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昏暗幽深,遠比藺效他們想的要寬敞。
甫一進去,一股比洞穴外濃重許多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強烈地刺激著藺效等人的感官,讓人幾欲作嘔。
更可怖的是進門拐角處便有一座由動物和人類殘骸堆積而成的小山,白骨累累,觸目驚心,細看之下,似乎還混有一些孩童的斷骨。
一路往洞內探去, 便可見洞穴東北角有一塊丈余見寬的大石,石頭的四角都已被磨得溜光發亮,顯是有人經常在此躺卧或打坐。
石上一動不動地躺著兩個人,似受了重傷,身旁依稀可見被外力拖拽所留下的長長一道血跡。
先前失蹤的那個紅衣少女蹲在兩人身旁,右手握著她之前戴在脖子上的黃金鈴鐺,正低頭察看著什麼。
「譚啟!王二哥!」看清二人情形,魏波等人眼圈一紅,忙急奔到二人身前。
就見譚王二人雙目緊閉,臉色青黑,胸膛還在斷斷續續地起伏著,但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不可聞。
看到傍晚還在一起喝酒的同伴轉眼間落得如此下場,魏波胸膛里血氣翻湧,他暴喝一聲,猛地將手中的刀刃刺向少女,「我殺了你這妖女!」
誰知身旁迅如閃電伸過一柄寶劍,將他的刀「鐺—」的一聲給隔開。
「小郎君?」魏波又驚又怒,「為何不讓我殺了這妖女?!」
「不是她!」藺效言簡意賅地回道,收回寶劍,上前查看譚王二人的傷勢。
少女冷冷地回眸看魏波一眼,冷聲道:「蠢貨!」在腰間摸索一陣,掏出一個小小的玉葫蘆。
又在魏波等人詫異的注視下,啟開瓶蓋,倒出兩粒硃紅色的藥丸。
「速速給他們吃下去,再晚一步,妖毒侵蝕心脈,神仙也救不了了。」她將藥丸遞給身旁的藺效,旋即起身,問漸露恍然之色的魏波:「那道士呢?」
魏波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藺效沉聲答道:「被常嶸等人押住,估計此刻已在洞外了。」
少女點點頭,道:「還不算蠢。」說著大步往外走去,走動間,她手中握著的黃金鈴鐺彼此碰撞,發出叮玲玲的聲響。
聽得此話,藺效喂藥丸的動作一滯。
魏波沒想到這女子連他們的小主人都敢奚落,錯愕之下,對少女剛有所緩解的敵意又霍的一下冒了上來。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喧嚷聲,常嶸等人推搡著道士進來了。
道士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嘴裡還在亂嚷:「分明是那妖女作亂,你們為何抓著貧道不放?!莫不是跟你們那主子一樣,被女色迷得昏了頭?!混帳東西!!快放了我!!」
忽一轉頭看見正往外走的少女,道士眼睛一紅,罵得更大聲了:「你這妖物!害死這麼多人還不夠,還要將妖邪的帽子嫁禍到我頭上!我跟你拼了!」
一邊罵,一邊作勢要用頭撞過來,奈何被常嶸一把制住,只能如困獸一般死死盯著少女,雙腿兀自亂踢個不停。
少女目光沉沉地望著道士,冷聲道:「本以為只要在帳外畫上六合陣,便可以防你傷害無辜,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的道行!」
說著面色一沉,左手捏訣,右臂緩緩舉起黃金項圈,作勢要搖動項圈上的鈴鐺。
常嶸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大。
小主人只說讓他將道士擒住,卻並未告知他其中的緣故,他原以為這道士是妖女的同夥,兩個人一唱一和,好騙取他們的信任,難不成這妖女也是道士?那,那個道士又是怎麼回事?
常嶸想著,抬頭往藺效的方向望去,卻愕然發現藺效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的寶劍,那寶劍光華大盛,劍身彷彿與少女手中鈴鐺響應似的,嗡嗡嗡地大響起來。
常嶸心頭一震,剛要開口說話,不提防被身旁的道士猛地一把掙脫。
緊接著那道士怪喝一聲,將身上的繩索齊齊掙斷。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手中的鈴鐺嗖地脫離項圈,化作三個黃金火球,流星般朝道士狠狠擊來,她大喝道:「妖孽!還不現原形!」
火球一觸及道士的前胸,立即化為三條火龍,沿著道士的身軀一路蜿蜒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道士似遭受極大痛苦,喉嚨里咕嚕嚕咕嚕地發出駭人的聲響。
他怨毒地望著少女,面色越來越難看,下一瞬,脖頸忽往旁側一歪,腦袋竟然跟脖子分家,滴溜溜滾到了常嶸的腳邊。
常嶸以為自己花了眼,將眼睛揉了又揉,盯著腳下看了又看,他沒看錯吧?這個有著一雙死魚眼睛的圓滾滾的東西,難不成,是那道士的腦袋???
他驚駭莫名地望向道士,就看到道士原本長著腦袋的地方忽然竄出一個碧綠熒熒的三角蛇頭,蛇身足有丈余長,瞬間就躥到了洞頂。
而少女施出的三條火龍如影隨形,寸步不離地緊緊纏住蛇身。
「這,這到底是什麼怪物!」常嶸盯著巨蛇,恐懼地大吞了好幾口唾沫,又想起什麼,疾步奔到藺效身旁,大喝道:「快!保護郎君!」
魏波等人之前被眼前情形所懾,一時未反應過來,但到底訓練有素,被常嶸這一提醒,忙擺出陣形將藺效團團護住。
藺效手中的寶劍卻越來越躁動不安,彷彿一個遇到大敵的戰士,急欲衝到前線去上陣殺敵。
藺效面色複雜地望著手中的劍,還記得皇祖父當年越過父王將這把劍傳給小小的他時,曾笑稱這把劍能降妖除魔,能保佑我孫兒平安長大。
當時在場的人都以為是老皇帝的笑談,無人信以為真。
他之後也只是將它當做一柄尋常的寶劍在使用,並不覺得有什麼過人之處。
只因為摻雜了一份對皇祖父的孺慕之心,才格外珍之重之,片刻都不離身。
進山之後這柄寶劍幾次自鳴警示,在那妖道現出原形之後,又如此異動,難不成真是一柄能斬妖除魔的寶劍?
正想著,前方忽傳來嘩啦啦一聲巨響,藺效抬頭,就見在巨蛇被三條火龍所困,正痛苦地扭動身軀,粗長的蛇尾掃來掃去,將洞內那座白骨山上的殘骸悉數掃到地上。
洞中腥臭之氣愈濃,少女緊緊盯著巨蛇,口中念念有詞,鬢邊不斷有汗水滑落,臉色也有越來越蒼白之勢。
藺效等人看得明白,如果說少女初始時佔據上風,但隨著體力漸漸流失,此時顯然已露出頹勢。
敵我分明,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上——」藺效一揮手,揮劍提氣,往巨蛇身前掠去,常嶸等人也齊齊拔刀出鞘,緊隨其後。
誰知常嶸等人的刀砍到蛇身上,宛如砍到了金剛石,連個火星兒都沒蹦出來。
「這——」常嶸面色一變,眼看著那巨蛇的蛇尾就要將自己如破布一樣甩飛了,一柄劍從斜刺里刺出,將蛇尾奮力一斬。
這一下雖然沒將蛇尾齊根砍斷,卻砍出一條血肉翻飛的血口,那巨蛇吃痛,將猶自痙攣的蛇尾嗖地一聲收回身側,猩紅的雙目往藺效一望,便俯身對著藺效沖了下來。
藺效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這柄寶劍果然非比尋常,又見巨蛇已張開血盆大口沖至眼前,他再不猶豫,揮劍往盆大的蛇頭上砍去。
少女的道行並不足以對付這條千年蟒蛇,不過是仗著身上有世間罕見的法寶,又趁巨蛇心神不定,佔了個先發制人的先機而已。論體力,她怎堪與這等千年巨蛇相提並論?
是以三個回合下來,她體力漸漸不支,只憑著一口真氣在強行苦撐。
藺效此時帶著寶劍加入戰局,無疑給少女帶來了最強有力的後盾,她精神一振,連帶著三條火龍都隨之一亮。
「刺它的七寸!」見藺效仍與巨蛇的頭頸糾纏,雖劍劍見血,卻未傷及要害,她有些心急,趁換氣的功夫,高聲提醒道。
藺效何等聰明,聽得此話,旋即賣個破綻,往巨蛇的眼睛刺去,巨蛇避之不及,龐大的身軀往旁側一滾,恰露出青黑的蛇腹。
藺效心中一喜,正要刺向巨蛇的七寸,誰知那巨蛇眼見得藺效的劍尖逼至身前,不知哪來的神力,竟生生往後一躍而起,險險避開這一劍。
「不好!這妖物要跑!」常嶸等人見巨蛇掉轉蛇頭,遊動龐大的身軀往洞口逃去,幾個人忙搶先一步奔到洞口,將那巨蛇攔住。
巨蛇修鍊多年,早已能上天遁地,平日的行動速度絕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遲緩,但身上尤被那少女發出的三條火龍給死死纏住,燒的它皮焦肉爛,好不難受。藺效又刺傷了它身上多處,雖未傷及內臟,但鮮血不斷往外流淌,體力早已折損了大半。
如今竟連這幾個小卒都敢上來阻攔它,簡直是不自量力!它又怒又惱,張開血盆大口,意欲將常嶸一口吞下。
常嶸眼見得那巨蛇籮筐大的蛇頭直直逼到眼前,腥臭之氣熏得他連連作嘔,
他大吼一聲,虛張聲勢地揮刀亂砍起來,心中卻哀嚎道:「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