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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站起身的張君怡呆愣片刻,彷彿被抽幹了力氣似的,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久久回不過來神,反倒是張君寒,騰的一下又站了起來,目光閃爍,隱晦不明地看著謝文東。
他見過的人不少,但還從沒遇到過像謝文東這麼可怕的人,他只是通過一條小小的信息,就能準確推斷出來後面的整個內幕,這太不可思議了。
看了眼張君寒和張君怡兩兄妹,謝文東淡然而笑,說道:「不必那麼驚訝,這些事,也並不難猜,我只是很好奇,你們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接受議和,憑什麼認定,我一定會幫你們?為了幫你們,要與國內財團、國際財團一併為敵,這,似乎不是個划算的買賣。」
既然謝文東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君怡乾脆也敞開天窗說亮話。她正色道:「你會幫我們。」
「哦?」謝文東樂了,目光一轉,落在張君怡的臉上,笑吟吟道:「我姓謝,並不姓善。」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張君怡有種所有心事都被他看穿的錯覺。她清了清喉嚨,深吸口氣,說道:「因為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你在政治部的身份。」張君怡沉聲道:「你在政治部的身份,是你最大的保護傘!而你明知道國內國外財閥在勾結,正準備做空股市,要引發一起大股災,你若坐視不管的話,對這場股災,你將負有直接責任……」
「誰知道?」
「什麼?」
「誰會知道今天晚上你們和我談的這些事?」謝文東笑問道。
張君怡的胸脯一起一伏,猛然從手包中拿出一隻筆,拍在餐桌上,說道:「這是錄音筆,我們今晚的談話內容,統統都被錄了下來!」
見狀,謝文東揚起眉毛。水鏡則是箭步向張君怡走了過去,來到她身旁,作勢要抓過那隻錄音筆,張君怡哼笑一聲,說道:「沒用的,就算這支錄音筆被你們搶去也無所謂,裡面錄製的內容都已經即時傳到了網盤上!」
水鏡眉頭緊鎖,下意識地看眼謝文東。後者眨眨狹長的眼睛,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張小姐和張先生準備的還挺充分的!」
「正如謝先生所說,沒有三兩三,也不敢上梁山。」張君怡拿起面前的錄音筆,向謝文東晃了晃,說道:「現在有錄音為證,謝先生還有什麼話可說?」
謝文東敲了敲額頭,說道:「張小姐,你的手機呢?」
張君怡一怔,不明白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她下意識地握緊手包,說道:「在這裡。」
「拿出來看看。」
張君怡疑惑不解地瞪著他,久久都是一動沒動。張君寒則是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張君寒反問道。
「可有看到信號?」謝文東慢條斯理地問道。
張君寒暗暗吸口氣,定睛一看,果然,手機屏幕的頂部,顯示的是完全沒有信號。
謝文東聳聳肩,說道:「這裡的信號,已經被屏蔽了,所以,張小姐的錄音,一個字都傳不到網盤上。」
張君怡臉色頓變,瞠目結舌地看著謝文東,久久反應不過來。
謝文東把手中的煙頭掐滅,身子向後依靠,風輕雲淡地說道:「與張先生和張小姐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我又怎會不多加小心呢?」
他話音剛落,水鏡上前一步,一把將張君怡手中的錄音筆奪了過去,低頭看了看,將其關閉,直接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你……」
「看來,上一次的教訓並沒能讓張小姐學乖,現在還是和我玩這些小伎倆,小把戲!」謝文東緩聲說道:「別說你們傳不出去錄音,就算傳出去,也用這威脅不了我。我是在政治部掛了名沒錯,但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要管,也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管。張先生和張小姐,請回吧!」
「謝先生!」張君寒目光如炬地看著謝文東。但謝文東眼神更加凌厲地反視回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
過了片刻,還是張君寒率先示弱,收回目光,深吸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承認,我和舍妹是用了些見不得光的小伎倆,但是我和舍妹的本意都是好的。一旦這次的做空成功,謝先生知道其中的損失有多大嗎?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傾家蕩產,最後跳樓自殺嗎?謝先生就眼睜睜看著這些發生,而不去阻止?」
「我已經說過了,我姓謝,不姓善,我從來都不是個好人,只是個壞蛋,拿大義來壓我,不覺得可笑嗎?更可笑的是,拿大義來壓我的人,還是張先生你。」
謝文東嗤笑道:「以前,勾結外資,做空股市,謀取私利,諸如此類之事,你昊天金控做得還少嗎?」
這次被排除在外了,覺得心有不甘了,又擺出一付正義凜然,道貌岸然的樣子,實在可笑。
張君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隔了許久,她凝聲問道:「這麼說來,謝先生不打算與我們化敵為友,更不打算與我們合作?」
謝文東站起身形,說道:「面子,是人家給你的,而臉,是要靠自己賺來的。大家能不能合作,根結不在我,而在於你們。」
說到這裡,他恍然想起什麼,問道:「聽說國稅局的林子安被雙規了,是你們做的嗎?」
張君寒面色一正,說道:「這次謝先生可冤枉我們了,林子安的案子與我們無關。」
謝文東笑了笑,問道:「那麼,張先生認為,此事與誰有關呢?」
「或許……」或許是他自己不幹凈!
「我不想聽繞彎子的鬼話。」
張君寒聳聳肩,說道:「不滿意張天翼接班的人,可遠不止我們昊天金控一家。」
謝文東仰起頭,手指輕輕敲著桌案。
張君寒說道:「外資要進來了,前期該鋪的路,現在也得著手去準備了,張天翼一系,都是障礙,弄不好還會變成絆腳石。」
謝文東點了點頭,說道:「呵,我明白了。」他向張君寒和張君怡一笑,又道:「今天,就到這裡。」
「謝先生……」
「我已經說過了,大家能不能合作,主要還是看你們在怎麼做。」謝文東深邃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掃了掃,轉身向外走去。
離開酒店,坐進車內,謝文東輕輕揉著額頭。
坐在一旁的水鏡問道:「東哥真打算與昊天化敵為友,與他們合作嗎?」
謝文東眯縫著眼睛說道:「這次是財閥之間的內鬥,我並不想過多參與,能讓他們狗咬狗是最好,不過,我如果直接拒絕了張君寒,只憑昊天金控自身的實力,也未必敢和另外四家公然撕破臉。」所以,該給的希望他要給,但又不能讓自己陷入太深,這中間的尺度該如何把握,那就靠他的智慧了。
說完話,他沉吟片刻,拿出手機,給東方易打去電話。
這次國內國外兩大財閥體系,內外勾結,欲做空股市的事,他不一定非要管,但需要向上通報一聲,至於上面會不會管,能不能管,管不管得了,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時間不長,電話接通,話筒里傳來東方易不滿地問話聲:「我說文東,現在都幾點了?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呢!」
「呦,看來委員的工作的確清閑了很多,這麼早就可以睡覺了。」謝文東笑吟吟地說道。
現在東方易的身份業已今非昔比,榮升為政治部的委員,雖不是常委,算不上巨頭之一,但也躋身於核心圈子的範圍之內。
知道他私人電話的人不多,這麼晚還打他私人電話的人更少,謝文東便是這寥寥無幾中的一個。
「到底什麼事,我還要睡覺呢!」迷迷糊糊中的東方易沒心情與謝文東拉東扯西,這麼多年的交情與合作,他二人之間也太熟了,不需要那些虛話和客套話。
「近期,會有外資做空股市。」
「嗯……」東方易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等了一會,聽謝文東沒了下文,他聲音高了兩調,質問道:「沒了?就這事?你是吃飽了撐的吧!」
外資做空股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經常這麼干,但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五萬億。」
「什麼?」
「這次要進來的外資,是五萬億。」
「咳、咳、咳!」電話那頭的東方易急促咳嗽了幾聲,一軲轆從床上坐起,不確認地問道:「多少外資?」
「五、萬、億!」謝文東一字一頓,讓東方易聽得清楚。
五萬億?這麼多錢,整個股市的總值,還不到三十萬億呢,這麼多錢一下子湧進股市,得引發多大的動蕩?又會引發多嚴重的後果?
細思極恐,只一會的工夫,東方易的額頭已見了汗光。
「好了,該向你彙報的,我已經彙報完了,至於要怎麼做,那是你們該考慮的,已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謝文東笑眯眯地說道:「繼續睡吧,不用起床,這麼晚了還打擾了東方兄的美夢,實在抱歉。掛了。」
「等等等!」東方易說了一連串的等,他甩了甩渾漿漿的腦袋,正色問道:「文東,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了,這可不是件小事。」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東方兄,不用那麼緊張,這就是一件小事。」
「還小事?五萬億啊!」東方易的聲音高了八調。
「我們的國家很有錢啊,損失個幾萬億、十幾萬億,不傷筋不動骨。國內經濟的這塊大蛋糕,外面的財閥分一塊,裡面的財閥分一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至少平頭老百姓的死活,幾千家上市公司會不會傾家蕩產,那都無所謂嘛,死一批,自然還有後來人嘛。」
「你……你這叫什麼話?」
「大實話,難道不是嗎,東方兄?」利益集團勾著利益集團,利益集團套著利益集團,各謀私利,互相勾結,最後倒霉的都是民眾,這就是現狀。有招你想去,沒招你死去,這就是世道。
五萬億的巨資啊,就算是內外勾結,若沒有人大開方便之門,想進入國內,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謝文東深吸口氣,說道:「東方兄,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事不是你一個人能管的,就算你想管,也要多拉上幾座大山,萬一天崩了,還有幾座大山幫你扛一扛。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我想東方兄比我更清楚,就說到這吧,不打擾東方兄休息了。」
「喂?喂?」東方易餵了兩聲,看看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了。
謝文東讓他好好休息,可他哪還能休息得了了?他扶了扶額頭,邊起床邊撥打出電話:「我是東方易,請總理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