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
剛坐進車裡,副駕駛座位的金眼轉回頭,說道:「東哥,張君怡到家中做客。」
「現在?」
「剛剛。」金眼正色說道:「還帶去了兩份厚禮。」
「哦?」
「是銀河之心和星海之心,說是送給金小姐和彭小姐的賠禮。」說著話,金眼把手機遞給謝文東。
後者接過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兩艘停泊在一起的游輪,只看外形便可判斷出來,這兩艘游輪皆屬頂級。
他微微一笑,把手機遞還給金眼,說道:「張大千金好大的手筆啊!」
金眼笑道:「是的,東哥,看起來張君怡道歉的誠意很足。」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個世上也就不會有紛爭了。」說著話,謝文東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
「那麼,我們要回掉這兩份禮物?」金眼小心地問道。
謝文東隨口說道:「既然是送給小玲和蓉蓉的禮物,由她倆自己決定吧。」
他把懷中的照片抽出來,用手機拍了張照,然後將照片傳給劉波,發信息道:老劉,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這個女人。
時間不長,劉波傳回信息:收到。
G市不是一座小城市,人口高達上千萬,要在上千萬人里找到一個人,無疑如大海撈針,更何況他要找的這個人還看不清楚到底長什麼樣,名字、背景皆一無所知。
但僅僅過了兩天,劉波就給謝文東發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名中年婦女,體型有些富態,臉上濃妝艷抹,雖然上了些年歲,但也稱得上是風韻猶存。
只看了一眼,謝文東便可篤定,照片里的這個人,正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紀委翻遍G市也未能找到的人,竟被謝文東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裡找到了,不是說洪門的人已遍布在G市的每一個角落,而是事有湊巧。
照片里的這個女人,名叫杜雪梅,認識她的人都叫她梅姨。
她沒有老公,也沒有子女,獨身一人,居住在G市相對落後的老區,開了一間小麻將館,生意談不上多火爆,但顧客也不少。
與眾不同的是,到她這裡打麻將的人,除了附近的街坊鄰居外,還有不少的達官顯貴,之所以會這樣,就要提到梅姨的另一個身份,拉皮條。
她總能找到一些家境貧寒的學生或者年紀不大、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介紹給那些達官顯貴們,牽線搭橋,從中賺取好處,而且她做事很小心,從來沒有生髮過意外和麻煩,梅姨在這個小圈子裡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不僅有了一大批熟人老客,而且熟人介紹熟人,生意倒也不差。
確切的說,劉波手下的兄弟早就盯上了這個梅姨。梅姨的手中掌握著一批達官顯貴的名單和他們見不得光的記錄,這對社團而言,是個不錯的資源,劉波手下的兄弟當然想把梅姨手中的那份名單和記錄弄到自己手裡。
只不過他們還沒有付之行動,謝文東找人的命令就傳給了劉波,劉波把謝文東發給他的照片又轉發給下面的兄弟們。
在當天,便有兄弟給劉波打去電話,懷疑東哥讓他們找的這個女人就是梅姨,然後還傳了幾張偷拍的照片給劉波。
謝文東給劉波的照片太模糊,看不清楚樣貌,但通過體型,劉波覺得兩人確實很相似。又確認了一天,劉波基本可以斷定照片里的人就是梅姨沒錯,隨即把照片傳給了謝文東。
看過劉波傳來的照片後,謝文東給劉波打去電話,直截了當地說道:「看好她,我現在過去。」
「是!東哥!」
傍晚,謝文東坐車,前往梅姨的住處。這裡算是G市的平民住宅區,老房子很多,要麼是一層的平房,要麼是二層的小樓。梅姨開的麻將館,就是一間一層的小平房。
謝文東進來時,麻將館已經被暗組的人控制住,梅姨坐在麻將館的里端,周圍站著數名彪形大漢,清一色的黑色背心,下面黑色長褲,腳下黑色的軍靴,向腰間看,腰帶里皆別著黑漆漆的手槍,露出醒目的槍把。
梅姨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身子哆哆嗦嗦,抖動個不停。
看到謝文東和劉波從外面進來,眾大漢齊齊站直身形,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道:「東哥!劉哥!」
謝文東向眾人點了下頭,目光落在梅姨身上,徑直地走到她近前。
梅姨不認識謝文東,但看周圍眾人對他的態度,也能判斷出來他是這些人的老大。
她下意識地想要站起身,站於她身後的兩名大漢一同伸出手來,狠狠摁住她的肩膀,兩隻大手如同鐵鉗一般,十指的指尖都快扣入她的皮肉里。
梅姨哪受過這個,痛叫一聲,感覺自己的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兩名大漢放開她後,她才緩過這口氣,呼哧呼哧地喘息個不停,向謝文東顫巍巍地說道:「大……大哥,我……我不認識你們,更……更沒有得罪過你們吧?」
謝文東眯縫著狹長的丹鳳眼,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
在他的逼視下,梅姨激靈靈打個冷顫,又顫聲說道:「大哥,我……我和三兒是老朋友,你……你就放過我吧!」
三兒?謝文東聽得莫名其妙,轉目看向劉波。劉波也不知道她說的三兒是何意。這時,旁邊的一名大漢說道:「她說的是韓三,這一帶的小混混。」
謝文東不置可否,拉過一把椅子,在梅姨的對面做了下來,他敲著二郎腿,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煙盒,手指敲打兩下,抽出一根香煙,點燃,問道:「你叫杜雪梅,又叫梅姨。」
「是……是的……」平時她遇到麻煩,只要一提韓三的名字,保管好用,而今天卻突然不靈了,對方聽到韓三的名字,連點反應都沒有。她臉色更白,身子抖動得也更厲害。
謝文東抽出從紀委那裡拿到的照片,在梅姨面前晃了晃,問道:「是你嗎?」
梅姨定睛一看,臉色頓變,下意識地搖頭,急聲說道:「不是……不是我……」
謝文東眯縫的眼睛射出精光,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說實話。」
「大……大哥,這……這個人真的不是我……」
謝文東不再多言,側了側身形,向一旁看去。
一名大漢轉身走出房間,時間不長,他和另一名大漢從外面回來,同時兩人還合力端進來一隻大火盆,火盆里燒著碳,紅彤彤的,裡面插著好幾根鐵條。
咣當,兩名大漢把火盆放到一旁,其中一人抓住一根鐵條,從火盆里慢慢抽出來,鐵條的前端已經被燒成了紅鐵,向牆上磕了磕,火星子直冒。
這名大漢拿著鐵條走到梅姨近前,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能讓你開口說話的方式有一千種,先試試這個?」
梅姨滿臉的驚恐,身子一個勁的向後縮,她看向謝文東,帶著哭腔說道:「大哥,大哥,這張照片上的人真的不是我……」
沒有人接她的話,兩名大漢來到她的左右,把她的雙手死死摁住,另有一名大漢來到她近前,手持剪刀,只三五下,便把她身上的衣服剪個精光。
她劇烈的掙扎,可根本掙脫不開,那名手持鐵條的大漢走了過來,鐵條前頭的紅鐵,向她的大腿根湊了過去。
梅姨嗷的怪叫一聲,鐵條還沒貼到她的身上,她已先嚇得暈死過去。
手持鐵條的大漢聳聳肩,回頭看向劉波。後者沉聲說道:「澆醒。」
一名大漢提著水桶過來,剛要澆下去,劉波沉聲說道:「用開水。」
那名大漢立刻放下水桶,走出房間,過了一會,他提著水壺回來,一水壺滾燙的開水,全部淋在梅姨身上。
原本還處於昏迷中的她,啊的慘叫一聲,蘇醒過來,身體彷彿痙攣了似的,抖動個不停,胸前、小腹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色。
大漢扔掉水壺,一記老拳打在梅姨的臉上,她的慘叫聲也隨之戛然而止,兩顆斷牙從口中飛了出去。
她神志不清地耷拉下腦袋,嗓子眼裡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微呻吟聲。
這時候,謝文東的電話響起,他拿出手機一瞧,看向站於梅姨旁邊的一名大漢。那人會意,隨便拿起一團麻布,狠狠塞入梅姨的嘴巴里。
「東方兄。」謝文東接通電話。
「文東,事情怎麼樣了?」
「林子安的案子已有些眉目。」
「林子安的案子可以暫時向後放一放,現在的當務之急也不是這個案子。」
「林子安只是對方點燃的一團火,目的不是要燒死林子安,而是想把這團火引到張天翼身上,說白了,就是在清楚障礙,提前鋪路。這個案子不處理乾淨,G市乃至G省的情況都不會穩定。」
「嗯……」電話那頭沉吟片刻,說道:「文東,我相信你的判斷力,不過事情還是要儘快去辦啊。一號現在非常關心。」看起來,已不僅僅是關心,而是非常的擔心了。
謝文東笑了笑,恍然想起什麼,問道:「東方兄,直到現在我也沒能收到我的工資卡。」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東方易說愣了,上次謝文東提到工資和獎金,東方易沒太當回事,以為他只是在和自己說笑,現在他又一次提到,東方易不得不重視起這件事。
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文東,我以為,你在政治部的工資和獎金,對你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這是事實,謝文東旗下那麼多的產業,光是一天的收益,就遠遠大過這些所謂的工資和獎金了。
東方易轉念一想,又笑呵呵地說道:「文東,如果你想通過工資和獎金來證明你在政治部的存在,那大可不必,你早已是政治部中的一員,你的檔案也早就……」
「我不是善人,不想更不會去做善人。」謝文東毫不客氣地打斷東方易的話,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只覺得,拿了人民的錢,吃了人民的糧,再去為人民做事,那便是天經地義,心安理得,僅此而已。」
謝文東的志向不在官場,也看不起官場,但他做事總是需要有一個理由。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過了好半晌,東方易才意味深長地緩聲說道:「我明白了,文東,以前是我考慮不周,三日之內,我便把工資卡交到你的手裡。」
身份,從來都不是謝文東的責任,而這張誰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工資卡,才恰恰被謝文東視為了責任,以前他從來沒要過,甚至連提都未曾提起過,就是在逃避這份責任。
而現在,或者說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份責任承擔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