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沁瑤覺得壽槐山有些不對勁, 可一直到進了山, 袖中羅盤都沒有動靜。
手扶在車窗邊沿, 她一路凝神往外看, 煞氣並未隨著深入山中而變得更加濃重, 反而有漸漸弱化的趨勢, 她觀望許久, 又疑惑之前的猜測是錯的,也許山中並無成形的邪祟,只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了一些陰寒之氣, 緣覺比她更能辨別這當中的細微差別,所以才跟師父說壽槐山並無不妥。
沁瑤慢慢放下了戒備,雖然仍不時留意羅盤, 卻總算能重新神情輕鬆地跟裴敏等人說笑了。
這回秋狩來的人算得多, 除了一眾善騎射的勛貴子弟,還有督軍府、長安府等一眾將士, 甚至有不少閑散宗室, 上山的路上一路逶迤, 浩浩蕩蕩全是馬車或騎著馬的將士。
山谷最為寬大平緩之處便是圍場, 本朝自開朝以來, 皇室便每年都在壽槐山秋狩,因是狩獵而來, 倒也未像玉泉山那樣特意建座行宮。
沁瑤等人到宿營時,便有藺效身邊的御林軍將士領著沁瑤去晚上安寢的寢所, 因雲隱書院學生的帳篷設在西側, 與此處相隔有些距離,沁瑤只好跟王應寧等人暫且分別。
沁瑤進了帳,帶著采蘋將她和藺效的隨身衣裝一一整理安放好,常嶸等人則寸步不離地守在帳外,
這次秋狩同行的人太多,藺效帶著手下從早上出長安便沒有片刻停歇,進山之後,更是在圍場四周各處巡查,絲毫不敢懈怠,故而一直沒能抽出時間來找沁瑤。
安置好後,沁瑤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裳,預備去找裴敏幾個。
剛出帳,正碰上怡妃和康平被一群宮人擁著從帳前走過。
沁瑤忙停下來給怡妃行禮。
怡妃看著沁瑤,止步含笑問道:「這幾日在家做什麼?惟謹整日在宮中,你若無事,常來宮裡坐坐,康平愛熱鬧,我也不是個寡趣的人。」
沁瑤含笑應了,「往後會常到宮中給娘娘請安。」
康平大剌剌對沁瑤道:「十一嫂,一會七哥便會出去打點狍子麂子回來,晚上咱們在那邊射日台烤麂子肉吃,嫂嫂你也一起來玩。」
自從沁瑤被指給藺效,康平對沁瑤的態度早就比以前熱絡了許多,這聲十一嫂更是叫得無比自然,
沁瑤近一年來沒少跟皇室中人打交道,知道他們不管內心對一個人真正看法如何,面上的禮數總歸周全得讓人挑不出差錯。
康平許是自小被皇上寵著長大,算得上其中特例,但真想要籠絡討好誰,康平做起來其實一點也不比其他皇室子弟來得差。
沁瑤微微一笑,道:「妙極,狍子肉烤了吃最香,若能配上酒更好。」
康平見沁瑤如此知趣,果然愈加高興,「來的時候帶了不少酒,晚上定然少不了你那一份。」
沁瑤說話時,旁邊有人一直用友善的目光注視著她。
沁瑤不經意轉眼往旁邊一看,見是一位女官,
「秦媛?」沁瑤認出那人,微訝。
秦媛忙紅著臉上前給沁瑤行禮,道:「世子妃,好久不見。」
沁瑤靜靜看著她,好一會,露出個笑容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最近可還好?」
「很好,在怡妃娘娘身邊學了好些東西,公主她們也待我極好。」秦媛笑著看一眼怡妃和康平,乖巧地應答道。
許是在宮中磨礪了一段時間,她往來應酬的功夫比以前長進了不少。
怡妃在一旁含笑看著秦媛的一舉一動,見秦媛幾句話答得有紋有路,愈發滿意,笑著對秦媛道:「你跟惟謹媳婦和阿芫她們都年齡相仿,無事時是可以在一處多說會話,這回書院里也有不少康平的同窗,我看其中王小姐幾個都是極難得的好孩子,一會她們去烤肉,你也跟著一道去玩玩。」
這幾句話分明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特有的期許和關照,沁瑤看在眼裡,回想起上回賜婚時,秦媛一臉緊張在怡妃身後候命時的情形,兩人關係分明比現在生疏不少,心下不免有些納罕。
秦媛臉頰緋紅,低頭應了。
寒暄完畢,沁瑤帶著采蘋去找王應寧等人。
到了晚上,康平果然帶頭在寬大的築蓼台上架起了烤架,恰好吳王、夏蘭等人下午進山時隨手獵了十來只獵物,這時候便令人烤了來吃。
沁瑤跟王應寧等人坐在一處,夏芫、陳渝淇、秦媛等人則圍坐在康平身旁。
蔣三郎等一眾勛貴子弟都在對側飲酒說笑。
山中夜風寒涼,又是深秋,坐久了難免有些冷意,但架不住人多,說笑了一會,氛圍漸次熱鬧起來,
過不一會,太子和吳王也來了,眾人紛紛笑著起身行禮。
沁瑤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回頭看向身後幽暗得看不見底的山谷,想起進山時見到的景象,到底有些不安,暗暗留意懷中的羅盤。
等她將目光從山谷中收回,發覺有道視線正落在自己臉上,她迎著這視線抬頭,就見夏荻不知何時也上了築蓼台,坐在吳王身旁,手中拿著酒杯,眼睛卻看著她。
沁瑤心裡一陣煩厭,想著藺效不知何時能忙完,不如索性回了帳,早些歇下。
想起夏荻這般肆意,又有些不甘,猶豫著要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吃點教訓。
等了一會,見夏荻目光仍不知收斂,沁瑤再也壓不住怒意,暗捏了道符在手,預備給他下個招蟲術,想著這等深山,毒蟲蛇蟻數目不知凡幾,隨便一招,便夠夏荻受的了。
正要施法,忽然有人快步朝築蓼台走來,康平坐得高,一眼看見,忙起身嚷道:「十一哥。」
蔣三郎和吳王爺聞聲轉頭,旋即也笑著喚道:「惟謹,快來吃烤鹿肉,康平親自烤的。」
藺效走近,目光在台上一眾人等中搜尋了一會,落在角落裡沁瑤身上,神情微定,上了台階,朝沁瑤走來。
沁瑤忙起身。
藺效走近,見沁瑤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披風,忍不住伸手幫她緊了緊領口,看著她道:「身上穿得這樣少,一會恐會著涼,不如早些回帳歇下。」
沁瑤臉一紅,含糊應了。
吳王忍不住一陣悶笑:「惟謹,你可是一時半刻都離不開你這位新婦啊。」
眾人臉上神色各異,都朝沁瑤和藺效看來。
蔣三郎也笑,「惟謹,一日不見你,你總不能一來便擄了你媳婦走,坐下來喝杯酒,再說會話再說。」
藺效不動聲色看一眼不遠處的夏荻,眸光一冷,對蔣三郎等人道:「她穿得太單薄,我先送她回去,一會再回來陪你們喝酒。」
沁瑤跟王應寧幾個低聲告辭,二話不說便跟著藺效往外走,路過夏荻時,借著袖子掩蓋,暗暗屈指彈出一物。
夏荻雖然自斟自飲,餘光卻始終留意著沁瑤,再加上他自小習武,目力過人,自然將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眼看有東西流星般朝自己飛來,他出於本能,幾乎立刻便要側身躲避,可遲疑了片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又任憑那東西彈到自己身上。
沁瑤跟藺效回到帳篷,喚了采蘋打了水進來,服侍藺效凈手凈面,問他:「吃過飯了嗎?」
藺效神情疲憊,接過沁瑤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把臉,道:「剛才跟皇上議事時,在他帳中吃了幾口。」
回頭見沁瑤在燈光下如畫般精緻的眉眼,轉身一把將她抱住,埋頭在她頸窩處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甜香,笑道:「想了你一日了。」
不等沁瑤說話,便將她攔腰抱起,丟到厚厚的褥子上,跟著覆身到她身上,捧著她的臉蛋親個不停。
沁瑤又酥又癢,不斷躲避,聞著他鼻息間有淡淡酒香,笑道:「你不是應了蔣三郎要跟他們喝酒嗎?不如早些去早些回,我等你回來再睡就是了。」
藺效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拉過疊好的衾被將兩人蓋上,手順著沁瑤的衣裳下擺滑進去,四處游移,低笑道:「我就親親你,又沒說要做什麼,怎麼好端端的就說上早去早回了?」
沁瑤大窘,極力固住藺效的手,不讓他作怪,怒道:「那你早些去晚些回!」
藺效咬了咬她的紅唇,笑道:「傻丫頭,有你在,為夫怎捨得早去晚回,一刻都不想離開你。」
說話間,手已經往下探到她腿窩處,順勢將她裙子往上捲起。
沁瑤見他有胡來的打算,忙推他道:「這個時候人來人往的,讓人知道了我還要不要活了。」
藺效堵住她的嘴,哄道:「常嶸他們不會讓人進來的,一會你別忍著別出聲就是了。」
沁瑤拚命搖頭,「不行不行。」
想起進山時的事,眼睛一亮,忙道:「對了,對了,我要跟你說件事,進山時我看到山上有煞氣來著。」
藺效動作停住,低頭看了沁瑤一會,見她不像開玩笑的意思,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床旁的赤霄,道:「可自從進山以來,赤霄從未示過警,你會不會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