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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占連站都站不穩,走路不是走直線,那兩名青年幾乎是架著,硬把他架進了衛生間。
在衛生間里,搖搖晃晃的焦占還在咣咣直踹隔間的門,見隔間裡面都是空無一人,他的身體不再搖晃,側頭說道:「去門口守著。」
等兩名青年答應一聲,快步走出衛生間,等到房門關閉,焦占來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澆了兩把臉,亮晶晶的眼睛哪裡還有半點醉酒的混沌?
他深吸口氣,走到衛生間的最里端,拿出一隻老舊的手機,撥打電話。
「袁省長。」
「老焦,事情做得怎麼樣?得沒得手?」
「呵呵!」焦占冷笑兩聲,反問道:「我有說我一定要幫你嗎?」
「不幫我?你可要弄清楚,這次的事,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六合的意思,你從六合那裡拿到的好處還少嗎?六合已經和謝文東鬧翻了,你在洪門還混得下去?」
「混不混得下去,那是我的事,不過,這次的事我要是做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一千萬,無論以後你到哪裡,都夠你過完下半輩子的了。」
「只一千萬就想打發我?袁省長你是太瞧不起我,還是太瞧不起謝文東了?」
「老焦,那你想怎麼樣?」
「一千萬的後面加個零,另外,我要的是美金。」
「你……你瘋了你!」一億美金?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我做的這個事,值這個價,謝文東的腦袋,更值這個價!你只有十秒鐘的時間考慮。」
「你……」
「十、九、八……」
「行、行、行!就按照你的價,我會說服梁先生!」
焦占眼睛一亮,嘴角勾了勾,他向洗手間的房門看了一眼,說道:「讓六合直接把錢打到我的國外賬戶上,賬戶是多少,他們知道,什麼時候看到錢,我什麼時候動手。」
說完,也不等袁梓鑫回話,他把手機掛斷,而後,打開窗戶,將手機向外隨手一丟,這才走出洗手間。
到了外面,他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兩名手下,面無表情地沉聲問道:「剛才有人來過嗎?」
「沒有,占哥,誰都沒來!」兩名青年正色說道。
焦占點點頭,說道:「扶我回去!」
「是,占哥!」
「等會,看我眼色行事。放心,不管到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你們對我忠心,我就不會虧待你們,跟著我干,我保你們下半輩子吃喝不愁。」焦占意味深長地說道。
兩名青年沒有多問,心照不宣地攙扶著焦占,回到宴會大廳。
焦占不在,F市堂口的人還不敢肆無忌憚的向謝文東敬酒,隨著他回來,會場內的氣氛又高漲了起來,很多人又開始按捺不住,拿著酒杯,躍躍欲試。
重新落座後,焦占向那些前來敬酒的手下擺擺手,示意他們都先回去,他對謝文東說道:「東哥,兄弟得向你道個歉。」
謝文東不解地看向焦占,笑吟吟地問道:「焦兄可是對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
焦占心頭一震,眨眨眼睛,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拍著胸脯說道:「沒有,兄弟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東哥的事。」
「那好端端的,焦兄又向我道哪門子的歉?」
「前段時間,風哥給我打過電話,說最近社團在裁員,各地做得都不錯,只有F市這裡,非但不響應,反而社團里的兄弟還增加了不少。風哥當時可是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啊,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應該向東哥道歉!」
聽聞這話,會場大廳內安靜下來。F市分堂的人的確不少,光是記錄在冊的就有上千之眾,在社團不記名、跟著社團混的小流氓、地痞,數量更多。
謝文東表情不變,依舊是面帶微笑,即未表現出生氣,也未表現出不滿,他把玩著桌上的酒杯,問道:「將社團里的兄弟,轉入公司旗下,這是我的意思,焦兄不做,是認為我的決定有不妥之處?」
焦占正色說道:「東哥是老大,東哥的決定,我不敢評價。別的地方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F市的情況,我很了解,把兄弟們都調走,F市就得失控,兄弟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盤,都得被別的幫派搶光。東哥,不是兄弟不願配合東哥的決策,實在是,實在是F市的情況特殊啊!」說話時,他連連搓手,滿面的憂愁。
謝文東是什麼人,他的實力有多強,勢力又有多大,身為曾經的對手,焦占心裡再清楚不過,在他看來,自己但凡還有一線生機,一條活路,都不該鋌而走險,去殺謝文東。
可是他有活路嗎?沒有啊!
砍掉他手下的兄弟,那等於讓他變成了光桿司令,待宰之羔羊,別說以前的仇家能不能放過他,光是謝文東就不可能放過他。
他和謝文東之間沒交情,沒兄弟情義,現在人家是老大,憑什麼不用自己的嫡系,而用他這個外人?
可以說堂口內的兄弟就是他的籌碼,兄弟們在,他的倚仗還在,兄弟們若沒了,他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一個億的美金,很誘人,但還不足以讓他走到與謝文東非為敵不可的地步,但若是非要砍掉他手下的兄弟,那他也沒辦法了,只能選擇鋌而走險,奮力一搏。
他所說的什麼兄弟少了,會鎮不住場子,控制不住局面,在謝文東聽來,那都是瞎扯淡,洪門的地盤,現在誰還敢搶?哪怕F市的分堂里只剩下一個人,分堂下面的地盤,也無人敢動。
說來說去,就是焦占不想放權,不想縮減手下,再往深了說,是他從來沒有信任過自己。
謝文東若有所思地問道:「南北合併,時間也不算短了吧?」
「是的,東哥,時間已經不短,將近一年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謝文東目光深邃地看著焦占,暗含深意地說道。
一年多的時間,他若真想除掉他,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如此簡單的道理,難道焦占不懂嗎?
謝文東的話外之音,焦占當然能聽得懂,但他就是不想縮減手下的人力。
「還請東哥能網開一面,別裁掉F市分堂的兄弟!」焦占倒滿了一杯酒,向謝文東敬了敬,然後一揚頭,把杯中酒喝掉。
謝文東看著臉色更紅的焦占,幽幽說道:「焦兄,你應該明白,決策一旦制定下來,就再無更改的可能。一人可以破例,那麼人人皆可破例,以後,社團還有規矩嗎?社團的決策,還有人會去遵守嗎?」
「可是東哥,兄弟們都不願意轉投到公司啊!」說著話,焦占站起身形,轉頭看向手下的眾人,問道:「你們說,你們願意退出社團,去公司上班嗎?」
「不願意!」
「東哥!我們都不願意!」
「……」在場的眾人,紛紛站起身形,七嘴八舌的表態,都想留在社團里,沒有一個人是願轉去公司上班的。
見狀,五行兄弟等人暗暗皺眉,謝文東則是向眾人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人多力量大,那是以前,現在已經不適用了。」謝文東意直視焦占,味深長地說道:「何況,勢力大,已經夠讓人忌憚的了,人再多,更加令人忌憚,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焦兄不會不懂,社團能有今天,是靠著兄弟們流血流汗拼下來的,社團的任何決策,都不會坑害兄弟們,轉投公司,其實就是在為兄弟們謀一條出路。」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焦占的手背,心平氣和地柔聲說道:「焦兄,你是堂主,下面的兄弟們都以你馬首是瞻,如果你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又讓下面的兄弟們怎麼能想得通呢?」
焦占垂下頭,低聲問道:「東哥,是不是非要裁員不可?」
「是!在這件事上,絕無再做更改的可能,也絕不會出現個例。」謝文東語氣堅決,同時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嗡——嗡——
焦占口袋中的手機振動起來。他掏出手機,低頭看了看,顯示的是一條信息:錢已到賬。
只看了一眼,他便把手機揣回到口袋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沉默許久,抬起頭來,對上謝文東晶亮的雙目,問道:「東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遵從社團的決策呢?」
謝文東放下把玩的空酒杯,手指輕輕敲打桌案,隔了片刻,他說道:「社團,不需要不遵從命令的堂主。」
焦占忍不住笑了,他仰起頭來,喃喃說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何況,這條狗,還是別人家的狗,這張弓,也是別人家的弓。」
啪!
坐在謝文東另一側的金眼再忍不住,猛然一拍桌案,手指著焦占,沉聲質問道:「焦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謝文東向金眼擺擺手,說道:「焦兄醉了。」
「東哥,我沒醉,我現在很清醒。」焦占轉頭看了看,說道:「在座的這些兄弟,都是跟了我好幾年,同吃同睡,交情過命的兄弟,一個人我也不捨得放走,也不會放走,這次社團的決策,東哥,請恕兄弟難以服從!」
「焦兄,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謝文東目光深邃地說道。
「東哥,兄弟也是在給你機會!」
「哦?」
「東哥,兄弟剛才已經說了,這些弟兄們,都和我有過命的交情,只要我一句話,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連猶豫都不會猶豫。」焦占挑起眼帘,目不轉睛地凝視謝文東。
在他說話的時候,現場很多人都慢慢把衣襟的扣子打開,一個個將手摸向肋下。
五行兄弟以及石俊生等人則是齊刷刷地站起身形,目光如電,掃視著在場的眾人。
謝文東沒有看旁人,他身子向後倚靠,與焦占對視許久,他幽幽說道:「這麼說來,我今天若是不應了焦堂主,我是走不出去這裡了?」
焦占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垂下眼帘,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地說道:「東哥,就算兄弟求你了,放我一條活路,也放下面這些弟兄們一條活路。」
「我只問你,我今天若是不應你,我還能不能走出這裡。」
「東哥,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你自己!我再最後問你一次,我若不應你,我能不能走出這裡!」謝文東眼眸中的深邃消失,轉而變得晶亮,兩道精光射出,彷彿兩把刀子似的,射在焦占的臉上。
焦占垂著頭,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沒有與謝文東對視的勇氣。
過了半晌,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以為,我雖然不是東哥的嫡系,但最起碼也是同門,東哥能念及同門之情,放兄弟一馬,現在看來,我是在自作多情了!」
「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謝文東眼中的精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盛。
「不用了,因為,東哥已經把自己的機會都用完了。」說話之間,毫無預兆,焦占猛然從後腰抽出手槍,雙手交錯,咔咔兩聲,手槍上膛,槍口對準謝文東的太陽穴,他連猶豫都未猶豫,毅然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