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婦人身手卻遠比沁瑤想得要了得, 非但沒被沁瑤鉗制住, 竟順著沁瑤的胳膊反手一扣, 鬼魅般直朝沁瑤肩上抓來。
這一下來得又快又准, 沁瑤忙往後一仰, 險險避過這一抓, 旋即不等起身, 便狠狠一踢,正中那婦人的小腹。
本來以為這一腳定能將那婦人踹出去老遠,誰知那婦人不知是不是練過金鐘罩之類的奇功, 沁瑤這一踢雖然使了十足十的勁,那婦人的身子卻紋絲不動,臉上也絲毫不見痛楚。
沁瑤暗道糟糕, 這一擊非但不中, 反白白露出了破綻。
果見那婦人一把將沁瑤的腳踝牢牢捉在手裡,隨後便探身上前, 欲要點住沁瑤的穴位, 口中道:「小姐莫要害怕, 我家公子想見見你, 特吩咐了老身請小姐前去。」
沁瑤又驚又怒, 忙使出全身力氣在狹窄的馬車地面中一滾,避開那婦人探過來的手, 又用未被制住的那隻腳狠命踢向老婦人的胳膊,罵道:「你家公子是什麼東西?他想見我我就得去見?」
老婦挨了這一下, 握著沁瑤腳踝的手仍舊如同鐵鉗, 沁瑤這才知道這老婦看著雖不起眼,卻十足十算得一流高手,武功路數怪不可言,再繼續纏鬥下去,自己非被她制住不可。,
這樣想著,忙從懷中掏出符紙,口中低聲念咒,欲要給這婦人使個定身術。
符紙剛要施出,采蘋這時候終於回過了神,眼見小姐要吃虧,哇哇大嚷一聲,一頭撞向那婦人。
那婦人的下頜不防被采蘋的頭給撞了個正著,發出痛楚的一聲低呼,原本鉗制住沁瑤的手也隨之一松。
沁瑤忙將腳飛快地抽回,盤腿坐於地上,一手掐訣,一手將符紙捻於指尖,欲要重新施咒。
那婦人不給沁瑤喘息的機會,很快便穩住了身子,狠狠抓向馬車內。
剛一俯身,她身後忽伸出一臂,將她拉得往後一仰,正好這時沁瑤的定身咒飛到她胸前,那婦人兩下里被夾擊,頓時失去抵抗能力,直如木頭樁子一般被摜到了地上。
老婦雖被制住,沁瑤卻仍戒備地看著車外,惟恐那婦人還有同夥。
不一會,常嶸忽然從外探身進來,關切道:「瞿小姐,你沒事吧?」
沁瑤這才徹底鬆了口氣,無力的點頭道:「我沒事。」
說著便起身下車,打量那老婦道:「說是奉了什麼公子之命而來,身手好生了得,險些被她擄走,也不知這人到底什麼來歷 。」
那老婦緊閉著眼睛,對沁瑤的話充耳不聞,活像一條待宰的魚。
常嶸眨了眨眼,還能什麼來歷,這老婦分明是夏二公子身邊的護衛劉青,最擅扮女裝,武功在整個長安城都算數得著的,夏二公子為了請瞿小姐,竟連劉青都出動了,說好聽點叫不擇手段,說不好聽點可不就叫無聊?
難怪世子防夏二公子如防賊,上回在玉泉山,足派了好幾個人盯著他,惟恐他糾纏瞿小姐,可見世子料得絲毫不差,這夏二公子還真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這時沁瑤奇道:「常護衛,你為何會在此處?」
常嶸撓撓頭,笑道:「瞿小姐莫非忘了,上回在玉泉山上,世子說只要從玉泉山下來,便會找機會跟你細說泉中怪物之事呢,今日讓我請你去南苑澤,讓你在那等他,他稍後便來。」
沁瑤恍然大悟,笑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
腦中想起那夜在玉泉邊發生的事,臉不受抑制地染上一層紅霞,怕讓常嶸和采蘋察覺,忙微微轉過臉。
采蘋見沁瑤雖然故作鎮定,但臉上卻分明帶著忸怩之情,奇怪道:「小姐,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莫不是方才被那個老婦人給傷著了?」
沁瑤忙大咳一聲,直起身子正色道:「許是吧。哎,正好今日我有幾位同窗也在南苑澤,如此甚好,倒不用跑兩個地方了。」
還有幾位同窗?常嶸心裡暗暗打鼓,看來還需重新做些安排才好,免得一會壞了世子的計劃。
思量一番,笑道:「瞿小姐,時辰不早了,咱們這便走罷。」
說著,將地上捆得如同粽子的劉青一把撈起,遠遠走開幾步,扔到馬背上,對馬旁那幾位同伴低聲囑咐幾句。
沁瑤知道常嶸他們自會妥善處置那婦人,想著日後再問常嶸這婦人的來歷也不遲,便轉身上了馬車。
不一會,常嶸等人策馬追上瞿府的馬車,一路隨行。
路上采蘋見沁瑤頭上簪環經過方才一番打鬥,有些凌亂歪斜,忙從懷中掏出梳子,重替沁瑤梳妝。
沁瑤伸臂往後要摸采蘋的頭,摸了半天沒摸到,只好心痛道:「采蘋,方才那一撞真是結結實實,那婦人的下頜估計這個時候還在疼呢,你頭上沒給撞出包來吧?」
采蘋憨圓的臉笑得露出兩個深深酒窩,搖搖頭,笑道:「放心吧,采蘋的頭結實著呢,跟在小姐身邊這麼久了,好歹也學了一招半式,就是剛才那人武功太高了,奴婢也只敢用用鐵頭功,別的招式估計想用也用不上呢。」
沁瑤忍不住笑起來,點頭道:「你很厲害,一會我給你多買些好吃的,好好犒勞你。」
到了南苑澤,人頭攢攢,滿目都是身著華服的美婦。
抄手游廊盡頭一處碧水長天的內湖,乃是先皇下旨,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挖建而成,因在城南,故而取名南苑澤。
南苑澤上跨湖一座拱橋,兩邊楊柳依依,落花時節垂下萬縷絲絛,行人從橋上走過,直如置身詩中意境。
眼下正是花朝節,湖畔早有不少簪花仕女或年輕郎君在湖畔觀景,遠遠看著,一片青蔥絢麗,讓人心蕩神馳,不舍離去。
沁瑤從馬車上下來,剛想四處尋找王應寧等人,忽有人攔在她身前,低喚道:「阿瑤。」
這嗓音如同玉石相擊一般清澈柔和,聽在耳里,再熟悉不過。
沁瑤一怔,忙抬頭看向那人,嘴角不自覺揚起道:「世子。」
日頭這時已比拂曉時盛了許多,藺效的臉龐比往日任何一個時候都來得清晰,沁瑤看著他精緻得挑不出毛病的五官,心裡那種悸動不安的感覺又來了,忙將目光忙移向別處,訕訕道:「今日南苑澤真是熱鬧啊。」
藺效臉也微微有些紅熱,順著沁瑤的目光看向遠處的湖畔道:「嗯,人的確有些多。」
說完,轉過頭看向她道:「阿瑤,今日雖然天氣舒爽,到底有些暑氣,不遠處便是琉璃居,位置不錯,能俯瞰整個南苑澤,不如我們先到琉璃居歇息一會,飲些茶再四處逛一逛,如何?」
沁瑤遲疑了一會,想著既然那琉璃居位置甚好,坐於窗旁找尋王應寧等人倒也不錯,便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兩人便並肩往前走,離得近了,沁瑤才發現得他身上的氣息如蘭似竹,若有若無,極其清冽好聞。
她耳根直燙,只覺得這味道彷彿帶著千鈞重量,能就此在她心上烙下痕迹似的,忙不動聲色往一旁挪動幾寸,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誰知對面湧來一陣人潮,兩人因隔得太近,無可避免地被旁邊行人擠得碰在一處。
沁瑤雖然極力用內力對抗,到底有防不勝防的時候,肩膀一歪,不小心撞到藺效身上,只聽砰的一聲,也不知撞在哪裡,想來極痛。她萬分抱歉,尷尬到無以復加,剛要直起身子,問藺效傷在哪裡,藺效卻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牢牢固在身側。
沁瑤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忙往回抽手,誰知抽了幾回,都紋絲不動。
藺效不敢轉頭看她,只故作鎮定道:「人太多,我怕旁人撞到你,我內功修為比你略好些,還是讓我牽著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