多遠。
「快跑,火太大了,就要燒到你了,不想被燒死在這兒,現在得趕快逃出去。」青年的語氣很柔和,平緩而不急迫,但他說的每一個字,聽在殺手的耳朵里,就如同變成了現實。
那名殺手當真面露驚慌,雙手胡亂地在自己身上怕打著,好像火勢已燒著他身上的衣服,豆大的汗珠子順著他的額頭滾落下來。他連連後退,退出數步後,他轉身向外跑去。
只不過他跑出去的快,跌回來的更快,是被木子和水鏡在外面亂槍打回來的。殺手跌坐回廚房裡,身子搖晃幾下,仰面翻倒,再看他的身上,至少中了十數槍,胸腔都快被打爛了。
只稍過片刻,廚房的房門再次被人撞開,木子和水鏡雙雙從外面跑了進來,看到謝文東平安無事,他兩人不約而同地長鬆口氣,很快,兩人便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青年,二話沒說,調轉槍口,向那名青年指了過去。
青年臉上的平靜和祥和消失,他像過了電似的向後一蹦,急忙又把雙手高高舉起,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我就是在這裡打工的,我是學生,我有學生證……」
謝文東驚訝地看著他,過了片刻,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聲說道:「有點意思。」說話之間,他向木子和水鏡揮揮手,示意他二人把槍放下,不必為難他。
得到謝文東的示意,木子和水鏡這才把手中槍放下來,說道:「東哥,外面的殺手已經全部解決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餘的殺手隱藏在酒店裡。」
「東哥沒事吧?」水鏡很是細心,有看到謝文東胸前的兩顆彈洞。謝文東笑了笑,示意她自己無恙。恰在這時,從廚房外面又跑進來一大群人,為首的正是等在樓下的金眼。
「東哥?」金眼箭步竄到謝文東近前,緊張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有殺手埋伏在這裡,伏擊東哥。」木子解釋道。
金眼眉頭緊鎖,下意識地看向紀雪妍。原本東哥是要和他們一起離開的,偏偏在半路上遇到了紀雪妍,把東哥拖在酒店裡,要說紀雪妍和這些殺手之間毫無瓜葛,那未免也巧了吧。
謝文東能看出金眼的心思,不過他倒是真覺得這只是一個巧合。剛才殺手在開槍的時候,可是一點沒客氣,一直都在自己身邊的紀雪妍也是死裡逃生。他向金眼等人揚揚頭,說道:「我們走吧。」
「東哥,那她……」
「出去再說。」謝文東在離開之前,轉頭深深看了青年一眼,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謝少聰,我真的是學生,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到我的學校去查。」
謝文東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叫謝文東,相信,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說完話,他在五行兄弟和一干大漢的簇擁下,走出廚房。
謝少聰覺得自己簡直是倒霉透頂,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結果上班沒超過第三天,就碰上了這檔子破事,險些自己都喪命在殺手的槍口下。
謝文東前腳剛走,他順著酒店的後門也偷偷溜了出去。
他可不想被警方帶走去問話,在整個槍戰的過程中,他也參與了那麼一個小小的環節,也正是因為他的參與,才導致一名殺手被亂槍打死。
現在仔細回想,他感覺得那傢伙死得太慘了,死狀也太噁心了,好像腸子都從肚子里冒出來。一想到這,他就陣陣的反胃。
走出酒店後門外的小巷子,剛出巷子口,一輛黑色的轎車在他面前吱嘎一聲停了下來。
謝少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獃獃地看著眼前的轎車。隨著車門打開,從車廂里傳出柔和的話音:「不想進來坐坐嗎?」
他緩緩彎下腰身,低頭向車廂內一看,不由得張了張嘴巴。謝文東!他還記得剛才那名殺手是怎麼被謝文東的手下亂槍打死的,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他該不會把自己當成殺手一夥的,來找自己報復的吧?
謝文東亮晶晶的丹鳳眼彷彿能洞察人心似的,他淡然而笑,說道:「放心,如果我懷疑你是殺手的同夥,你是沒有機會再見到我的。」
心思被人家看透,謝少聰老臉一紅,暗叫一聲慚愧,虧自己還是學心理學的呢!他深吸口氣,小聲說道:「打……打擾了。」說著話,他小心翼翼地坐進車廂里。
後車廂只有謝文東一個人,前面的兩人他都見過,開車的是木子,副駕駛座位上的是金眼。
「你要去哪?」謝文東含笑問道。
「F大學。」
「好學校。」謝文東對開車的木子說道:「去F大。」
「是!」木子啟動汽車。
謝文東好奇地打量著謝少聰,他也就二十齣頭的年紀,臉上還帶著涉世未深的稚嫩,身材修長,有一米八往上,相貌也生得俊秀,讓他感覺很合眼緣。
他問道:「在學校里學的什麼專業?」
「心理學。」
「難怪。你剛才用的是催眠?」
「是的,你……謝先生也懂心理學?」
「談不上懂,只看過幾本相關書籍,連略知皮毛也算不上。」謝文東聳肩說道:「不過你剛才用的催眠,和我印象中的催眠似乎不太一樣。」
說話時,他笑眯眯地看著他,雖說他的態度和嚴肅、嚴厲完全挨不上邊,臉上的表情也是樂呵呵的,但謝少聰就是有種自己已被他一眼看穿的錯覺。
他吞了口唾沫,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用的是混亂催眠技術,這也是我最擅長的。」
「混亂催眠?」謝文東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謝少聰解釋道:「催眠其實就是進入人的潛意識,但是人的潛意識都是有自主防禦的,意志力越強的人,潛意識的自主防禦性就越強,這一類人,也是最難被正常催眠技術所催眠的,但混亂催眠對這類人最行之有效。混亂催眠就是在一瞬間製造大量的信息,造成人腦的信息過載,引發神經失衡,意識短路,從而繞過人的潛意識自主防禦,直接進入對方的潛意識,將其導入催眠。」
說起催眠,謝少聰一下子變得神采飛揚,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即便人進入催眠狀態,也不會做出有違他真實心意的事。比如在剛才,我直接讓殺手扔掉手槍,他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所以這就需要我對其進行引導,在他的潛意識裡製造假象,引導他把手槍扔掉。」
謝文東想起剛才的情景,笑道:「所以你在他的腦袋裡製造出一個手槍被火燒紅的假象。」
「是的。」
「所以,催眠者如果想讓被催眠者脫掉衣服,直接下脫衣的命令是不管用的,需要先在被催眠者的意識里製造出一個假象,比如說他現在正在沙漠中,天氣炎熱,這樣,被催眠者就會毫無抗拒的,乖乖把衣服脫掉了。」
謝少聰獃獃地看著他,又獃獃地點點頭,說道:「是……是這樣的。謝先生還……還真會舉一反三。」
謝文東被他的話逗笑了,問道:「少聰,有沒有興趣到我身邊做事?」
「我……我還在上學。」
「如果你想完成學業,我可以等到你畢業之後。」
「可是,可是我有我的理想。」
「以後做一名心理醫生?」
「不,我……我想開酒店。」
噗!坐在前面的金眼和木子聞言,都差點被逗笑了。一個學心理學的學生,他的理想竟然是開酒店,那還學心理學做什麼,應該去學酒店管理嘛。
見謝文東笑呵呵地看著自己,謝少聰突然問道:「謝先生看過周潤發演的《和平飯店》嗎?」
「哦?」
「我的理想就是開一間那樣的酒店。」
「開酒店需要很多的錢,你有錢嗎?」
「沒有。」不然自己也不用去打工了。
「我這個人,做事最公平,你剛才幫了我的忙,我也會幫你的忙,如果你真想開酒店,我可以資助你!」
「不不不,無功不受祿,謝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自己去慢慢賺錢,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理想。」
暗道一聲不錯!這個年輕人有志氣。謝文東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謝少聰,說道:「以後如果遇到了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都會幫你。」
通過倒車鏡見謝少聰獃獃地看著謝文東,沒有說話,也沒有接他的名片,坐在前面的金眼笑呵呵地轉回頭,對謝少聰頑皮地眨眨眼睛,笑道: 「小兄弟,你還等什麼,快接東哥的名片啊。我提醒你,這個世界上,屬於東哥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並不多。」
謝少聰終於回過神來,急忙接過謝文東的名片,說道:「謝……謝謝謝先生。」
「不用客氣,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子。」
愣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謝文東說的是他倆同姓。謝少聰心中一暖,低聲說道:「我真沒想到,像謝先生這樣的大人物,能這樣看得起我這樣的小人物……」
他並不知道謝文東的具體身份,但看他身邊有那麼多的保鏢,而且在酒店裡殺了那麼多人,還能安然無恙,警察都找不到他的頭上,來頭一定小不了。
他話沒說完,謝文東含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要妄自菲薄,中國沒有貴族,再大的大人物,以前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往上數三輩,也都是泥腿子。以後是做大,還是做小,就看你本身的能力高低。而你的能力,是我認識的人中,為數不多能讓我佩服的。」
謝少聰再次獃獃地看著謝文東,又愣神了。在謝文東面前,他似乎變得特別容易愣神,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也特別容易恍惚。
「把我的名片收好,記得來找我。你的理想太小,而我的理想又太大,把你的理想給我,跟著我去完成那個大得沒邊的理想,我保證,一定會很有意思。」
謝文東含笑向窗外努努嘴,說道:「你的學校到了。」
謝少聰回神,向外面望去,果然,車子已經停在學校的大門口。
他動作僵硬地推開車門,下了車子。他站在車旁,車窗突然落了下來,謝文東從裡面稍稍探出頭,對他笑眯眯地說道:「你剛才說得那部電影,我看過。」
說完話,他縮回頭去,車窗重新關起,轎車在謝少聰的面前絕塵而去,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公路的車流當中。謝少聰直挺挺地站在路邊,望著轎車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是一動沒動。
這個晚上,對於他來說是驚心動魄又匪夷所思的一個晚上,他也牢牢的記住了一個人,一個他眼中神秘的大人物,謝文東。
他不知道謝文東到底是誰,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被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所吸引,他心裡甚至都生出放棄一切的衝動,想跟隨他一起去打拚,一起去完成那個「大得沒邊的理想」。
他低頭看著被自己緊緊握在掌心裡的名片,上面那個燙金的名字也顯得格外的醒目。
(PS:順便說一下,混亂催眠,應該叫催眠技術中的混亂技術。為了方便,便於理解,寫成混亂催眠。)
(謝文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