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瑤從三名女子驚恐的哀叫聲中, 漸漸分辨出一點異響, 這聲音出乎尋常的冰冷堅硬, 像有什麼極尖銳的利器正緩緩划過地面。
沁瑤心裡咯噔一聲, 只覺得這聲音說不出的熟悉, 可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聽過。
煞氣越逼越近, 來人道行比之前那四腳蛇不知高出多少, 沁瑤心直往下沉,單憑她一人之力,未必會是這等巨煞的對手。
她迅速環視左右, 怪聲從外面傳來,想來除了眼前這間洞穴之外,外面另有出口, 也就是說, 這幾處洞穴極有可能是連環洞。
最裡面那間自然是剛才她和陳渝淇昏睡的洞穴,眼前這間洞穴多半是最中間一間, 而煞氣湧來之處卻在最外面, 要想逃生, 務必要通過那處洞門, 顯見得她除了跟外面那東西正面交鋒以外, 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快躲到裡邊去。」 她對那三名女子低喝一句,揚手一揮, 驅使火龍往前游去,極力抵擋不住有衝天煞氣湧來的門洞。
三名女子當中一名美婦人, 相較另兩名少女更多幾分成熟韻致, 遇事也沉穩內斂不少 ,早先見沁瑤對付那四腳蛇時,便已猜到她恐怕是傳聞中所說的那等能人異士,意外之餘,近日澆滅的求生慾望重又燃燒起來。
她二話不說便起身拉了另外兩名少女往裡洞跑,好讓沁瑤專心對付那怪物。
可剛跑到進內洞的門,裡面卻跌跌撞撞走出來一名華服少女,少女手扶在額前,臉上還帶著痛楚的神情,不住低吟,見到幾人,忘了邁步,木怔怔地立在原地。
「快進去!」靈力已襲卷到洞口,那怪物下一刻便要現身了,沁瑤見幾人杵著不動,大喊道。
一邊說一邊驅動內力,火龍感知到前所未有的煞力,躁動不安,高高揚起身子,預備迎戰,
只聽一聲極高亢的類似劍鳴的聲音,一柄黑黝黝的長劍從洞外直劈向火龍。
沁瑤看得真切,大駭,莫非真是那鬼劍士!
火龍觸到那柄黑色長劍,立刻順著劍身纏繞而上,可劍勢卻未有稍緩,仍徑直朝洞內刺來,眨眼工夫,一個極高大的身影大步跨進洞門。
這人通體黑衣黑甲,足有七尺多高,手握長劍,周身散發著足以讓人遍體生寒的陰冷之氣,正是沁瑤之前交過手的鬼劍士。
因離得近,沁瑤這回總算看清了鬼劍士的面目,見他約二十許人,臉色烏黑,高鼻深目,顴骨高聳,長相說不出的怪異。
他邊走邊極力揮劍砍向沁瑤,可火龍將他纏個密不透風,每一邁步,身上便多一處灼痛,空氣里漸次瀰漫開令人作嘔的腥臭之氣,饒是他熬得住痛,行動速度也因此而遲緩了下來。
鬼劍士一現身,那三名女子低低驚呼一聲,嚇得腿直發抖,再邁不開步了。
陳渝淇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怪東西,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便一翻白眼,撲通一聲昏倒在地。
沁瑤見鬼劍士手中的劍被火龍嚙咬得一時半刻抬不起來,不敢耽誤,立刻捏符在手,縱身一躍,欲將符貼到他額前。
她內力有限,火龍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必須在鬼劍士反撲之前,想辦法將他制住。
誰知她手還未碰到鬼劍士,迎面擊來一股能沖入肺腑的陰氣,震得她往後直飛而出,後背咚的一聲撞到洞牆,又重重跌落在地。
她只覺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身子險些散了架。
三名女子都看得膽戰心驚,那美婦人見沁瑤痛苦地蜷縮在地,好半天沒有動靜,戰巍巍地直起身子,小心挪到沁瑤跟前,顫聲道:「道、道姑,你沒事吧。」
早前她見這貌美小娘子在火龍面前以道長自稱,後來又用道符對付那怪東西,便知道她是道門中人。
沁瑤擺擺手,喘了會氣,抬眼看向那婦人,「周夫人,一會我想辦法把他引到裡面那個洞穴,你們趁機先逃出去,山谷內現在滿山都是御林軍的將士,他們最善搜索,只要你們能出去,總歸能遇到救你們的人。」
那喚周夫人的美婦人愣住,「你、你怎麼知道我夫家姓周?」
沁瑤見自己果然猜中,無力地笑笑,她不但知道這婦人姓周,還知道書院里心心念念找尋的妻子的半頭鬼便是她的夫君。
見這婦人雖然憔悴卻不見頹唐的模樣,沁瑤料到她多半因被擄時喪失了意識,還不知道她夫君及家人已喪命於鬼劍士的劍下,她夫君甚至不肯輪迴,一直魂魄飄蕩,四處找尋妻子。
她掩去眼中的不忍,只低聲道:「照我說的話去做。」
又順手一指仍昏迷不醒的陳渝淇,添了一句,「想辦法將她弄醒,你們幾人跑的時候,記得別落下她,我實在分不出心來再多護一個人了。」
周夫人極配合地大力點頭。
沁瑤又躺了一會,等後背最初那陣劇痛過去之後,咬牙用手肘撐住地面,艱難地爬了起來。
起身站定,她看向暫被火龍制住的鬼劍士,因她剛才受了傷,火龍的亮光黯淡了少許,鬼劍士的劍重又有抬起之勢。
所剩時間不多,她飛快將袖中所剩的符紙全部取出,咬破食指,讓指血滴到符紙上,隨後彎腰,一一將符紙鋪向通往最裡面那間洞穴的門口。
接下來很簡單,依舊以命相搏,跟師父學本事這麼多年,她既沒有師兄的純陽之體,也沒有師父的深厚內力,與妖怪近身肉搏時,少不了吃了先天不足的虧。
她不想給師父師兄拖後腿,這些年於符術上少不得多花了一份心思鑽研,眼下這法子其實連師父都沒教過她,還是她頭兩年在青雲觀庫房裡一本落灰的符術集上看來的,名叫牽魂術,只要對付的東西不是死物,此招一出,絕對能將邪物制住。
她心裡沒底,這鬼劍士通身上下散發著死氣,全不像是活物,可她想起頭幾次跟他交手時他不小心露出的蛛絲馬跡,仍決定賭一把。
食指的傷口擠著擠著就幹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緊接著又擠破中指,手上只剩最後一張符,她按照記憶中書上的記載,小心翼翼用指血在符上畫上符咒。
火龍光亮又黯淡了幾分,鬼劍士怪叫一聲,終於得以往前邁出一步,沁瑤飛撲上前,仍像剛才一樣,打算將符紙貼到鬼劍士額前。
若他是死物,這符全不會有半點用處,她離他太近,少不得再被他散發出的陰氣傷上一回。
可若是活物,此符一旦貼上,至少能牽引這東西一炷香的功夫,雖不夠久,卻足夠她做很多事了。
她義無反顧地直直撲到鬼劍士身前,果如她所料,還未近身,已撲面而來一股大力邪氣,沁瑤本能地抬臂一擋,那陰氣觸到她手中那道符,符光一熾,陰氣頓時減弱不少。
沁瑤心中大喜,沒想到她竟然猜中了,這東西果然不是死物。她不敢稍緩,忙再接再厲,將符紙惡狠狠貼到鬼劍士額前。
只聽一陣極刺耳的尖厲吼聲,那鬼劍士五官扭曲在一處,似乎正遭受極大摧殘,他試著抬手,要將額上那符紙撕下,卻不但沒能抬起胳膊,手中長劍還險些脫手。
沁瑤一擊得中,落回原地,一邊施咒一邊緩緩後退,沿著地上早就鋪好的符紙路往裡洞走去。
鬼劍士全身彷彿被無形繩索捆住,而前端那根看不見的繩子正握在沁瑤手中,沁瑤往後退一步,鬼劍士便被拖得往前挪一寸。
周夫人看得真切,忙跟另兩名少女合力將陳渝淇拖到一旁,拚命拍打她臉頰,「快醒醒,快醒醒。」
陳渝淇抽了一口氣,終於悠悠醒轉,一睜開眼,便看見一個鐵塔般的黑衣男人被三條火龍纏住,好不駭人,最不得了的是,那個瞿沁瑤竟然還不知死活地站在他身前,多半下一刻便能被捏成碎片。
她嚇得一個激靈,眼睛一閉,準備再一次昏死過去。
周夫人卻將她一把提起,急聲道:「道姑正想辦法讓咱們逃呢,再不抓緊時間,咱們一個都逃不了了!」
陳渝淇聽得這話,陡然明白過來,哪還顧得上裝昏,一把推開周夫人,連滾帶爬往外跑去。
周夫人被她推得一趔趄,臉上既驚又怒,卻沒功夫計較,也忙提裙,拉著另兩名少女跌跌撞撞往門口逃。
鬼劍士這時已被沁瑤拖到里洞門口,餘光瞥見幾名女子要逃,黑洞洞的眸子戾氣一盛,額上的符竟被他陡然加重的陰氣掀得往上一翻。
沁瑤穩住心神,繼續念咒,又暗自催動內力,逼亮火龍,極力將鬼劍士縛住不動。
洞底深處離外門有些距離,四名女子不是剛受了傷便是被關了多日,行動不如往日自如,氣喘吁吁跑到門口,四個人爭先恐後往外涌,卻因洞門狹窄,陳渝淇不小心被撞得跌倒在地。
鬼劍士聽到身後動靜,忽然怪叫一聲,身上迸發出千重寒氣,將額上靈符震得再次往上掀動,這一回因陰氣來得太沖,靈符被掀下來大半,有搖搖欲落之勢。
沁瑤被鬼劍士擋住視線,看不見外洞的情形,但聽得一陣雜亂腳步聲,有漸漸跑遠的架勢,放下心來,知道陳渝淇等人多半已跑出洞外,
她索性不再執著於那道靈符,只集中內力驅動火龍,只要火龍不熄,就算她降服不了鬼劍士,鬼劍士一時也奈何不了她。
而只要能再拖延一段時間,以藺效的心思才智,多半能想辦法找到她。
想到藺效,她心中一澀,鼻根莫名有些酸脹。
感受到主人的情緒變化,火龍顏色隨之一暗。沁瑤忙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重新回到火龍身上,不敢再分心。
誰知沁瑤到底低估了這等巨煞的能耐,鬼劍士眼見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幾名小娘子眨眼便跑光了,對眼前這壞事的女子簡直恨不能立時啖肉喝血。
用那雙看不見瞳仁的眸子死盯了沁瑤一會,他忽然極陰厲地低叫起來,這聲音雖隱含著痛苦之意,呼出的氣卻彷彿千年寒冰,瞬間便讓兩人身處的洞穴寒如隆冬。
而他額上的靈符便在這連綿不絕的叫喊聲中,一寸一寸從他額上掀開。
沁瑤眼睜睜看著那張靈符化為一張廢紙,輕飄飄落到了她腳下。
鬼劍士行動重獲自由,不顧火龍的嚙咬,痛苦地忍受那噬骨之痛,硬邦邦地舉起長劍,朝沁瑤劈來。
三條火龍見勢不妙,忙棄鬼劍士而去,重回主人身旁,將她緊緊護住,抵擋這一劍。
可鬼劍士的劍只劈到一半,身後忽傳來一聲劍鳴,有什麼東西破空而至,以萬難抵擋之勢插入鬼劍士的後背。
鬼劍士動作一僵,艱難地回頭看去,就見擲劍之人站在入門處,臉色甚是蒼白,猶自喘息。
沁瑤看見藺效,眼圈一紅,萬般委屈湧上心頭,險些哭了出來。
藺效丟了一半的神魂終於歸位,喉結滾動,目光發澀地看著妻子,縱然有一肚子話要對她說,可強敵當前,生死不過一息功夫,只得生生又將一肚子話壓了回去,抬手一揚,赤霄嗖的一聲,重回主人手中。
他縱身一躍,一抖劍身,直朝鬼劍士刺去。
有了藺效並肩作戰,沁瑤精神一振,低喝一聲,重讓火龍纏住鬼劍士,全神貫注驅動內力。
鬼劍士被前後夾擊,萬般本事施展不開,只得忍著烈火焚身,連連揮動長劍,幾次欲趁隙逃向洞外。
忽然門外跑來一群人,大多是御林軍將士,當先一人眉目英挺,沁瑤認出是許慎明。
他看見沁瑤,臉色一緩,旋即急聲道:「藺統領,山上忽然多了好些妖物,正成群往營所涌去,皇上恐怕有難。」
藺效奮力擋住鬼劍士刺過來的一劍,咬牙道:「護駕!派人速速下山,去找緣覺!」
許慎明等人一現身,鬼劍士立刻棄了藺效,轉而揮劍刺向許慎明。
許慎明等人雖然身手不凡,說到底是肉身凡胎,又無寶器護身,鬼劍士這一劍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藺效挑劍格開那柄黑黝黝的劍尖,沁瑤將火龍引至許慎明身前。
許慎明見勢不妙,往後提氣一掠,躲開鬼劍士逼至身前的陰寒之氣。
退至門旁,許慎明記著藺效剛才的指令,不敢再耽誤,轉身飛快領著一幹將士離去,去給皇上護駕,
沁瑤暗鬆了口氣,好歹是武將子弟,又在御林軍磋磨數年,無論反應速度還是應變能力俱為一流,關鍵時刻不會給人拖後腿。
可誰知鬼劍士不過虛晃一槍,趁藺效和沁瑤分心之際,忽然低吼一聲,緩緩抬起一腿,沉重地對著腳底跺了跺腳。這一腳彷彿有萬鈞之力,一腳下去,沁瑤和藺效腳下的地面劇烈地晃蕩起來,洞頂也隨之撲簌簌往下落土。
地動山搖間,鬼劍士腳下突兀地裂開一條極狹長的裂縫,而且這裂縫蔓延的速度極快,很快由鬼劍士的腳下閃電般貫穿至沁瑤腳下。
沁瑤看得心驚肉跳,忙就地一滾,險險躲開這詭異的地縫。
藺效注意力被沁瑤牽引,見腳下的地面仍在不住顛簸,頭頂灰土落個不停,惟恐碎石砸到沁瑤,奮力向鬼劍士刺出一劍,逼退他兩步,一個箭步上前,將沁瑤拉到懷中護住。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們回頭,鬼劍士已消失在眼前,而剛才那道原本越變越大的地縫在他們眼前重新合攏,地面光滑得彷彿根本不曾裂開過,洞內又重新恢復安靜。
這已經是鬼劍士第三回在沁瑤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她愣了片刻,蹲下身子四處摸索一通,見地面平整,甚至連半點凹坑都沒有,訝道:「怪道師父說這東西有遁地之能,估計他上兩回也是這樣從地底下逃走的,也不知道這邪物是什麼東西幻化而成的,竟有這樣的本事——」
話沒說完,就被藺效一把拉回懷中。
沁瑤抬頭,見藺效正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分明含著澀意,她從未見過藺效這樣憔悴的一面,心中一窒,眼淚就這樣毫無預期地掉了下來。
藺效見沁瑤落淚,忙伸指替她拭淚,喉間哽咽,靜默好一會,啞聲道:「沒事就好,否則我——」
後面那半句話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沁瑤心狠狠的一揪,眼淚愈發如斷線珠子一般掉個不停,時間不多,她必須抓住機會將今晚的事跟藺效透露一二,踮腳摟住藺效的脖頸,她哭道:「我根本不是自己墜崖的,是被人推下懸崖的——」
藺效聽得一怔,隨後目光一厲,握住沁瑤的肩膀,緊緊盯著她,「你說什麼?你是被人推下崖的?」
雖然他早就知道事情有蹊蹺,可親耳從沁瑤口裡得到證實,無異於胸口挨了一記重拳。
沁瑤重重點頭,正要簡明扼將今晚的事跟藺效說明白,常嶸等人湧進來,急聲道:「世子,世子妃,營所已亂成一團,到處是妖怪,下山的路已被封死,許將軍、劉將軍正帶人拚命護駕,可皇上仍被暫且困在營所,目前已有不少將士受了重傷!」
兩人神色一凜,情況比他們想像得還要糟糕,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藺效轉身拉了沁瑤便往外走,手握得前所未有的緊,顯然一刻都不想讓沁瑤再離開他視線。
沁瑤擦了擦眼淚,極力整理了一番腦中繁亂的頭緒,對藺效道:「那些妖物出現得太不是時候,多半不是鬼劍士的擁躉便是應召而來,還記得前段時間咱們抓住那隻獐子精嗎,你當時猜得不錯,它果然應了鬼劍士的差遣去給受傷的小娘子買葯,剛才我在洞中醒來時,曾聽到一位被鬼劍士囚禁的小娘子哀求小妖別再給她上藥,也不知他擄了這些人做什麼,又為什麼要好吃好喝的供養著,連受傷都專門去買了葯來醫治。」
藺效道:「妖魔的事我不懂,但能號令這麼多妖物聽他使喚,想來道行非同尋常,如今單他一個對付起來就極為吃力,更遑論其他妖物,今夜勢必是一場惡戰,也不知許慎明剛才有沒有成功派人下山去找緣覺。」
沁瑤聽到緣覺兩個字,忽然想起師父曾說過緣覺的那番話,心裡的疑惑又重新浮了上來,可細思自跟緣覺打交道以來的種種,又有些踟躕,有沒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呢?
一路出了洞穴,迎面刮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往前走不過十步,便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
沁瑤呆了一呆,原來他們竟還在半山腰。
藺效握著她的手,引著她沿洞門往右一轉,崖壁旁旋即出現一道窄徑,約可供兩人同時通過,往上一看,沿崖壁一路蜿蜒網上,全是御林軍的將士,此刻見世子妃安然無恙地出來,齊刷刷低下頭。
剛才藺效帶人下崖到一半時,赤霄突然變得極為躁動不安,藺效心中狂跳,料得沁瑤多半就在附近,匆忙下了小徑,果然發現一座洞穴,因洞穴狹窄,藺效恐人多空施展不開,便讓一幹將士在外候命,自己進洞尋找沁瑤。
剛一進門,迎面跑來幾名小娘子,其中一位正是跟沁瑤一同失蹤的陳渝淇,見了他,連哭帶訴,求他救命。藺效愈發確定沁瑤便在洞內,令身後的許慎明速速領了這幾名女子回崖頂,自己則提劍入內,誰知剛進到最裡面那所石室,剛好看見鬼劍士提劍砍向沁瑤。
剛才許慎明已奉了藺效的命令抽調了一大撥御林軍將士去營所護駕,剩下這一撥留在原地等候藺效的調遣。
藺效分秒必爭,沉聲吩咐道:「速去營所護駕。」
眾人領命,順原路返回。
這一路因是上崖之路,道路狹窄,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崖壁,妖怪估計無處施展,一個也未曾撞見。
爬了一會,回到崖頂,藺效回身將沁瑤半撈半抱提溜上來。
沁瑤站定,四處一望,果見眼前濃得化不開的妖邪之氣,四處尖叫聲一片,不斷有人跌跌撞撞奔來跑去,身後跟著怪模怪樣的東西。
沁瑤定睛一看,見作亂的大多是道行不高的小妖,雖模樣駭人,但被御林軍手中的兵器所阻隔,倒也未能隨心所欲地大開殺戒。
沁瑤立刻招出火龍,驅令它們往妖怪最扎堆的地方而去,隨後兩人匆匆邁步,打算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皇上,誰知耳旁風聲一厲,一雙巨爪朝二人抓來。
藺效側身一避,旋身刺出一劍,只聽一陣詭異莫名的嬰兒啼哭聲,半空中重重跌落一物。
兩人低頭一看,見是通體發藍的怪東西,身上遍布黏液,頭大肚大,四肢極短,卻生著連趾蹼,有幾分像蟾蜍。
前行的過程中,不時撲來這樣的妖物,不是突襲藺效,便是奔著沁瑤撕咬,夫妻倆配合默契,手起劍落,殺得順風順水。
好不容易走到營所正中間,場面已混亂得無法控制。
其實無論御林軍的軍士還是督軍府的將領,以往都曾出入沙場,見過不少世面,可像今夜這樣面目猙獰的怪物,他們卻是頭一回得見,面對面廝殺時,難免既驚且懼,戰鬥力因而下降了不少。
書院里一眾女學生及宮裡的宮人更不必提,沒等妖物殺到眼前,便已經撲通撲通昏過去了不少。
沁瑤緊緊跟在藺效身後,一邊驅使火龍焚燒妖物,一邊不忘了四處找尋裴敏等人的下落。
找了好一會,瞥見一處營帳前,王應寧及劉冰玉抱在一處,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裴敏也在二人身旁,卻被許慎明緊緊拉著手,許慎明正揮劍砍向面前一隻半人多高的黑鼠妖。
沁瑤忙引了火龍將黑鼠妖焚毀。
許慎明轉頭一望,對沁瑤露出個感激的笑容。
裴敏和劉冰玉齊齊帶著哭聲喊道:「沁瑤!」
沁瑤對藺效道:「我去去就來。」
藺效置若罔聞,忙著對付同時撲到面前的幾條蟒妖,怎麼也不肯鬆手。
沁瑤急道:「是我幾位同窗,不遠,我去去就來。」
藺效一劍削下幾條蟒蛇碧熒熒的腦袋,拉著沁瑤往裴敏等人走去。
沁瑤哭笑不得,到了裴敏等人跟前,咬破食指,繞著她們在地上東南西北各畫上一道符,這才起身對裴敏等人道:「這個陣法能將尋常妖物阻隔在外,只要你們幾個站在裡面不要出來,那些妖物便近不了你們的身了。」
王應寧等人對沁瑤向來信服,當即點點頭道:「好,我們不會出去。」
說話間一個山貓精朝王應寧身後撲來,裴敏看見,雖知道有沁瑤的陣法在前,斷不會有礙,仍不免嚇得低呼一聲。
可王應寧身後彷彿突然多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那山貓精剛撲過來,便嗷嗚一聲,跌到地上,此後又幾次試圖破陣,卻都被攔阻在外,進不了分毫。
沁瑤揮手令火龍將山貓精焚毀。
裴敏這下徹底沒了懼意,轉頭對許慎明低聲道:「你不必管我了,去給皇上護駕吧。」
「好。」許慎明低頭認真看著裴敏,絲毫不顧身旁有人,低聲道,「我走了。今年我秋狩拿了第一,我已跟皇上求了賜婚,你……等我回來。」
裴敏眼圈一熱,無聲點點頭。
許慎明笑了笑,正準備轉身離去,沁瑤止住他,用指血在他劍上畫了道破地獄咒,道:「有此咒加持,你一會殺妖時能順暢許多。」
這是學的師父上回在常嶸等人劍上做功夫時用的那個法子。
許慎明感激地對沁瑤道:「世子妃,多謝你和世子三番兩次救我等性命,你二人的大恩大德,許某沒齒難忘。」
說話的功夫,藺效已殺了好幾隻撲涌而來的妖物,卻始終未見到皇上的身影,不免有些焦躁。
幾人邊殺邊往前尋找,分頭對付妖物,漸漸殺出一條血路。
藺效行動速度最快,好不容易到得皇上的帳前,裡面卻倉皇奔出幾名女子,身後追著一個半人半猿的長毛怪。
當先一人一見藺效便哭了起來,「十一哥!」忙貓腰躲到藺效身後,卻是康平。
她身後另外三名女子,分別是秦媛、陳渝淇和夏芫。
藺效挑劍對付長毛怪,喝問康平:「皇上呢?」
康平哭著搖頭,「我不知道!」
秦媛等人見妖怪們甚是忌諱藺效手中的劍,彷彿黑夜中終於看到曙光,忙也像康平那樣躲到藺效身後,夏芫似乎已經嚇得神智不清了,可憐兮兮地扯住藺效的腰帶,怎麼也不撒手。
藺效本正全力對付長毛怪,不防腰帶被人扯住,臉色一青,低喝道:「鬆手!」
夏芫嚇得一哆嗦,似乎終於恢復了神智,臉上又羞又愧,不敢接腔,卻仍緊緊跟在藺效身後。
沁瑤那邊看得一肚子火,揮手引來三條火龍,將夏芫等人從藺效身後隔開。
雖然火龍不傷凡人,但夏芫等人驟見這樣的神物,仍嚇得花容失色。
沁瑤奔到藺效跟前,道:「你專心對付妖物,我來幫她們布陣。」
等藺效往前走了幾步,沁瑤卻只顧靜靜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夏芫等人,久久沒有行動。
康平急道:「十一嫂,快幫咱們布你那個什麼陣啊!」
沁瑤看一眼幾人身後,眼看飛來一個尖牙厲爪的山魅,撲向夏芫。夏芫回頭,頓時嚇得面如金紙,白眼直翻,眼看便要昏死過去。
沁瑤這才慢慢悠悠引了火龍將幾人護住。