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朝後便去了怡妃處, 想起秋狩之事, 便讓人給藺效遞話, 請他來一趟永壽宮。
藺效剛走到宮外, 身後忽然傳來康平興奮的喚聲, 「十一哥!十一哥!」
藺效回頭, 就見康平和夏芫從走廊盡頭走來。
康平絲毫不見矜持, 急急奔到藺效身前,拉著他的袖子道:「十一哥,父皇已經同意我帶書院同窗一同去秋狩了, 並且父皇說了,這回大家都能去,不再像往年那樣限制我只能帶上兩人了。」
藺效皺眉, 皇伯父還真是由著康平胡鬧, 帶上這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同去,秋狩哪能施展得開, 名為狩獵, 實則到壽槐山遊玩一趟罷了。
「哦, 是嗎?」他淡淡道。
康平知道她十一哥七情六慾都甚少掛在臉上, 根本沒看出他的不以為然, 繼續興奮道:「這樣我就既能跟父皇和阿娘同行,又不會覺得山中無聊了, 對了十一哥,阿瑤不是身手不錯嗎, 你不如把她也帶上, 到時候咱們在山中烤了鹿肉吃,她一準喜歡。」
提到沁瑤,藺效的五官頓時柔和了下來,可也沒接康平的茬,只道:「改日再說。皇上還在裡頭等我回話呢,我先進去了。」
夏芫這時也走到了藺效跟前,裊裊婷婷行了一禮,「十一哥哥。」
藺效看著夏芫,暗暗驚訝於此女的皮厚,沒想到經過盧國公府一事之後,她不但能跟康平言歸於好,還能繼續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纖細的脖頸上,久久不語。
夏芫紅了臉,垂下眸子羞怯地看著地面。
好一會,藺效才剋制住自己一把掐住那脖子的衝動,譏諷地一笑,轉身進了宮。
康平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剛才她見十一哥臉色陰沉地看著夏芫,還以為會遷怒於她呢。
見藺效進去,忙也跟在後面。
夏芫回想剛才的情形,漸漸回過味來,原本嬌羞的神情被一絲畏懼所取代,怔在原地,久久動彈不了。
永壽宮倒是熱鬧,不光皇上、怡妃都在,連太子和吳王兩兄弟也在一旁說笑湊趣。
德榮公主更是一早就進了宮,正熱絡地跟皇上和怡妃閑聊家常。
見夏芫緩緩進來,吳王眼睛一亮,大步迎過來道:「阿芫,你身子好了嗎?原以為你今日不會進宮了,還想著一會去韋國公府看你呢。」
自從兩人指了婚,他行事比往常少了很多顧忌,常去韋國公不說,更不時在旁人面前表達對夏芫的關切之情。
夏芫柔柔一笑,抬眸看向吳王道:「我好多了。」臉上分明是遇見意中人的那種欲說還休的羞澀。
吳王心裡化成了水,看著夏芫,低聲道:「你好了,我也就能睡個好覺了,這段時日為著你的病,我可是吃不香睡不好的。」
夏芫臉一紅,偏過頭去,嬌嗔道:「七哥哥,皇上他們還在旁邊呢。」
怡妃早揚聲笑了起來:「阿芫,你別臊,跟老七情投意合,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德榮臉上也露出個欣慰的笑容。
吳王湊趣走到皇上跟前,行了一個大禮,笑道:「兒子多謝父皇給兒子和阿芫指婚。」
皇上朗聲笑道:「賜婚總得你們高興,不只你,朕瞧著惟謹最近也是滿面春風么。」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藺效。
忽然怡妃身後不合時宜地響起啪的一聲,破壞了這融洽的氣氛。
眾人一看,見是一位生得極清婉怯弱的女官,一臉慌張,手上的禮單不知為何掉到了地上。
見眾人看她,女官忙慌手慌腳將禮單重新撿起,一迭聲賠罪道:「皇上,娘娘,對不住,阿媛失禮了。」
那邊太子本正跟康平討論秋狩一事,見狀,臉色一緊,忙笑著打圓場道:「可惜十一今日進宮是為了當差,沒能將弟妹也帶進宮來。」
經此一說,眾人注意力重又回到藺效身上,皇上捋須笑道:」惟謹,往後你媳婦在家無事,讓她常進宮來坐坐,康平尚未出閣,她們同齡,想來也有不少話說,怡妃也素來愛說愛笑,你媳婦進宮來玩,不會覺得悶的。「
藺效應了。
怡妃思緒卻仍停留在剛才太子維護秦媛的舉動上,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太子,這才轉頭對秦媛和聲道:「阿媛,若累了,便下去歇息一會,你看了一早上禮單,本就該歇一歇的。」
太子聽了這話,不動聲色地看向秦媛,對她暗暗使了個眼色。
秦媛不敢抬頭,只屈膝對怡妃行了個禮道:「謝娘娘關懷,那阿芫先下去了。」
藺效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出了宮,這才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收回。
等秦媛走了,怡妃轉頭對皇上道:「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到底怯弱了些,不像阿芫康平她們,少了幾分爽朗大氣。想來這孩子自小沒娘,她阿爺秦侯爺多年來又只顧著南征北戰,這麼多年都不曾續弦,她少了母親教導,這才養成了這麼個性子。」
皇上不以為意道:「所以朕才讓她入宮,交給你來親自教導,她阿爺一生征戰,立下戰功無數,英年早逝,朕總不忍心寡待他的後人。」
怡妃抿嘴笑道:「妾身省得,不敢有負皇上所託,定然會好生教導這孩子的。」
太子忽然起身告辭道:「父皇,娘娘,傅太傅還在等兒臣,師者為尊,兒臣不敢勞太傅久等,先行告辭了。」
皇上慈愛地看著他道:「去吧,將你昨日做的那篇策論跟太傅看看,讓他瞧瞧父皇給你說的那幾條還有哪些地方值得商榷。」
太子笑著應了。
吳王看在眼裡,臉色一淡,垂下眸子飲茶。
怡妃看著太子遠去的背影,對皇上道:「現如今,宮裡幾個孩子的親事都塵埃落定了,就剩太子沒未訂親了。」
德榮公主聽了這話,笑著接話道:「皇兄最疼太子,想來定要給他挑個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
皇上拂了拂袖子,接過茶盅一抿,點點頭,「太子妃的人選事關日後的國體,自然得慎之又慎。」
德榮和怡妃忙附和道:「這話說得極是,左右太子今年尚未弱冠,即便明年再選妃也來得及的。」
皇上笑笑,目光柔和地出了一回神,這才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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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到了一處僻靜的宮房,審慎地環視一圈,見往來無人,這才推開其中一扇門進去。
秦媛正坐在窗前默默垂淚,轉頭見太子進來,忙拭了拭淚,起身迎過來道:「殿下。」
太子一臉憐惜地將她摟過,低頭替她拭了拭淚道:「怎麼好端端地又哭上了?想爺娘了嗎?」
秦媛在他懷裡搖搖頭,抽抽搭搭道:「我是想起剛才自己又闖了禍,心裡覺得不痛快。」
「 別難過阿媛,。」太子柔聲寬慰她,「你素來不慣料理這些雜事,偶爾應付不來也正常。剛才怡妃和父皇不是都沒苛責你么,你自管寬心,別往心裡去。」
秦媛搖頭道:「我不是怕皇上和娘娘苛責我,就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什麼都做不好,越想做好,就越容易出錯,也不知往後能不能有點長進。」
太子將她摟得更緊,「阿媛,在我心裡,你是最好的,你什麼都不必改。」
秦媛破涕為笑,「殿下慣會甜言蜜語地哄人。」
太子苦笑:「我說的可都是掏心窩的話,阿媛,你知道嗎,為了你,我求了父皇好多回,昨日父皇終於允了,只待你明年除孝,便會指你為太子妃。」
秦媛目光動了動,隨後又含羞帶喜地抬頭看向太子,不敢置信地問:「真的么?」
「我什麼時候哄過你。」太子輕笑起來。
秦媛重將頭埋在太子懷裡,含笑道:「殿下,你真好。」
「還叫殿下,不是早要你改口叫攸郎嗎?」
秦媛臉色羞紅,咬了咬唇,含羞道:「攸郎。」
太子喉結動了動,低頭吻住那花瓣般的粉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